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爲難

代號零零零零 左右爲難

有些時候,有些事情,有些決定,有些感受,真的不知爲何而存在。{Shukeju?coM}看小說就去……書_客@居!

張章還記得那前四個月過得是多麼的辛苦,像是對周圍的一切都失去了興趣,眼前的畫面變成了黑白的色調,來來往往的人表情單一木訥,就像是在看早期的無聲電影,還要去分神看上面的字幕才能夠理解這些人,這些事到底想要表達什麼。

如今看着眼前的藍天白雲,張章想……

或許,這就是退一步的海闊天空。

或許,這就是得償所願的心滿意足。

思念依舊存在,卻像是溫暖的水流從口腔裡一路滑到胃部,暖的讓人毛孔張開的舒適。

向碩說,這就是寄託,人有了寄託就會找到目標,纔會繼續往前面走。

張章深以爲然,卻有些懊惱自己的情緒變化,這不是藉口,雖然短短一段時間他經歷了很多,但是最後會出現這些心緒的大起大伏,確實是自己的心不夠強,所以纔會被莫名的情緒一路帶着往彎路上走。

如今想來,張章隱隱有些害怕,別人不知道,其實他自己清楚,那條彎路的盡頭是什麼,是背叛和墮落,因爲被背叛,所以要背叛,因爲受到傷害,所以要報復,還好那些滋生的欲.望在自己理智喪失的時候依舊有一層框架被束縛着,所以還能回頭。

在給雷剛去的信裡,張章隱晦的提到了自己當時的狀況,雷剛的回信有這麼一段話——

或許就像你說的一樣,信仰對你的束縛薄弱的可怕,但是有一點你不能否認,你的使命感沒有任何人或者事可以破壞,因爲那已經成爲了你的本能。

【馬克思曾說過:“作爲確定的人,現實的人,你就有規定,就有使命,就有任務,至於你是否意識到這一點,那是無所謂的。這個任務是由於你的需要及其與現存世界的聯繫而產生的。”】

在你沒有去理解‘它’的時候,你就已經學會了‘它’,因爲你現在的人生已經完全由使命感去構築而成,‘它’造就了現在的你,如果你要放棄‘它’,那麼也就等於放棄了自己。

而人,永遠不會放棄自己。

……

這一大段話讓張章覺得有些好笑,卻莫名的感觸深刻,或許就像雷剛所寫到的,要學會背叛,真的只能先學會放棄自己。

而放棄自己,張章必須得承認,自己沒有那麼大的毅力,畢竟放棄自己遠比讓自己過得幸福要難得多。

一次軍火交易結束後,張章回到菲律賓,向碩遞給了他一份資料,在資料的底下壓着一個B超相片,他拿起相片看了一眼,挑眉看向向碩。

向碩笑眯了眼說,“你兒子,我要當乾爸。”

“這是幾個月的?”

“調理了三個多月才做手術,這孩子才兩個來月吧,我說你怎麼都沒問過,不會忘了吧?”

張章抽了下嘴角,好吧,現在有了孩子他爸,確實有點兒不上心了。

向碩探頭過來看,眯着眼,“我就看到一個黑洞,你能看明白不?”

“……”張章沉默,這玩意兒他也看不懂,“這個怎麼會送過來?”

“聽說是程科長叫送過來的,他還問我要不要給雷剛寄一份過去。”

張章愣了一下,是啊,這孩子的事情怎麼說,雷剛要是知道不得掐死自己啊?當初做這事兒的時候是怎麼想的?哦,對了,是給雷剛他家一個交代。

“孩子叫什麼名?你想過沒?跟你姓還是雷剛?我看得跟雷剛姓吧?雷什麼?”

“雷震子。”張章心不在焉的答了一句。

‘噗!’向碩一下笑噴。

張章反應過來,“不是,雷震這名怎麼樣?”

“不好。”向碩搖頭,“現在孩子開玩笑都從名上開,到時候這個‘子’字去不掉了,孩子肯定抱着你鬧,要不叫雷章吧?反正是你倆的。{shUkeju?cOm}看小說就去……書@客~居&”

張章搖頭,“這事兒還早呢,我先給雷剛通個氣算了。”

夜裡,張章給雷剛去了一封信,說了很多話,臨了,張章問了一句,你要是有孩子了打算起什麼名兒?

雷剛的回信裡刻意忽略了這個詢問,半點沒提,張章大概知道雷剛怎麼想的,估計也知道他們倆在一起了註定沒有孩子。

張章就把這事兒給按下了,等以後見了面再說。

這邊雷剛的心情一直有些古怪,自打張章問他給孩子起什麼名開始,精神就持續處於焦慮中。

張章的工作環境他能理解,但是卻不代表喜歡,原本還好,現在在一起了,一想起就有些膈應。

如今,這問題就像根刺一樣紮在他心裡。

他記得張章原先說過,他外面的兒子可能很多,不會現在想抱一個回來吧?

這種聯想,簡直讓人不寒而慄。

他必須得承認,他不太喜歡自己和張章中間隔着某個東西,尤其是在不認識的女人身體裡生出來的,強烈的違和感,扎得他難受。

他曾經努力去想過,嘗試理解,畢竟張章的工作環境很複雜,又那麼危險,這類人總希望自己留個血脈,就連他自己也不是沒想過。

但是,既然現在已經接受了和男人在一起,沒有後代的未來他也接受了,能不能就別再折騰了?兩個人把自己的工作捋順了,回頭想辦法住在一起,組個家,一棟房子裡住兩個人,這樣的想法就足夠他滿足的了。

雷剛被林峰叫出去的時候還在想這事兒,兩人在走廊上對視了一眼,莫名的有些感慨,都憔悴了不少。

林峰得償所願的和珠子搬到了一個寢室,倆人的小日子過的倒是不錯,但是隨着離隊的日期越來越近,吉珠嘎瑪像是吃了炸藥一樣,憋着,一碰就炸,怪就怪在珠子從不和林峰發火,別人是無差別轟炸,林峰安慰也安慰過了,吵也吵過了,這邊人答應好好的,那邊又開始炸,鬧得整個遊隼都人心浮躁。

也是,老的要退了,這三年刀裡來火裡去建立的感情誰能受得了?轉業的轉業,調崗的調崗,退伍的退伍,初期還有信件聯繫,時間長了,經歷的事情越多,可能也就漸漸的淡了,最終了無音訊。

普通兵呆一起兩年,分開的時候,八尺高的男人都能哭成那樣,何況是他們,誰捨得,誰都捨不得!

新的遊隼在樓下集合,整裝待發,教官還是那個教官,折騰人的手法一次比一次狠,雖然新兵們全都在兩個月內折騰瘦了一圈,但是一雙雙眼裡初染上了銳利的鋒芒,看着人的時候,就像是迫切的期待第一次的離巢獵食。

雷剛和林峰走過去的時候對教官敬了個禮,教官點頭回禮,硬朗的面容依舊如故,口裡喊着口號就把人給帶了出去。

到了譚國華那裡,譚國華正在喝茶,見到他們第一句話就是對未來有什麼打算。

林峰笑了笑說,“我可能會進修,往參謀部那邊兒走。”

“你呢?”譚國華看向雷剛。

雷剛沉思了一下,“我能留在遊隼嗎?或者留在獵鷹。”

林峰有些吃驚,沒想到雷剛還真要走這條路,不過想想也是,雷剛的性格確實如此。

譚國華手指在桌面上輕敲,蹙眉。

雷剛愣了一下,這表情什麼意思?

沉默了一會兒,譚國華開口道,“國安局那邊早就在找我要人,其實……我一直在考慮讓你去哪兒比較好。”

雷剛沉默了下來,等着譚國華繼續說。

反而是林峰大概有些明白了譚國華的意思,要是雷剛留在部隊的待遇真的那麼好,譚國華顯然不會放人,很明顯,以國安局現在這樣上趕着求人的態度而言,譚國華的底氣並不足。

這是現實,沒有辦法,現在是和平年代,像雷剛這種普通家庭出生的人,再有本事,沒有後臺最多也就到個上校就頂頭了,而且還要會做事會做人趕上好時候,畢竟沒有戰爭,雷剛和珠子他們想要出頭很難。

林峰看着雷剛的側臉,想要查看他的表情,其實……他確認自己是可以幫上忙的,雷剛的履歷本很漂亮,現在是中尉銜,從遊隼退之前肯定升上尉,再在部隊幹個三年正連級,30歲前絕對可以升到副營,掛個少校銜,回頭自己想辦法把雷剛和珠子一起整去進修,退休前幹到上校銜,一點問題都沒有,但是……雷剛真的願意嗎?

他就不信這次國安局那麼積極的要人,章四少沒有在後面鬧騰過,比起在部隊裡一步一步的爬,有個好工作,又和自己的愛人住一起,有多少人能夠逃過這個誘惑?

這邊譚國華想了想,開口,“我記得你曾經和我說過,想留在獵鷹,但是……現在名額都是滿的,確實很難辦,總後勤給我的人事調令是去重慶的13集團軍37師報到,但是,你看,國安局那邊一個月前就在找總後勤通氣兒,態度是從來沒有的積極,調任令一直沒發下來,就是希望你自己選擇,你怎麼想的?”

說完,譚國華對林峰遞了個眼色,林峰幡然醒悟,爲什麼這個老狐狸會把自己叫來,原來早就看上自己後面的關係了,就指望着自己開口把雷剛留在部隊。可是這事兒真能開口嗎?譚頭兒不知道,自己可是知道那邊有什麼等着雷剛呢。

“37師是什麼部隊?”雷剛開口問道,放在膝蓋上的拳頭已經捏緊。

“裡面一個裝甲團,一個步兵團,具體去哪個連隊就要到時候再看了。”

“我能……考慮一下嗎?”雷剛艱澀的開口。

譚國華又給林峰遞了個眼色,林峰低下頭,把目光飄到了一邊,只想說上一句,您老就別看我了,寧拆一座廟不毀一門親,我開得了這口嗎?

譚國華被林峰的態度激得有些怒,這可都是拉下老臉來求自己的兵了,本來以爲板上釘釘的事兒,怎麼臨到頭來,林峰鬧什麼幺蛾子?

雷剛站起身,椅子在地上刮出刺耳的響聲,沉聲開口,“下午給您答覆。”

“半天就夠了?”

雷剛點頭。

“要不中午到我這兒來吃頓飯?”

雷剛抿緊嘴角,他知道譚國華還想勸他,但是有些事兒還是得自己考慮清楚,“我能打個電話嗎?”

“給家裡?”譚國華點頭,“行,這事兒是該和家裡談談,去吧,我會通知通信班。”

雷剛敬了個禮,走出了門。

林峰左右看了一眼,訕訕的笑着,就要起身。

譚國華沉着張臉開口,“你留下。”

林峰擠出了苦瓜臉,又坐了回去。

譚國華繞過去關了門,瞪着林峰看,“行啊你,都說戰友是手足,戰友情深,雷剛幫你擋子彈的時候怎麼不說?啊?現在你就不能幫回來一把?”

林峰訕訕的笑,“我有什麼本事啊?我現在也不過就是一個兵。”

“兵個屁兵!這幫子人裡我就從來沒擔心過你!就你家那情況,開個口,你兄弟們全有着落!”

“那到底是我爸……”

譚國華顯然是氣極了,直接拍了桌子,‘啪’的一聲脆響,“沒要你現在幫忙,等你出頭了,還顧念着舊情,稍微上點兒心,這事兒也就解決了,我要你個承諾有那麼難嗎?”

林峰咬緊了下脣,心裡莫名的有些堵,其實不是譚頭兒說什麼幫兄弟們的事,這些事兒,到了那時候,自己就算兩肋插刀都行,問題是雷剛的情況不一樣啊,但是他怎麼解釋,沒法解釋!

譚國華胸口劇烈起伏着瞪人,見真的逼不出林峰一句話,揮着手把人給不耐煩的攆了出去。

帶的這批兵裡他擔心的其實真不多。

申沉,雙料碩士,一下部隊總參那邊就盯上了,掃榻以待,就等着人過去。

鄭太果,武器研發部門也早打了招呼,就那一手玩炸藥的本事,到了那邊兒指不定寵成什麼樣兒呢。

林峰不說了,路早就鋪好,不牢他費心。

楊白白家裡也有些關係,人態度也很明確,直接回原部隊,有人罩着也是好的。

剩下的侯曉龍、簡亮、桐有亮、還有雷剛都是靠自己賣命搏上來的,前面三個沒什麼異議,連調任令都快發下來了,就是雷剛,一想到一把尿一把屎的把這小子喂大,如今竟然要白白便宜國安局,他心裡就不舒坦。

還考慮!?考慮什麼考慮??這是要忘根啊!

只是……就國安局那條件,連他聽着都心動不已,過去實習一年,絕對升科長,在北京給送一套120平的房子,配車,每個月4000多工資,還不算獎金。

媽的!

譚國華磨的牙齒‘嘎吱’的響,這國安局他媽的吃錯了藥是不是?

這邊,林峰一路快跑,追上雷剛,臨到了面前卻不知道說什麼,只能拍着肩膀嘆了口氣。

雷剛看了他一眼,低着頭繼續走。

林峰走着走着落後了幾步,目光定在雷剛微微彎曲的後背上,蹙眉,看這樣,雷剛也算是愁壞了,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確實戳到哪兒邊都疼。

其實林峰倒是挺能理解雷剛的爲難,他是不知道國安局那邊開了什麼條件,單單是章四少在那邊就夠雷剛捨不得了,只是這邊又是自己習慣了、喜愛着,並一直以爲會一輩子幹下去的部隊,愛情和理想之間做出選擇,沒誰不愁的。

這不也包括自己嘛?一從遊隼退下來,想必他和珠子兩個人以後聚在一起的時間也很少,各自有自己的兵要帶,倆男人更不能說誰隨了誰的軍,愁啊~~

一想到這裡,林峰也駝了背。

家家有本難唸的經,自己慢慢解決吧。

雷剛走到操場上,看着遠處的新遊隼們發呆,心頭思緒萬千,卻找不到頭緒。

林峰也跟着走了過來,雙肘支着鐵欄杆嘆了一口氣。

雷剛收回目光看他,第一次開了口,“他的工作很危險。”

“嗯?”林峰愣了一下,纔對上號。

“而且時間長了,感情總會淡下來。”

林峰沒有說話,只是轉身靠着欄杆,其實雷剛未必想要答案,或許只是想要人聽一下。

雷剛繼續說着,“其實……淡了,也就是緣分盡了,我也不能強求,但是就怕突然有一天他就沒了,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就沒了。”雷剛低下頭,看着自己的腳,這樣的想法像是噩夢一樣纏繞着他,惶恐不安,卻又無能爲力。

“他不能退下來嗎?”林峰問。

“我不知道,或許……不能。”

“比我們還危險?”

“……”

“你過去能幫上忙嗎?”

“……”雷剛視線茫然,這是他最無奈的地方,在張章身邊才知道自己能力到底有多弱,在那些武裝分子、毒販的面前,自己能做到什麼?什麼都做不了!到最後還是得靠張章去周旋。有些時候,有些環境,絕對性的武力壓制未必有用,況且自己一個人又有多大的武力?

雷剛沒有說話,林峰也沉默了下來。

其實,從本心來講,林峰還是希望雷剛能夠留在部隊裡,畢竟他很難去想象,不是軍人的雷剛還是雷剛嗎?

但是,這是雷剛自己的選擇,有些話,他真的不能說。

就像面對珠子的時候一樣,他有些話永遠都說不出口……

……跟我走,跟我在一起吧,一起看眼前的景色,一起看日升日落,我們安安穩穩的過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