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皇上沒說,一向都是百官之首的丞相,居然還要去管家中這些瑣碎?”管雋筠忍不住笑道。
“丞相,夫人,果兒小姐跟姑老爺帶着小公子回來了。”賴嬤嬤引領着諸葛果府中的長史官進來行禮:“已經到了門外了。”
“好,請進來。”看了眼身邊的諸葛宸,管雋筠微微一笑:“把花廳大門打開,別怠慢了小姐跟姑老爺。”
諸葛宸看着人退下去,頗爲好笑:“你知道我在想什麼?”
“這麼多年,捂了好久的謎底將要掀開。若是不掀開,等會兒果兒一旦問起來,婆婆大年下怎麼回了鄉間,可怎麼說?”管雋筠飛快看了他一眼:“只是我一個人悶着想的笨念頭,若是錯了夫君可不許笑我。”
“你這叫欲擒故縱。”諸葛宸笑起來:“我看啊,世間還真是沒什麼能夠瞞得過你去。”擡手給她整了整衣襟:“等會兒果兒說什麼,你就當做沒聽見得了。也是自小就被寵壞了,什麼話都能說出來。”
“有些事一個人如何說得清楚,況且跟果兒姑嫂間都是極好的,有什麼反倒是好說些。”頓了一下:“果兒也不定是真生氣,要是真生氣了,怎麼會把稚兒留在家裡這麼些時候不容送回來?”
“爹,娘。”話音未落,已經看到半月不見的兒子穿着那件雪狐皮坎肩,從遠處跑來:“娘,抱抱。”
“乖乖,來到這兒來。”管雋筠蹲下身預備接住兒子,諸葛宸擋在她面前:“你這樣子是能抱還是怎麼着?肚子裡那個答應?”
“怎麼不答應?”還想着嘴硬,下一刻兒子已經被做爹的抱進懷裡:“稚兒,來跟爹蹭蹭。”
“要跟娘蹭蹭。”稚兒扶着嘴巴就要往母親那邊撲騰,諸葛宸只好由着他把臉蹭到母親那邊去:“就這麼跟你母親蹭蹭,不許讓她抱。”
“就要娘抱,就要娘抱。”稚兒不依不饒地搖晃着小腦袋:“娘香香,娘香香。”
“姑姑呢?”拗不過兒子又放心不下身邊的女人,諸葛宸狠了狠心只好把兒子緊緊箍在懷中,盡力讓兒子的小臉在母親懷裡挨蹭着。
“在後面。”稚兒白嫩的小指頭指着外面:“稚兒想娘了。”
“娘也想乖乖。”沒法子抱過兒子,只好是抱着兒子的小臉狠狠親了幾下:“在姑姑家沒給姑姑惹禍吧?”
“可是惹了不少呢。”諸葛果在後面接口笑道:“我們家馬廄裡的幾匹軍馬,見了稚兒全都跳燥不已,就是跟在後頭去都不行。那些馬尾巴都已經被揪得差不多了,這纔多大點兒?”
管雋筠緊張兮兮地看着兒子:“來,讓娘看看,可是淘氣得了不得了。”就着手在諸葛宸懷裡撫弄着兒子的小臉,一段日子不見是不是有了什麼不一樣。
“我可是沒敢傷到他一星半點兒。”諸葛果淺笑着過來:“要是再敢有什麼不妥,只怕下一個回鄉間的人就是我了。”
諸葛宸一直逗弄着兒子的手停頓了一下,微微挑起眉頭看了眼眉眼含笑的管雋筠,管雋筠好像是沒看見一般,反而是更加專注地撫弄着兒子。
“哥哥嫂嫂預備什麼時候把母親接回來?”諸葛果想跟前兩日一樣再把稚兒抱在懷裡,稚兒搖頭:“稚兒要娘抱抱。”
“稚兒都知道要娘,哥哥我呢?”諸葛果有些失落,很快扭轉過來。雖然回到京城居住,到底不比未嫁之時,只能是偶爾回一趟孃家,就算是知道母親被送回鄉間,都不能說句身爲女兒該說的話,只能是這樣子拐彎抹角的問清楚。
“要看母親,可以回去看,至於日後母親不來了。”諸葛宸把兒子抱得緊緊的,要不是這樣的話,恐怕早就鑽到他**身上去了,真是像個活猴兒一樣,上躥下跳一刻不停。
“難道就因爲母親不是哥哥生母,便如此冷待?我跟哥哥也是隔母的,哥哥是不是也要讓我以後不上家門?”諸葛果紅着眼睛:“既然是這樣,我也就不敢再登相府大門。”
“大可以不登門。”諸葛宸冷起臉很難看,稚兒縮瑟了一下更加不想被他抱着:“娘,娘。”管雋筠攔住諸葛宸:“果兒又不是外人,怎麼說這些。叫人心裡怎麼過得去?”抽出手帕給諸葛果拭淚,也顧不得要把兒子抱過來:“別跟你哥哥生氣,但凡有些氣不順,就會拿着親近人撒氣。”
“怎麼沒見拿着嫂嫂撒氣?”諸葛果忍不住道:“嫂嫂,我知道嫂嫂也是知書識禮的人,可是哥哥嫂嫂也不該因爲母親有些不到之處,就讓母親偌大年紀一人回了鄉間,何況又是在這寒冬臘月,身邊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怎麼忍心呢?”
“你非要說的話,儘管抱怨我好了。這些都不**嫂嫂的事兒。”諸葛宸把所有事情盡數攬在身上:“我想有些事也要跟你說清楚,從前是看着你還小,就算是出了閣也總是孩子,很多都是瞞着你的,既然今兒說起來,就說個透徹好了。這兒風大,到花廳去當着姜輝的面,一氣兒說清楚。到時候來或不來,都由着你好了。”
管雋筠原本想讓乳孃接過孩子,至少不要牽涉到他們兄妹的談話中去,可是諸葛宸執意要抱着兒子到花廳去,就是要躲都躲不過。兒子的身份是早就註定的,既然是如此那也就容不得人還有躲的心思。
“一面吃飯一面說話好了。”花廳裡早就擺好了晚飯,姜輝來得比諸葛果晚些,剛在花廳站定看到三個人加上在家裡鬧騰了不少日子的稚兒,全都來了:“哥哥,嫂子。”
“沒外人,都坐下說話好了。”諸葛宸擺擺手,只留下管雋筠身邊的如意和榮立在外面站着:“稚兒,這些時候都在姑丈姑姑那兒,給你們添了不少麻煩。先乾爲敬。”一盞剛倒的惠泉酒頃刻告罄,換做平時管雋筠說不準就攔下他的酒盞,此時反倒是不好多說,只好由着他在那裡大發酒興,“兄長此言差矣,稚兒倒是乖巧伶俐。”姜輝由衷喜歡孩子,只是因爲種種緣由,又愛諸葛果至深,也就把這件事壓在心底:“若是兄嫂放心,過些時候再把稚兒送去住些時候,豈不是更好?”
“這倒不急,反正日後麻煩你們的日子多得很。”諸葛宸擺擺手:“果兒,有件事我不瞞着你。,自來你都說跟我是隔母的,從你懂事開始就是這樣。不論是父親在日,還是父親去世以後,人人都如是說。今兒我告訴你,你記住了,我跟你是同母嫡親兄妹。母親不過是繼母而已,因爲你剛纔出生母親便去世了,祖母憐愛你還是個襁褓中的嬰孩,父親正當中年,這纔會娶了家世清白的王氏以爲續絃,這是在族譜上寫得清清白白的。”
諸葛果驚愕地看着諸葛宸,再看看身邊的姜輝和坐在對面的管雋筠,一樣的默然不語,好像是每個人都知道,只有她一個人矇在鼓裡。
從小叫到大的娘居然只是繼母,而那個高高供在宗祠裡的牌位纔是生母,難怪從小就被父親帶着到祠堂裡面叩頭,但是每次父親總是不說話,只是愛憐地摸摸額頭,沒有說話。也難怪從小,母親對自己就不夠親近。很多時候都是爲了應付差事的樣子,尤其是出閣的時候,父親百般不捨,母親卻是淡漠的笑容,好像是鬆了一口氣。
“娘?”諸葛果噙着眼淚:“因爲什麼過世的?”
“很多緣故,母親身子孱弱。”諸葛宸微微嘆了口氣:“走的時候,你還沒滿月。”
諸葛果淚水如同決堤的洪水:“爲什麼都瞞着我?”
“有時候不知道是福份,也不是人人都有這個福分。”管雋筠把手帕遞給她:“知道了還是一樣,不過是多了個同母哥哥,以後有氣就來朝着他撒氣。”
本來還抽噎不住的諸葛果聽到這話,忍不住嗤一聲笑起來:“要是我敢拿哥哥撒氣,嫂嫂還能饒了我?”
“我可是沒本事的,只有你這親妹子纔有這個本事。”管雋筠擔心諸葛宸說下去會把母親是因爲難產去世的事情說出來,豈不是讓諸葛果多了兩份煩惱,況且以諸葛果的聰慧,說不準就會聯想到自身,那麼姜輝所做的一切就是白費了。
諸葛宸笑起來:“聽聽,你嫂嫂多護着你。要是你再說那些事兒都是她的主意,可就冤枉人了。”
“哥哥護着嫂嫂纔是呢。”諸葛果需要一段功夫才能消化這件事:“哥哥把母親送回鄉間,就不怕外間物議,人的舌頭可以殺人。這樣子做,會讓哥哥嫂嫂在同僚間不能擡頭。”
“她想要我把王漣漪娶做平妻,你覺得呢?”諸葛宸抿了口酒:“只怕從此以後,諸葛氏一族被人笑掉大牙。難道我諸葛宸沒有嫡妻,還是她王家就該是相府世代姻親?”
諸葛果一向知道王夫人時刻護着外家,當時還很熱衷於叫那邊的人是舅舅。只是那邊因爲出身寒微,所以不管是什麼時候見了人都是擺出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當然除了王漣漪以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