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之前,少揚離開了。
那件事之後,從春天到現在以來,一直是如此。
少揚每天都要親自看到湘靈才肯放心,但總是在夜來之前便離開,回到椒房殿裡。此時,那裡住的已經不是湘靈,而是董秀。在湘靈的一次次勸說下,少揚讓董秀搬進了那裡,給了她個安心的理由。
如今,董秀的肚子已經明顯了。宮裡開始有些傳說,自然而然是關於封后的問題,可至今少揚從未作出任何決斷。
董秀似乎也學會了聽天由命,在椒房殿裡每日等待着少揚夜裡歸來,不過問政事,不打擾湘靈,只一心養胎,把全部的愛傾注給了肚子裡的孩子。
未央宮裡,忽然響起了一陣悠揚的琴聲,緩慢,柔和,在夜中如泣如訴,彷彿講述着陳年的故事一般。
少揚站住,停在了椒房殿的門口。
他知道是湘靈在彈琴,彈得曲子,正是自己在當初那個十五的夜裡彈給她聽的。那是一首安神曲,更是一首能夠指揮天下鳥獸的曲子。此時,只是曲子的前半段,也許湘靈並不知道,曲子的後半段,會是血雨腥風。
他多希望她的生活能一直這麼安靜,多希望此時守在她身邊的是自己。可是,人生難預料,他又怎知他們的後半生,將如何?
“皇上。”
是董秀的呼喚,她也是被琴聲吸引出來的。
這首琴,和薛湘靈在舞館學的那支舞蹈,其實都不簡單。琴聲可以呼喚鳥獸,舞蹈可以讓草木隨着她的動作而變成殺人的利劍,可這些,那個白癡的女人,永遠不會知道。
“靈兒的身世可查到了?”
少揚看到董秀,上前扶住,帶着她進了屋子。這些天,他習慣了這樣的動作。雖然那在手心的手,總是沒有湘靈的溫度。
“沒有。”
董秀回答的乾脆利落。就算有,她也不會告訴他。因爲,那些都是她的心腹,她們查到的事情,自然只有她能夠知道。
“秀兒,你好像,心思多了。”
少揚覺得可笑。從前的董秀多麼天真,多麼可愛,如今得她卻是另外一副模樣,彷彿時時刻刻都想用她手中擁有的換取更多。可是,少揚真沒什麼可給她的,之所以讓她去查湘靈的身世,不過是給那些女細作一些事情而已。
真正屬於少揚的細作,是北冥舞館的那些舞姬。他們當初曾經將湘靈護送到北冥,她們曾經親手扼死了皇后,她們中有些人至今還在南冥的皇宮裡,她們更是依照他的命令,將能夠控制草木的舞蹈教給了湘靈。
但,並非所有人都能做到。當湘靈在少康面前第一次跳起那段舞,而周遭草木竟然有所動靜的消息傳到少揚的耳朵裡,他隱約的意識到,這也許,和湘靈的孤兒身世有着特殊的關係。
尤其,在掖庭裡,她身上的那塊玉。浪跡江湖,少揚怎能沒見過這東西,可查來查去,湘靈的身世卻彷彿有人故意隱藏一般,越來越成了迷。
他相信,連他都走不出的迷,董秀的細作,根本不可能走得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