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句漫不經心的寬宥,就勝過許多話了。
如此,便是讓符長寧撇清關係了。
符長寧也沒多做推脫站了起來,然後用袖子抹了抹眼角,模樣看起來十分嬌弱,當真是讓人責怪不來。
而這時,太醫也診斷完畢,他上前稟報道,“回皇上皇后,賢妃娘娘,公主的溺水狀況倒是無礙,只是……”
“只是什麼?”劉賢妃聽到太醫的最後一句,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趕忙追問。
太醫搖了搖頭,看起來十分喟嘆,“老臣發現公主已經有脈搏頻微、局部痙攣的症狀,眼睛也有瞳孔放大的跡象,恐怕是……是水仙花中毒,而且程度並不輕。”
“水仙花中毒,怎麼會……”劉賢妃一臉的難以置信。“水仙是御花園的常見植株。”皇后說道。
於是太醫接着解釋,“老臣覺得可能是公主掉下的地方剛好有水仙叢,而公主在掙扎的時候應該是誤食了植株毒性成分最大的鱗莖。”
“可是即使這樣,也不可能這麼嚴重啊,不是輕微中毒那……”
“現如今最重要的是將長樂救醒,太醫你趕緊先救人啊!——”符長寧突然插話,神情十分焦急,讓人看不出有絲毫的違和與可疑。
“你先救人吧。”符易緊接着發話,於是太醫趕緊開方子救人。而劉賢妃的疑問則暫且被置之身後了。
符長寧看了眼雙目緊閉看起來仍舊十分痛苦的符長樂,憂愁的眼底有一瞬間是徹骨的冰冷。
劉賢妃的確很精明,能夠那麼快的意識到事情的關鍵所在。可是那又怎麼樣呢,再過幾個時辰,湖水流動之後那些她在撒魚食的時候摻進去的水仙花鱗莖提純粉末就已經完全沒有痕跡了,即使再有人懷疑,也無從調查,更不會追究到她。
在最初策劃這件事的時候,符長寧其實很猶豫。以前她從來沒有耍過心計,不是不會而是不屑於,她總覺得自尊不允許她做這些私下裡的小動作。
可是另一方面,她又無法在知道歷史發展的情況下無動於
衷。想到符長樂接下來會對她做的事情,她就沒辦法隱忍沒辦法坐以待斃。
所以她拼命對自己說,既然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那就沒什麼好失去的。在這冰冷的宮牆裡,根本沒人在乎你的雙手乾不乾淨,大家只會看到你的權位是高是低。
最後,鈴兒因爲符長寧單方面的在皇帝皇后面前先行攬過了所有罪過,又拼命替她求情,讓她根本沒有立場辯解,所以雖然只被罰到浣衣局服役,以及剋扣了三年的俸祿,卻揹着符長寧天大的黑鍋,還要被人覺得欠了符長寧人情,那當真是有苦說不出,打碎牙也要往肚子裡咽。
符長樂當天晚上就醒了過來,在得知了事情的審判結果之後,幾乎咬碎了一口銀牙。最令人費解的是,符長樂竟然硬撐着虛弱的身體跑到御前去替鈴兒求情,說鈴兒是無辜的,是她自己不小心沒坐穩,要求取消對鈴兒的懲罰。
皇帝開始不同意,但後來經不住符長樂一再求情只好允許,於是鈴兒再次回到了符長寧身邊。
“鈴兒啊,你可真是幸運,還好你撞到的是咱們寬容大度的長樂,換了旁的主子指定不會這樣憐惜你。”符長寧對着戰戰兢兢跪在自己面前的鈴兒說道。
鈴兒的背後出了冷汗,她嘴上乖順道,“奴婢的確要多謝長樂公主,當然也要多謝殿下您。”但實際上,她心裡很清楚符長樂這樣勞心勞力也要將她放出來的原因。
符長寧輕笑,“是呀,今後你可真得好好報答長樂。”
不知是錯覺還是怎的,鈴兒覺得符長寧說這句話時的語氣很是微妙,尤其是她重咬了“報答”這兩個字。
“奴婢……奴婢必定更加勤勉,不會辜負兩位公主的恩情。”
鈴兒在地上叩首,然後退了出去。
符長寧看着鈴兒慢慢的將門關上,空無一人的房間裡,她慢慢的斂起了所有的笑意,取而代之的是嘲諷與冷厲。
“你當然要更加勤勉,因爲這……還只是個開始啊!——”
符長寧拿着剪子,剪了剪燈芯,跳躍的火
光映在她漆黑的眸子裡,彷彿一團綻放的煙花,璀璨而頹靡。
她突然想起從前聽別人說過一句話,在這個地方,只要還有人活着,就一定會有陷害與被陷害,根本沒有中立。不想死,就只能拼命做前者。
而符長寧,現在只是打響了她新生命戰場裡的第一場戰役。
“鈴兒,你去御膳房將殿下的燕窩端來。”
“是。”鈴兒聽到嬤嬤的吩咐,原本還在擦桌子卻立刻撇下東西出了門。
她把手在衣服前擦了擦,腳下的步子急而不亂。沿着宮牆的邊沿低着頭走,看起來與其他安分守己的丫鬟並無分別。
可實際上,她卻並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溫靜。自符長樂落水以來這短短的幾日裡,她面臨的形勢可謂是越發模糊起來。
原本她是被符長樂老早插進符長寧宮裡的眼線,這些年始終不動聲色,直到榮國和親的聖旨下放,符長樂那邊才吩咐要警惕起來好好尋找機會。
在御花園的那天,符長樂身邊的嬤嬤遞給她一包藥粉,原本準備對符長寧動手,卻沒想到突然出了落水那麼個巨大的變故。這一下不僅沒能把符長寧怎麼樣,還差點葬送了她自己的小命。而且符長樂水仙花中毒的後遺症一直都在,體格虛着也顧不得這邊,她手裡拿着東西卻不知道什麼時候行動,當真是急死了。
“呦,鈴兒啊!——”突然鈴兒的身前出現了一個身形肥碩的中年婦女,細眉細眼尖臉盤,看起來有些像老鼠。
鈴兒嚇了一激靈,隨即眼前一亮,但語氣卻裝作若無其事,低眉順眼的委身行禮,“張嬤嬤。”
被喚作張嬤嬤的人看到鈴兒這副神情,眼底一閃而過狡黠,“這是要幹什麼去啊!——”
“奴婢去端公主每日的燕窩。”鈴兒如實回答到。
“哦,那快去吧。”張嬤嬤彎着嘴角笑了笑,隨即側過身讓出了地方,鈴兒便直直的走了。
待到無人的角落,鈴兒才從袖子裡抽出了一張字條,正是剛剛說話間那個張嬤嬤塞過來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