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說什麼都行。”皇帝還是一臉莫測地笑容:“你在朕這兒說哈,或者是比你在諸葛宸面前那樣說話都要肆意妄爲,朕不在乎。”
管雋筠笑笑:“您是皇上,臣妾豈敢失禮。丞相是臣妾的夫婿,又豈可相提並論。”停頓了一下:“不知皇上御賜給諸葛家的姬妾是誰,若是出身名門,臣妾還要早些回家預備一番。要不豈不是怠慢了皇上,也辜負了皇上的一番好心。”
皇帝愣怔了一下,毫不顧忌地握住管雋筠的手:“你要是跟朕說你不要,朕絕不給他。”
管雋筠迅速抽回手:“臣妾不敢,君所賜民不辭。何況,臣妾只是一個婦道人家,怎敢違逆皇上的聖旨。臣妾告退。”福了一福轉身就走。
“站住。”皇帝喝止住:“朕跟你之間就連這種信任都沒有?你只是覺得朕是在難爲你,還是難爲諸葛宸?”
“皇上君恩似海,臣妾豈敢說是爲難!”管雋筠沒有回頭:“皇上放心就是,臣妾絕不會拂逆皇上一番好心,若是今日就有皇上御賜的姬妾到府,臣妾自然是給她一個讓皇上和天下人都滿意的身份。”
“真是沒有兩樣的兩口子。”皇帝氣得臉色鐵青,手指微微發抖:“回去。”也不說要去那裡,大步就讓御書房走。
汪灝這麼多年都還沒看到過皇帝跟管雋筠說話不歡而散的時候,尤其是丞相夫人簡直是不將皇上放在眼裡,來去自如。說話的時候雖說是帶着敬語,只是都不扭頭看一眼皇帝,一切憑藉與她的小姐脾氣。話沒說完轉身就走,這要是放在別人身上足夠死了多少回了。
諸葛宸從御書房出來,身上籠着厚實的朝服。皇帝在御書房說的話言猶在耳,尤其是方纔那些話,說是要給自己添一房姬妾的時候,嚴詞拒絕加上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換做是誰都無法忍受。不過還是做了,也不管後面會發生什麼都做了。
一頂熟悉的大轎從內宮穩穩當當擡了出來,前面引路的人是自己認識的,想來轎中的人也是自己認識的。往前走了兩步,轎子已經停了下來。也不叫人打簾子,轎中人伸出渾若白玉的手撩起轎幃:“丞相。”
諸葛宸看到那張臉,旋即笑起來。不過是笑容轉瞬即逝,裡面那張臉上不是笑容而是一臉淡然。揮揮手:“我上夫人的轎子,後面的轎子空着就行。”籠着朝服進了大轎,等到轎幃放下來,大轎繼續往前走。
“這是怎麼了?”看到那張淡然的俏臉,難道皇帝真的把那句話跟她說了。
“我在尋思,不知道相府納妾會是什麼樣的禮數。這可是沒經過的大事,要是辦不好恐怕被人笑話。”離得他有些遠,想起來就要生氣。沒見到他的時候還不知道憤恨從何而來,只是從皇帝的隻言片語或是他本來就應該有這個賞賜,真的是書中自有顏如玉?
“我也不知道。”諸葛宸伸手抓住她的手,手背上帶着幾縷紅痕:“怎麼撓了手?”
“嗯。”剛纔就覺得上面生疼生疼的,一定是硬生生從皇帝手裡抽回手的時候被撓到了。氣急了不覺得什麼,過了會兒就知道疼了。
“男人的手。”看到上面指痕,不用想也知道是誰做的。
“嗯。”再次答應了一聲,擡起眼簾看到他臉上隱隱浮現的醋意。一直都是穩如泰山的男人,臉色變得很難看:“男女授受不清,難道這個禮數還要人說?”
“嗯。”還是沒什麼反應,好像男人說的話應該是三歲小孩子都知道的事情,偏偏這個人還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說出來,真的很沒意思。
“嗯什麼?”諸葛宸略略提高了聲音:“還有了理了?”
“怎麼沒有。”跟方纔一樣試圖抽回自己的手,這次就變得徒勞無功起來。男人的力氣異常大,似乎要在方寸之間把自己牢牢鎖在他所能觸及的範圍內:“又沒有做什麼丟人現眼的事情。只是在問問丞相,這個禮數該怎麼論?”
“不必。”知道是有些着惱了,諸葛宸不再像剛纔那樣用強,很擔心弄傷她的手:“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非要這樣子做張做智來問?想要怎麼折騰,也犯不着這樣子拿出來當作正經事問我。”
“怎麼不是正經事,還是皇上親自做媒,我敢不問!”這下輪到女人提高嗓音了:“鬧半天丞相還是知道這件事的,否則也不會不當做是正經事了。”
“誒誒誒,不要把這話引到我頭上,我可是什麼都不知道的。”諸葛宸一下瞄到她沉鬱而淡然的神色,如果不生氣就不會是這個樣子。生氣了纔會讓人看到她宜嗔宜喜神情外,不給人任何退避和商量的餘地:“我剛剛拂逆過皇帝的建議,不論是皇帝說了什麼我都沒有答應。犯不着麼。家裡多個人算什麼?”
“拂逆?!”管雋筠看了他一眼,這纔看清楚男人平素就是不苟言笑的神情,也只有自己在家的時候才能在他閒適下來的時候,看得到一絲比較輕鬆的笑意。這時候有些僵硬,而且還有濃重的醋意殘留在上面:“丞相拂逆皇上?”
“嗯。”男人點頭:“不就是相府要多一個姬妾嗎?還有就是要我的夫人去承擔這件事,好好的還要去籌辦大禮,做什麼?年剛過完,家裡才消停下來。我可捨不得,只是沒想到我夫人又讓自己手上多了兩道撓痕,這撓痕打哪兒來的?”挑起一側眉頭,醋意在兩人之間蔓延。
管雋筠抽回手,看着上面的紅紅的撓痕不想搭理他。等會要是他說兩句好話,只怕自己就答應了他的話,到時候真來個女人給自己惹氣,那還不是給自己添堵啊?只是真的搭理他的話,這張臉又拉不下來。
“皇上撓的?”諸葛宸壓低了嗓音在她耳邊低聲道:“怎麼又是他?難爲你了?”
“沒有。”點點頭算是承認了在宮裡見過皇帝:“要給你納妾,你說我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不答應。”斬釘截鐵的:“我不要家裡多個女人,算什麼?”猛地搖頭:“是看我每天都閒着沒事,還要家裡弄些故事出來?我又不是那種眠花臥柳的浪蕩公子,每天都在花叢裡打轉?”
一句話說得管雋筠實在是按捺不住笑起來:“你這話甭跟我說,徑自去跟皇上說好了。我是將這番話駁了回去,皇上臉上掛得住掛不住我都顧不得了了。只是說要回去好好收拾一下,靜候聖旨。”
諸葛宸這才笑起來:“你也是日夜折騰我,那就好了。難道把你男人氣壞了。你就格外高興?心裡也捨得?”
“我不心疼自然是會有人來等着心疼,何必去給自己找些多多的沒趣?”管雋筠白了他一眼:“你說你有什麼好,打從我第一次見到你開始,就會有那麼多人想要來分一杯羹。真是叫人鬧不明白了,這到底是哪裡好!”嬌嗔夾雜着埋怨,還有更多的是心底深藏的不高興,都隨着眼角晶瑩的淚珠滑落下來。
諸葛宸有些慌了手腳,慌不迭用手帕給她擦拭眼淚:“是我不好,都是我的不是。要是我沒有這麼多事,你也不會多這麼些氣生。你別哭,不知道的還以爲我又在欺負你了。”
“還沒有欺負人!”接過手帕擦乾淨眼淚,一下摔到他手裡:“什麼叫做不知道男女之間授受不清,我又不是那種不知道規矩上下的人。到了宮裡,先是皇后要我給張薇說情,我裝聾作啞給遮掩了過去,出來遇到皇帝,說是要給你納妾,你說說,哪一件不是給人添堵的。”
諸葛宸愣了一下,手裡一下也沒閒着:“以後都不來了,換做是個男人都受不得這種氣,家裡的事情難道還不夠你煩的。非要這些人來給你添堵,真是有趣得很。”當下也來不及顧及她是不是跟皇帝之間有什麼,大拇指慢慢摩挲着她手背上的撓痕:“我不會答應這種沒有章法的事情,咱們家的事情也不用別人來插手。天王老子都不行,何況還有清官不斷家務事的說法。”
說這話的時候,諸葛宸一點都不像是首屈一指的宰相,反而像是氣急了的匹夫匹婦。那些修身養氣的工夫全都白練了:“你少搭理他,大不了這個官兒不做了。”
管雋筠被這話嘔得笑起來:“聽聽,聽聽,哪裡像是丞相,還不如我這個女人能夠生氣,怎麼說話就這樣子,以後大不了我再頂撞他幾句得了。蝨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我也不在乎被人說是不知規矩禮體,你要是這樣子說下去,乾脆咱們都不幹了一起回家等着鄉間耕田種地好了。”
“這樣子最好。”諸葛宸嘆了口氣,轎子卻停住了。撩起轎幃。皇帝身邊的汪灝站在不遠處等着夫婦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