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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嫁

“王爺,我累了,我要休息。”夜湛依溫順得好像是一個娃娃。北冥烈風緊了緊,他還是喜歡那個跟野貓一樣倔強的夜湛依,現在的夜湛依讓他陌生,讓他無所適從。

“好,依兒累了就睡吧。”可是在牀上的兩人仍然相擁無語,各懷着心事,清醒到天明。

宮變已經第七日,正月初七——人日。今年人日空相憶,明年人日知何處?時至今日,人日節這天不出遠門,不走親串友,在家團聚。可是自已呢?親人何在?夜湛依推開春雨特別準備的長面,沒有一點味口。

北冥烈風早早就進了宮,是做什麼,不得而知,多半是爲了宮變,夜湛依並不在意,她在等,等莫秋平,無論是什麼結果,她要知道。

“湛依。”莫秋平來到風苑,看到夜湛依憑欄思量的模樣,心中那份淡淡的痛仍有感覺。

“莫大哥,我只想求你,告訴我實話,今日王爺不在,你說的,沒有人會知道。”夜湛依拉着莫秋平的衣袖,生怕他一甩手就會離開,他是暗衛,是忠誠於北冥烈風的暗衛,這一切,夜湛依都知道。

莫秋平任她那樣拉着自已,心中的靜湖又泛起了漣漪,仰頭對着天長嘆一口氣,天知道,他多想這樣。

“湛依,不是我不告訴你,只是真是無從說起,你娘不是死了,是失蹤了。”莫秋平無論如何,對夜湛依就無法撒謊,看她難過,他自已比誰都要難受。

“失蹤……沒有出府?”夜湛依喃喃道,仔細回憶着夜相府的一切,卻發現自已可憐的記憶僅限於別院那一方小小天地,夜相府諾大的範圍,自已陌生得很。

“嗯,有兄弟一直守着,沒有出府,只是人憑空消失了,是個疑點,夜府被抄家後,我親自去搜過一次,沒有發現暗道、密室,所以人應該不會在夜府,只是……”莫秋平猶豫着要不要講,東院那一灘血跡,這非常時期,血跡有可能是任何人的,未必是許心梅的,還是不要講了,憑添她的煩惱。

“只是什麼?”夜湛依回過神來,忽閃的大眼睛泫然若泣,說不出的惹人愛憐。

“沒什麼,只是我最近不得空,否則定會帶你去看一下。不過你等我消息,我正在着兄弟們找線索,可能今天內會有結果。”莫秋平在心中輕嘆一口氣,想着是該叫莫文、莫問去處理一下東院,以免夜湛依真要回夜府,看到了又不知會怎樣?

“謝謝莫大哥,只是不知道王爺會不會讓我去……”夜湛依眼神又空遠了起來,彷彿穿過莫秋平看到別人。

莫秋平想要伸手去拂一下她有些被風吹亂的秀髮,終是一寸左右便放下手。

她終是王妃,自已卻是不能見人的暗衛,一個在光明處,一個永遠在黑暗處,無法交集。

思量下,莫秋平收回手,抱拳行了個禮:“王妃沒事的話,在下先離開了。”

“嗯,大哥去忙吧,我再坐坐。”夜湛依知他怕逾越了,也是淡淡,她現在的心也亂得很,對於許心梅,她不知道是不是要去恨北冥烈風,說不恨那是假的,他那麼強大,爲什麼會負了她,護不了一個弱小的女人?說恨,可是那份恨又有多強烈?好像只是淡淡劃過心房。

夜湛依心中好像生出一些悲哀,她總覺得自已並不是這一世的人,那種偷得浮生半日閒的感覺,那麼強烈,自已終是要離去,會跟許心梅一起嗎?還是跟冰玉藍一起?兩世的母親都一樣的堅忍,自已終是要走了麼?當想到許心梅可能已經死了時,夜湛依曾經那份帶着娘快意天涯的願望反而沒有那麼強烈了,她覺得夠了,自已在上世在這世所受的一切苦厄都夠了,她不想再留戀什麼,又有什麼值得自已留戀?

“喲,這不是罪臣之女麼?居然還敢在王府裡呆着,非要連累王爺才肯罷休麼?”說話的是鍾夫人雪芙,一起的還有明姬她們,在她們眼中,一襲白衣的夜湛依,任長髮披散着,在冬日的寒風下,衣袂飄飄,說不出的遺世獨立,彷彿墮入凡間的仙子,那般美得不真實。

雪芙咬咬下脣,羨慕妒忌恨,各種情緒油然生起,一個罪女!居然還能得到王爺的寵愛?她恨,恨不得這個女人馬上就消失,這樣自已就又能得王爺的愛憐,說不定還能當上正妃!一想到這兒,雪芙姣好的容顏就扭曲出一個可怖的笑來。

夜湛依早就看到了雪芙那羣人,那樣招搖的個性,穿紅着綠的張揚着她的寵愛,想要忽視都不容易呢,只是,自已並不想理她們,那些人中間,只有明姬算熟悉一些,也不過是因爲她侍寢多些,有些點頭之交,其他女人根本毫無交集,更談不上交情,夜湛依懶得跟她們多廢口舌,只淡淡一瞥,就轉身想要回風苑。

“站住!你個賤婢!見了本夫人不行禮還想跑?你別以爲仗着王爺昔日的寵愛,你就可以爲所欲爲?別忘了,你是罪女!根本就不配站在王爺的身邊!”雪芙一把拉住夜湛依的手腕,力量大到出乎想像,瞬時,雪白的腕就多出一道紅印。

明姬微不可聞的蹙一下眉,對於鍾雪芙過激的舉動,她並不打算阻止,這個女人一向沒有腦子,自已倒不用淌這趟混水。

果然,在夜湛依沒有迴應後,鍾雪芙一巴掌扇了過去,夜湛依重傷未愈,哪經得起她這麼一折騰?立時臉上就多了一道五指紅印不說,人也重重的摔在亭內,一時五臟彷彿被重毆了一般,終是忍不住,嘔出一口血來。

回眸間,夜湛依清冷的目光如刀鋒刻在骨上,她明明沒有力量反抗,可是那眼光滲出的寒意,竟生生把鍾雪芙逼退了兩步。

“你可記得,我不會再容你這樣欺負我,初一十五,血債血償,你今日給我的,他日加倍奉還!”夜湛依抹去嘴角的血跡,強撐着站起來,一手扶着柱子,拿眼掃過在場所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