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呂氏爲何會帶着呂芳兒改嫁到何家,卻是有些緣故的。
呂氏只生了一個閨女,卻還是“破孃家”的命格。即是出嫁的女子命格對孃家有危害,使孃家破敗。這種命格的女子要麼不出嫁,要麼找個倒插門。呂芳兒的生父自然不喜呂芳兒,自打知道這事兒後,已經將人送出去了好幾回了,可都被呂氏察覺,直到後來呂氏被休棄了。
至於,呂氏爲何會帶着呂芳兒改嫁何老大,這就不得而知了。
永安縣除了大的日子,鮮少有道士和尚。何老大家本就只是溫飽有餘,卻也請不起得道的高人,只得請了西市頗懂得些規矩的錢來順。錢家除了當鋪的收入,錢來順偶爾也幫着街坊出出主意,賺點兒紅包。
“吉時到了!”錢來順穿着嶄新的深藍色的春衫,大聲吆喝着。
呂芳兒未正一刻出門。不知從何處尋來的破衣,打滿了補丁,有的竟是連補丁都沒打上。破衣上沾滿了塵土污垢,右手拄着一根竹棒,左手捧着一口破碗,就是連破碗都是灰撲撲的。
“芳兒,這碗兒和竹棒就算了吧?”何老大向來心軟,這會兒見着呂芳兒這副模樣的打扮,又覺得過意不去。誰家的大姑娘在吉日裡,還這副打扮,這一路吹吹打打地過去,怕是整條西市的都能瞧見了,往後,可得被不少人說道。
呂芳兒柔柔一笑,臉上也被塗抹了草木灰,只是雙眼卻是亮晶晶的。“爹,不怕的。往後嫁了人了,鮮少出門。只求着不拖累家裡便成。”
何小妹與呂芳兒向來不對付,只是看着呂芳兒此刻的模樣,卻也不忍直視。彆扭地將頭扭到另一處,只是雙耳豎着聽着這處的動靜。
“小妹——”
何小妹倏地回頭,語氣卻又不善,“幹嘛——”到底跟以前不一樣了。
“小妹,姐姐出嫁了後,家裡頭可就靠你了。爹孃都老了,你多照顧着些,若是有難處,只管來周府尋姐姐。”呂芳兒倒也沒想到何小妹會收起全身的刺,只稍稍一頓,笑得格外地柔和。
呂芳兒拄着竹棒子,一路從何家的院子裡出去。哭聲一片。
何才摸着淚,悄悄地伸出手抓着何小妹的右手,何小妹只頓了頓,並沒跟往常一樣掙脫開,何才這才大着膽子,“二姐,大姐說,往後就只有咱了——”
“嗯——若是你想,她,過年過節總歸是能見着的。”何小妹磕磕絆絆地說着,握緊了何才的小手。
呂芳兒未正一刻出何家的門,申時正就得到了城郊“借嫁”的破廟,即使是腿腳麻利地也只能早到一刻鐘,更何況是常年在後院待着的姑娘家。
呂芳兒咬着牙,硬是再申時正前就看到了破廟,在破廟前休息了一會兒,申時正才踏進了破廟。
“芳兒,你娘早就請了全福娘子在廟裡頭候着了,你趕緊去準備準備,申時一刻就要出廟的。”錢來順不放心地囑咐了一回。這時辰便是周府挑的,呂芳兒本就是高嫁了,就算是有再大的委屈,也得生生地受了,過了門,便是二少奶奶!
呂芳兒只是點點頭,謝過錢來順便跟着早就安排好的婦人進了破廟的裡間。
何家的酒席纔剛剛開了,錢來順就趕了回來。何家是探得了呂芳兒掐着吉時進得了周府大門,何家的酒宴這纔開了。
何家只擺了十桌,何家的親戚並不多,請的多是西市交好的街坊。一直吃到月亮高升,男人這才散了。
錢來順一回到自家,金氏就端來茶碗,裡頭衝的是三兒從娘子山上採來的野山茶。錢來順大大地灌了口,“這茶味兒可濃了些,今年都沒有采了茶,可不得省着些。”
錢可玉不會製茶,採茶也只是將將地混着來的,不過是憑着自己印象製成的。不過據錢來順說的,可比錢家前些年買的散茶末兒還強了許多。
“若不是怕你不好受,這些茶葉還留着待客的。”金氏向來節省慣了,這幾日正暗忖着是不是在院子角落裡種些蔬菜,也能省個幾個菜錢。
何家的酒宴這會兒散了,錢來順喝了好多水酒,肚子里正燒得難受,三兒早早地剝了醬油雞子,一溜兒地爬上錢來順的膝蓋上,舉着雞子往錢來順的嘴裡塞。
錢來順大大地咬了一口,口齒不清地道:“我家閨女真是貼心!回頭讓你娘多給你煮幾個雞子。”
大金子並不曾跟着一道兒去吃酒,留在鋪子裡看着鋪子。呂氏雖說是個填房,不過跟街坊處得倒是真的不錯的,關鍵是呂氏都大方。
這如這回,呂氏得知大金子留在鋪子裡,早早地扒拉了一大碗的肉菜加了一大碗白米飯,讓何小妹送到了鋪子裡。
二銀子不知爲何,一晚上笑得都頂開心的,據二銀子自己說,是因着吃上了肉,心裡頭高興來着。
金氏早就等着錢來順了,這不等着錢來順喘了口氣兒過來,“跟你說個正事,柱子娘跟我說了件事兒。她家遠房的親戚,就是個屠夫,客棧裡的豬肉都是這屠夫供應的,這都春日了,這豬肉若是賣不完,到了夏日,可就是要壞了。浸水豬肉,她家人也做不出這事兒來。”
浸水豬肉,若不小心,到了夏日,絕對是一不小心就能買得到的。金氏買豬肉,都是到了柱子娘介紹的那一家遠房親戚的那家攤子買的。
永安縣,大大小小的豬肉攤子不下十家。
“我曉得的!咱家的豬肉都是那處買的。”有時候,錢來順也時常去豬肉攤子買肉的,那個李屠夫確實真是厚道人。
孔氏端了一大碗的泡飯,一盤子的酸菜,放在院子裡的石桌上,“爹,你還沒吃飯吧,今日家裡也沒燒飯,就將就着何家送來的白米飯吃着些吧。”
錢來順本是打算着說會兒話就睡了,都已經入了夜了,也不願意折騰這些。錢來順示意金氏繼續說,接過孔氏遞過來的筷子。
“柱子娘問咱家的當鋪,要不要收豬頭!”金氏磨蹭了半晌,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