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宸從管昕昀手裡接過活潑好動的女兒,依依很快就認出了父親:“爹。”脆生生地叫了一聲,好像是水脆的香梨,甜脆到人心裡。
“看看,這就是親父女。”管昕昀笑起來:“這兩天倒是會說話會叫人,只是不那麼歡實。跟稚兒小時候倒是很像。”
“以爲她不認識人了。”諸葛宸在女兒臉上親了又親:“你們在這裡倒是不賴,想倒是比我們好得多。”
“筠兒前兩天把依依送來的時候,也是這麼說。”管昕昀沒想去問兩口子爲了什麼鬧彆扭,夫妻之間也不會鬧出什麼大事來。
諸葛宸抱着女兒往外走:“有件事我是要跟你說說,要是不來接依依,也會給你寫信。”輕輕摩挲着女兒的小臉:“管晉捷過不了多久就會要擢升官職,擔心被人說擢升太快,會有妨礙。你知道,還有個張繼保在裡頭。他來信跟我說的時候,問我會不會有什麼更好的法子。”
管昕昀跟他兩人緩緩走在鄉間小路上,管昕昀揹着手,一身平凡至極的布衣,碩長的身形看起來還是挺拔的將軍:“這些事兒,我已經不大問了。管晉捷知進退,知道怎麼保護自己是一件好事。我們家從我祖父開始,到我們再到管晉捷,都是一羣要在沙場上厲兵秣馬的男人。爲了這些功勳已經付出了太多,如今再給管晉捷太多恩遇的話,不論是好不好,都要看他自己怎麼往前走。”
“你這麼說,我覺得還是能夠告訴管晉捷該要怎麼做人的。”諸葛宸笑笑,抱着女兒往外走:“依依,跟舅舅親親。”
管昕昀接過外甥女,依依在他臉上親了一下。看着父女兩人將要離開的身影,好像是想起了什麼:“筠兒跟你鬧脾氣,沒什麼大事吧?”
“沒,沒有。”諸葛宸說什麼都不能把這話說給大舅子聽,一旦知道了內幕,恐怕自己就真的不好交代了。
“那就好。”管昕昀笑笑沒說別的,看來是兩口子真的鬧彆扭了,不過這些話就是問妹妹也未必能問出個什麼結果,那就乾脆不問好了。
“娘。”依依根本就不要丫鬟們跟着,一個人往回廊伸出跑去。管雋筠站在廊下的涼亭間,正凝神聽着仙兒說幾天來的事情,出去幾天一直都是仙兒在幫着理事,相信榮立沒有瞞着她,要不也不會對那件事隻字不提。
“乖乖。”蹲下身抱起女兒,嫂嫂一直都很會打扮女孩子。不管是自己小時候,還是她的臻臻還是自己的依依,都是一樣的。波浪鼓似的小辮兒一甩一甩,身上一件鵝黃色的小衫兒,讓女兒變得光彩奪目。
“娘,依依想娘。”把小臉埋在母親頸窩裡,在母親的脖項間來回磨蹭着。
“娘也想你。”貼緊了女兒的臉,抱着女兒親了又親:“看看,這幾天娘沒見到你,是不是長高了好些?舅舅家,你和臻臻姐姐玩得好?”
“好,舅母還要我叫舅母是娘,我不叫舅母就說我認識娘呢。”依依口齒伶俐,跟她的跟她的哥哥們如出一轍。
“爲什麼不叫呢?”仙兒在旁邊笑道:“依依小姐還知道舅母不是娘?”
“依依的娘正抱着依依呢,依依知道。”依依抱緊了母親的脖子:“娘,是不是啊?”
“是。”管雋筠笑起來:“依依什麼都是對的。”如意已經趕了上來:“夫人,丞相接了小姐回來,外頭有大人們等着丞相。丞相徑自到了朝房去了。”
“嗯。”管雋筠點點頭:“去把這段日子莊子上送來的賬本子還有花名冊拿來。”
“是。”如意答應着去了,仙兒跟在她身邊:“小姐,莊子上這兩天有些事兒。您看是不是要派人到莊子上去看看?”
“不急,這件事我要細想想。”管雋筠指着手邊的信:“你帶着人到晉捷家去看看,鳳姐到底是還小,不知道怎麼處置事情。我不放心,要是鳳姐沒事就罷了。若是有事,你就幫着料理一下。還有個孩子,不知道她怎麼能夠處置妥當。”
“是,我就去。”仙兒答應着,覺得那件事不說還是不行:“小姐,事兒過去也就罷了。要是總拿着那件事不放,只怕也不好呢。”
管雋筠撫摸着女兒的小臉:“我心裡有數,你就不說了。”
“是。”仙兒點點頭,已經是不許人多提了,看樣子小姐真是動了大氣:“小姐,我去了。”
依依歪着腦袋看着母親的臉:“娘,舅母說依依跟娘一個模樣,是不是依依看到娘怎樣,依依就是什麼樣兒?”
管雋筠點頭:“等你再大一些,只怕就更像了。”抱起女兒往內院走,到了花廳外。幾個人在管雋筠面前跪下:“屬下見過夫人。”
“攬月樓的事兒,解決了?”管雋筠擡起眼簾:“紅線是怎麼處置的?”
“屬下遵循夫人的吩咐,給了那位翠姐一千兩銀子,只說要給紅線贖身。翠姐好像是知道了什麼,沒有多問就讓屬下帶人走了。”領頭的人肅立着:“已經送到西羌去了,在一路上屬下也曾問過夫人叮嚀過的事情,紅線說的話就像是夫人知道的那樣。跟丞相沒有任何越軌的事情。”
“嗯。”管雋筠擺手:“辛苦了,都下去吧。”指指手邊的一包銀子:“拿下去,你們買雙鞋穿。”
“屬下謝夫人,屬下們告退。”接過銀包,幾個人退了出去。
“娘,以後依依都不要跟娘分開。”女兒貼在她耳邊:“依依喜歡舅舅舅母,捨不得爹孃。”
“娘以後都不讓依依跟娘分開。”在女兒額上親了兩下:“我們去看看哥哥樣的松鼠和狐狸,這幾天都沒人餵它們吃栗子,會不會瘦了?”
“好哦。”依依賴在母親懷裡不肯下來。
拍哄着女兒安然睡去,手指卻在掌心狠狠掐出了幾個鮮紅的血痕。他居然會做出這種事,說起來不過是跟一個花間女子喝酒聊天,也沒有做出任何出軌的事情,可是這樣的舉動絕對是不能釋懷的。
親了親女兒熟睡的小臉,鼻翼間窸窣作響。凝視着女兒的眉眼,眼角不經意間沁出兩滴淚水。當他那天懷疑自己跟皇帝有所糾葛的時候,怎麼不想想他的所作所爲?
“娘。”女兒在夢寐間呢喃,臉上洋溢出點點笑渦,好像是從有了三個孩子,尤其是女兒以後,好像都變得柔軟起來,什麼都變得不要緊了。是不是因爲這樣,這個男人才會對自己視若敝履?
諸葛宸推開房門,女人把女兒摟在懷裡,母女兩個緊緊依偎在一起。俯下身在女兒臉上親了一下,想要在女人額頭上親一下的時候,女人已經睜開了眼睛。好像是沒有看到他一樣,給女兒掩好被子後繫緊衣帶起身。
“還生氣呢?”諸葛宸放下小牀上的繡幃,跟在女人身後到了外面:“我知道全是我不對,不生氣了行不行?以後也絕不會這樣子了。”
“好。”管雋筠扭過臉:“你想怎樣都行,我也不會再多說一句。”往寢衣外加了件長袍:“我想以後就這麼安安穩穩過下去好了,兩個兒子都送到了軍中,依依也還小,你再怎麼放浪形骸都不會讓孩子有樣學樣,只要沒有人蔘奏的話,我想也不會有人知道。只是不想再跟在你身後去收拾爛攤子,做多了我很累。”
“不會讓你再做了,以後我都不會再這樣了。”諸葛宸想把她再像從前一樣環在懷裡,可是女人抱着肩站在一旁,雖然清瘦,卻也不能輕易撼動、就是用強來拉動,好像都有些徒勞。
管雋筠端起手邊的玫瑰露慢慢啜飲着,低垂着眼簾好像是有無限心事。諸葛宸抓起她的手:“我真不會這麼做了,純粹是爲了圖個新鮮。我怎麼會對她有心,我知道我這樣子不對,以後都不會辜負你。”摸索着從袖袋裡拿出那枚琉璃指環,放在掌心裡:“你永遠都是無法取代的,我捨不得你。”
“你做的事情,讓人怎麼想?”管雋筠沒有接過指環,很冷淡地放下手裡的茶盞:“這種日子過多了人會厭煩,當**問我跟皇帝是怎麼檔子事兒,何等振振有辭。我怎麼沒想到,你做出的事情比我做的可笑百倍,只是我居然問不出口。我不知道是我自己做錯了很多事情,才讓你對我這麼不滿。甚至於煙花女子都比我要來的稱心如意?”
“不是你想的那樣,不是。”諸葛宸再次試圖給她戴上指環,管雋筠用力甩手:“你是堂堂宰相,不要出爾反爾。該你做的,或是該我做的,我們努力做好就行。至於別的,不用費心勞力了。難道這麼多年,我們都還沒做夠?最後怎麼樣,還不是如今這樣子。”
諸葛宸心顫抖了一下,想起曾經的種種情形,有些不寒而慄。女人一旦有這種心思了,很難扭轉回來:“什麼叫做如今這樣子?我不會放手的,一直都沒想過要放開你的手。”
“由着你吧,你想要怎麼做都行。只是我不參與而已。”管雋筠掀起女兒這邊的珠簾,轉身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