正如顏以筠預期的那樣,京中因着蘇絡錦的葬禮起了不大不小的波瀾,齊子煜如他所言並未出現,蘇邑也被那場戰事絆住滯留西北邊疆不歸,可這場葬禮依舊如期舉行,用齊子煜着人送來的棺槨,接受着京中來往諸人的祭奠,哪怕那棺槨內只有衣冠而已。
宋珺瑤如願以償,以齊府正經夫人的架勢出現,招待來往賓客,主持喪葬一切儀式,燕兒在她身邊輔助,這些事情其實她還在家的時候就都學過,宋家是何等的豪門,宋夫人自然會悉心管教女兒,手把手的教導持家之道,御下之能。
曾經以爲在齊府可以一展拳腳,可是卻被齊子煜當頭一盆冷水潑下來,沉寂了兩年,她纔能有今日出頭之時,只要過了這場葬禮,京中誰還敢說她在齊府只是平夫人的身份,而沒有了蘇絡錦這個絆腳石,誰還能擋在她和齊子煜之間。
嘴角的笑意更加大方得體,既不顯得悲切又要處處以示莊重,宋珺瑤顯然將尺度把握的極好,齊侯夫人故去,上門弔唁的自然不少,達官貴人也比比皆是,只是她畢竟屬於女眷,齊子煜不在府裡,便請了旁支過來應承外面的事宜。
而宋珺瑤只安坐在抱廈之內,懶懶的支着頭,聽着燕兒跟她回稟外面的開銷安排,突聽齊伯來問安,忙坐正了身子,端正顏色將他喚進來。
“二夫人,前面親家夫人到了,是不是要請進來?”齊伯這幾日操勞不少,雖然明面上有宋珺瑤打理,可暗中還都是他安排細節佈置人手。這本就是大事,又突然得到消息,一時間心裡忙亂悲傷,連帶着手腳愈發不麻利了,被宋珺瑤板着臉斥責了幾次,才提着十二萬分的小心應對。
雖然明知宋珺瑤是拿他做筏子給其他府裡的下人看,畢竟管家都受了斥責。旁人自然落不得好。可心裡卻愈發的不喜,可是齊子煜不在,便是她做主。無論做什麼說什麼便都是對的,齊伯也不敢太過表現出來。
“母親到了?什麼時候,怎的我沒有得到消息,外面的人也太不伶俐了。我母親那樣的身份難道還要在外面候着”
宋珺瑤聽罷揚眉厲聲喝道,這幾日她才終於體會到當家的感覺。手握管家的大權,說什麼做什麼再不用看人臉色,也不用顧忌下面人陽奉陰違,哪怕初衷是爲了蘇絡錦的葬禮。也讓她覺得愈發的受用,一旦體會到了這樣的好處,再要放手恐怕是萬萬不能了。
“不是二夫人的母親。而是。。。蘇夫人。”齊伯一愣,才知她是誤會了。可是就算如今蘇絡錦已死,那也是正經的齊府夫人,她的母親才能成爲親家,纔是齊子煜正經的岳父岳母,而宋珺瑤不過是個平夫人的身份,還未升成夫人的身份,便先自認了夫人的地位,如此不知進退,實在讓人難以喜歡。
“哦,是蘇夫人到了,那合該去迎接的,燕兒,給我看看有什麼不妥?”宋珺瑤這才反應過來,臉上也是閃過難堪的神色,她自然認爲自己的母親纔是正經齊家的親家,可是現在自己的身份還未變化,總不是名正言順,不過,就算如此,一個下人也敢給自己臉色看,當下也心中不愉,只淡淡的吩咐一旁侍立的燕兒。
燕兒哪裡敢反駁她的話,當下湊過來悉心的整理裙襬衣角,等到一切得宜之後放退下一旁,宋珺瑤這纔開口,端的是大家風範“走吧,同我一起去請蘇夫人。”
挑簾出去,宋珺瑤自然不避那些尋常的眼光打量,只落落大方的走向靈堂之內正痛苦失聲的夫人,扶着燕兒走的端正緩慢,眸底的神色逐漸變換,最後歸於哀切,上前扶着蘇夫人悲聲勸道“見過蘇夫人,還請蘇夫人節哀,保重自身。”
“我的女兒。。。”蘇夫人問訊趕來的時候已經不早,齊府內外皆是素色佈置,正堂之內停放着棺槨,漆黑如墨,像是最沉痛的思念和陰陽兩隔的象徵。蘇夫人言辭悲切,並不理會宋珺瑤的見禮,只一味的軟倒在地上起不了身,再顧不得什麼貴婦的矜持形象,哭的涕淚橫流,讓人聞之慾泣。
“蘇夫人,姐姐久病纏身,許是上天不忍她再受苦,如今夫人傷心至此,豈不是讓夫人走不安寧。”宋珺瑤又上前勸道,別人還可以不理,可是蘇夫人是蘇絡錦的生母,這母親沒了女兒哭是正當的事情,她擋不住,可是又不得不勸,畢竟這靈堂人來人往多少雙眼睛看着她,一個處理不當就會落下話柄,之前的努力便付之東流。
“她自小一向身子極好,哪裡來的久病纏身,而且,怎麼一點消息都沒有就去了哪個大夫開的方子,診的病我倒要去問問究竟是誰害了我女兒”蘇夫人紅着一雙眼睛露出幾分厲色,她和蘇絡錦之間並不如普通母女那般親密,可到底是親生骨肉,如今陡然天人永隔,讓她如何不難過。
“姐姐一向都是極好的大夫照看着,若是蘇夫人有什麼疑問,我便尋了來,讓蘇夫人一一問過便罷,只是,現在還請蘇夫人入後堂休息片刻,若是因着傷心損了蘇夫人的身子,倒是讓我如何面對侯爺和姐姐呢”
宋珺瑤背對着大門,面向棺槨,眸子裡閃過幾分冷意,才低頭扶着蘇夫人柔聲道,手上用了力將她從地上攙扶起來,隨身侍奉的莫大娘見狀也忙從另一側扶着蘇夫人,一起將她送入後堂。
莫大娘是看着自家姑娘這些年走過來的,畢竟是陪房,對於自家主子的女兒是千萬的疼愛,只是平時不顯出來,如今出了事,也是心裡陣陣的疼,可蘇夫人已經如此,她只得忍着,不敢再露出什麼招來更多煩憂。
“姐姐是蘇夫人的掌上明珠,自然是疼惜非常,只是如今姐姐已經仙逝,蘇夫人務必保重,不要憂傷過度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