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真的?”一聽見皇上喜愛自己的作品,茗晴雙眼都亮了,壓根忘了追究鳳媽是由何處聽到這個消息。

“當然是真的。鳳媽何時騙過您?”鳳媽拍着她的手,又說︰“格格,您要振作,就算是女人,也有比男人強的地方,您就贏在這雙巧手和細膩的心,別看輕了自己,明白嗎?”

鳳媽的話讓茗晴一震,她低頭看着一張張繪圖,半晌才擡起頭,堅定的說︰“我會努力的,絕不會讓你們失望。”

小幀和鳳媽同時揚起笑容,心裡那顆懸了好幾天的心這才全然放下,她們的好格格,總算回覆了從前的模樣。

“到底怎麼回事?都過了好幾天,赫揚怎麼還不進宮向皇阿瑪提親?”昭諭已是滿臉不耐,煩躁的在公主殿裡走來走去。

“不行,我得出宮去看看。”再也忍不住,她決定自個兒上一趟赫遠王府,去瞧瞧赫揚在忙些什麼。

然而,就在她喚來宮女爲她梳頭時,外頭突然傳來通報。

“稟告公主,赫遠王爺在一刻鐘前進宮,現在正在皇上的御書房裡。”

正在裝扮的昭諭一聽,雙眼一亮,欣喜的低喃,“赫揚進宮了?他定是來向皇阿瑪提親的。太好了,我得去聽聽皇阿瑪答不答應……”說着,她急忙站起身,讓人擺轎往御書房而去。

但來到御書房後,她並非由正門進入,反而繞到御書房後方,一個她幼時無意間發現、能將裡頭對話聽得一清二楚的隱蔽之處,蹲下身偷聽着。

“赫揚,你來得正好,朕正要問你這尊臥龍是出自誰手?這人雕功實在了得,將木頭刻劃得栩栩如生宛如真龍,是朕這回收的壽禮中最滿意的一件。”

聞言,赫揚勾起笑,“皇上,出自誰手您很快就會知道,臣今兒個來,是有件事要請您幫忙。”

這尊臥龍,可是她花了兩個多月的時間精心雕刻的,而他卻在她完成的那一日,將她給趕走了……

想起那日茗晴被趕出府時掌心不小心劃下的血痕,赫揚的心狠狠一抽,又疼得不得了。

“哦?”本是負手觀賞眼前臥龍的皇上聞言回過身,“什麼事?”

“臣想請皇上賜婚。”

“賜婚?”皇上挑起眉,不解的說︰“朕不是才賜了個妻子給你嗎?怎麼又要賜婚?”聽說這小子先前還因爲平白無故多個妻子,鬧了好些日子的脾氣呢。

赫揚臉上的笑容更甚,沉聲又說︰“皇上賜的妻子,臣在前幾日已經將她休離了。”

“休了?”皇上一怔,皺眉,“這事你怎麼沒先稟上來?”這樁婚事好歹是他這個皇上指的,豈能容人說休便休,這麼一來,他的顏面何在?

赫揚佯裝訝異,詫然的說︰“皇上,這事您不知情嗎?”

“你擅自休妻,朕怎會曉得?”皇上拉下臉,不悅的說。

“皇上怎會不曉得?”赫揚反問一句,下一刻,他臉上的驚詫已不在,也沒了方纔的笑容,有的只是一抹冷然,“這事可是皇上的寶貝女兒——昭諭公主的主意。”

“昭、昭諭?”皇上一聽傻了,原本拉下的臉浮上一絲尷尬。

昭諭對赫揚的喜愛他不是不知,不過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更何況赫揚曾向那蓮太后放過話,要是讓他娶昭諭,那麼他就會離開大清,連同他在大清設下的商號、銀庫也會一併帶走。

這當然不行!赫揚可是大清第一皇商,手上的金脈比起國庫有過之而無不及,若是沒了他,那大清就會像斷了條腿舉步維艱,因此,就算寶貝女兒再怎麼想嫁給赫揚爲妻,他也不敢應允,就怕真影響國家的命脈。

“咳、咳!”既是自個兒女兒的主意,皇上自然不好追究,咳了兩聲便算帶過,彷彿沒事般又問︰“那你想要哪家的姑娘?朕再爲你指一個便是。”

聽到這裡,躲在御書房外的昭諭心跳加速,一雙眼閃閃發亮,透過窗櫺,她偷看着赫揚神采飛揚的俊臉,等着自己盼了好些年的時刻到來。

“臣懇請皇上賜與……”赫揚頓了頓,茗晴羞澀可人的臉蛋浮上他心頭,令他揚起笑容,朗聲說︰“雲南泓瑞王爺舒穆祿.瑞爾撒的二女兒——舒穆祿.茗晴爲臣的妻子。”

“好,朕答應你。”只要這小子別把女兒的任性算在他頭上,要他允幾個都成,可是……這姓氏怎麼有些耳熟?皇上皺着眉又問︰“舒穆祿?那不是……”

豈料,皇上話還未說完,御書房的門便讓人給一把撞開,衝進來的是一臉怒氣的昭諭。

她筆直走向赫揚,指着他尖喊,“你這是什麼意思?你忘記你答應我什麼了嗎?”

“當然沒忘。”赫揚冷笑道︰“我不是按你的意思,把她給休了?”

“你還答應要娶我過門!”昭諭又說。

赫揚臉上的冷笑更大了,他輕聲說︰“你想清楚些,我是答應休妻,可沒說過要娶你!”

“你!”昭諭氣得渾身發抖,仔細一想,這纔想起他的確沒說過會娶她,只答應她要休妻。忍住氣,她來到他身旁低聲說︰“你不怕我告訴皇阿瑪嗎?如果你現在向皇阿瑪說你要娶我,那我一個字兒也不會說,否則,你別怪我把代嫁一事告訴皇阿瑪。”

她的威脅讓赫揚眼底閃過一抹寒光,俊顏沉了下來,寒聲說︰“要說你就去說,我赫揚這輩子最恨被人威脅。”

上回是爲了保全茗晴,他才暫時隱忍,作戲敷衍她,而這回……他沒必要再受這個任性公主的牽制,因爲皇上剛纔已答應賜婚,所有的事都會在今天解決。

昭諭氣炸了,整個人抖個不停,瞪着他恨聲說︰“好!既然如此,我就讓那個女人死!”

一旁的皇上壓根聽不懂他們在說些什麼,只知一轉眼,原本氣得跳腳的寶貝女兒突然朝他走來,對他哭訴起來。

“皇阿瑪,昭諭有件事要告訴您,這是件嚴重影響您威信的大事……”

聽着昭諭邊哭邊將代嫁一事一五一十的說出來,赫揚的臉色除了冷,還是冷,而皇上的臉色可就不怎麼好看了,龍顏沉下,震驚不已。

“皇阿瑪,那女人犯了欺君之罪,損壞您的威信,視皇家律法爲無物,您快下旨把她抓來,將她處斬!”

聽完她的話,皇上即使臉色難看卻沒大怒,而是沉吟了會,看向赫揚沉聲問︰“赫揚,昭兒說的可是真的?”

畢竟是一國之君,就算公主是寶貝女兒,皇上也不會只聽片面之詞,自當得問清事實真相。

“皇上,代嫁一事……的確是事實。”赫揚神情淡然的說。

然而就在皇上臉色更鐵青、昭諭想再次開口時,他緩緩又出聲。

“但是,欺君之人並非茗晴,代嫁一事是她歹毒的大娘及姐姐所策劃,她是無辜的。皇上聖明,想必會將事情查個水落石出。再說臣已休妻,休了那個假冒的‘星盈格格’,既然她已不是臣的妻子,也尚未前來拜見過皇上,那麼這門婚事就不算禮成,既不算禮成,又何來欺君?”

他們雖已在雲南舉辦過婚禮,但那時他早知茗晴並非自己原本要娶的妻子,因此事先未雨綢繆,捎了封信給皇上,稟明婚事既是皇上所賜,理當由皇上當主婚人,在他帶着新婚妻子進宮面聖之前,這樁婚姻只能算結了半套,只要新嫁娘一日沒讓皇上見着面,便都不算數。

“怎麼會不算?”昭諭激動的反駁,拉着皇上喊道︰“皇阿瑪,欺君便是欺君,您快下旨將那個跛子抓來!”

皇上沒回話,因爲經赫揚這一提,他也想起了這件事,雙眉緊擰,盯着赫揚再次陷入沉思。

赫揚說的沒錯,是自己答應當他的主婚人,在沒見到他的福晉之前,這件婚事的確不算禮成。這樣說就禮法看來都牽強了些,但是……看着赫揚冷凝的臉色,皇上花白的眉毛攏得更緊了。

赫揚火爆的性子他不是不知,可這會兒卻一反常態,只是寒着一張臉站在他面前,彷彿只要他下旨抓人,這小子就算拼上一條命也不會讓他擬旨……

這一刻,赫揚身上隱隱透露的堅決氣勢,和一副準備玉石俱焚的模樣,就連做皇上看了也難免心驚。

再說,如同赫揚之前所言,他手握大清金脈,確實動不得,更別提要是真惹火了他,母后那兒也不好交代……

這麼左思右想後,皇上怎麼也不好真下旨抓人,於是只得咳了聲說︰“赫揚說的沒錯,朕是主婚人,既然朕未參加婚禮,那樁婚事只算結了一半。再說,這妻子都休了,也就沒了什麼欺不欺君的問題,這事……就當朕沒聽過吧。”

沒想到事情竟會如此發展,昭諭瞪大了眼,一臉不可置信,“皇阿瑪!您這是什麼意思?怎能就這麼算了?那女人欺騙了您,壓根不把您放在眼裡,您怎能不將她定罪?不!我不服!皇阿瑪,您定要下旨將那跛子處斬!”

面對女兒的任性,皇上只當她在鬧性子,輕聲安撫道︰“昭兒,別鬧了,這事皇阿瑪已做了決定。”

“不!皇阿瑪,您一定要斬了她,一定要……”

昭諭不停的吵鬧,又喊又叫,這令原本好聲安撫她的皇上也沉下臉,怒聲道︰“夠了!你這什麼樣子?堂堂一個大清公主竟在這裡咆哮使潑?這是朕的御書房,可不是你的公主殿,給我安分一點!”

被這麼一喝斥,昭諭就算再不甘、再不服,也只能一臉委屈的稍微收斂。“皇阿瑪……”

“別叫我!”皇上是真的惱了,不看自己一手寵出來的任性女兒,轉身看向赫揚,沉聲說︰“賜婚一事,朕明日會頒發聖旨,讓你於下月十五迎娶瑞爾撒之女舒穆祿.茗晴。如果沒事,都下去吧,朕要一個人靜一靜。”

“謝皇上,臣赫揚告退。”達到目的,赫揚冷凝已久的臉才露出笑容,行禮退出御書房後,便頭也不回的快步離去,完全不理身旁臉色發青的昭諭。

看着他那離去的背影,昭諭嬌豔的臉上浮現一抹狠絕,咬牙切齒的低喃,“赫揚,這是你逼我的……既然你這麼喜歡那個跛子,那我就讓你永遠都見不到她……”

冬季到臨,鵝毛般的雪花片片飄落,樹葉及紅瓦都覆上點點銀白,整個京城被初降的瑞雪染成一片美麗的景色。

“格格!格格你快來看,是雪!是雪耶!”

聽見小幀興奮的叫喊,準備好要出門的茗晴眨了眨美眸,朝開啓的房門望去,果真見到一片雪白美景。

這畫面讓她雙眸一亮,拎起包袱走出房門,看着一望無際的純白世界,忍不住讚歎,“真的是雪,好美呀……”從小生長在南方的她們,還是第一次見到雪。

“可不是嗎?”小幀已像孩子般玩了起來的,抓了把雪花便朝她跑來,“怪不得這幾天特別冷,冷得人直髮抖,原來是要下雪了。奴婢沒見過雪,今兒個一見,果然美得不得了,好美好美呀!”

見小幀如此開心,茗晴也彎起了嘴角,“我也是頭一回見到,真的很漂亮,大地白得純淨,讓人見了心情也不由自主跟着好起來。”

“就是說呀。格格,咱們來打雪仗好嗎?”說着,小幀已埋頭堆起雪球,一副興致勃勃的模樣。

茗晴卻搖着頭,歉然的說︰“我正好要出門,咱們明兒個再玩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