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日子鬆泛了不少,錢來順這幾日竟是和氣非比尋常。
二銀子試探地要求賞點兒零花,錢來順竟是想也不想地答應了下來。主動提出了每日二個銅板的零花,雖說跟隔壁家的柱子沒法比,也別去找虐去。
自家二個銅板的小日子也是不錯的,好歹能光明正大地去買個肉包子吃了。
穀雨前後種田忙。
錢家當鋪,最近每日都有不少人推開木柵欄,附近村子的農戶,進京趕考的學子,多是些生面孔。錢來順忙得騰不開手腳,每日都只待在鋪子裡,生怕給錯過了一個主顧。
“喏,這是你們的四個銅板,可別弄丟了。”金氏對三玉兒兄妹倆自己藏零花,極不贊成。早前幾日,逮着三玉兒就問着,銅板藏哪兒可還記得?一日都問上個好幾回。
三玉兒如今已經看不見金氏臉上的掙扎,攥着銅板就出門,壓根不給金氏唸叨的機會。
“你說說,這兄妹倆像誰了,我冷眼看了好幾日了,也不見着他們倆用銅板買吃的,害我就是想念叨也沒個機會……”用過了午飯,金氏纔給銅板。
錢來順將碗裡的湯喝盡了,才擡頭看了眼對面的金氏,這是確定沒在說他吧?總覺得咋就那麼缺心眼兒呢!
不放心地多看了幾眼。
金氏絲毫不覺得有啥不對勁兒的,自顧自地說着。
“娘,聽說棺材鋪家要嫁閨女了?”二銀子剛從外面跑了一圈,倚在門口急吼吼地道。
金氏隨意地“嗯”了,心裡正在疑惑錢來順臨走前那欲言又止的眼神。“去去去,別在這兒礙眼。”真是夠嫌棄的。
“玉兒他娘,你怎還在家呢,我都已經去了一趟呂氏他家了,瞧着你這人影都不在,尋了個事兒就來尋你了。”柱子娘試着推了推門,見着沒拴着,輕輕一推就開了。
一進門,正見着二銀子歪纏着金氏,不知在說些啥。
“我這不想着沒這麼早嘛,你等等我啊,我這就好了。”金氏解下手裡的圍裙,跟着柱子娘往外走。
“這親事咋辦呢,聽說明日就是大喜的日子了。”金氏一邊帶上門,一邊趕着二銀子將門往裡給栓上。“你爹說是讓你打算盤去,三玉兒都在鋪子裡了,你別尋思着四處亂蹦躂。”
二銀子不情願地將門給栓上了。
“何老大已經是厚道了,若是我啊,不怕你笑話,這親事我都不想辦。”就二銀子抵着門板聽着外頭柱子娘壓低了的聲音。
金氏揚聲喚了一聲,又推了推門,推不開才走開了。
何老大家開着棺材鋪子,就在這條巷子的裡頭。
巷子裡,對門的是兩家鋪子,亦都是前院做鋪面,後頭住人的。這鋪面是後來改的,巷子裡做鋪面的卻是極少的,只是這條巷子淺,對面就是兩戶人家,還是兩兄弟。
錢家搬來前,柱子家的客棧,何老大的棺材鋪子,都是一直在的。若不然,當初錢家也不夠銀錢買下那院子的。後來,何家大爺去了後,何老二在對面開了一家香燭鋪子。
如此,這一條巷子裡,倒是全了。
許家客棧的生意倒是還不錯,許家的小樓是自家的,平日裡賺多賺少都是自家的,生意倒是不錯。城東的客棧,並不是人人都住得起的。
這幾家中,數錢家的日子最爲困頓,有了今日盼明日的,絲毫沒有老主顧這一說法。
那日,在春江岸邊,與三玉兒發生爭執的就是何老大的閨女,何小妹。
不過今日的何老大媳婦呂氏卻不是何小妹的親孃,何小妹的親孃在生產的時候血崩不止,沒了。呂氏是後娶的填房,帶着一個閨女嫁到了何家。
而明日要辦喜事的,就是呂芳兒。
不知爲何,呂芳兒並沒有從了何家的姓氏,只跟着她娘姓了呂。
“可別被人聽了去了,這幾日,這條巷子裡可是沒少來人。”因爲呂氏閨女要出嫁的事兒,這條巷子裡最近倒是多了不少人,雖說柱子娘已經說得格外小聲了,若是被人聽了去到底也算是件事兒。
柱子娘賊兮兮地往後瞧瞧,這才鬆了口氣兒,她也真的是被震驚到了,這才口無遮攔的,幸虧金氏一向是嘴巴嚴實的。
待得倆人還未進何家老大的後院,就聽見裡頭吵吵嚷嚷的聲音。
是真的在吵!
“呂氏,不要說我這個做弟妹的管到你家的這些破事。一個別家的閨女要大張旗鼓的操辦婚事也就算了,還準備這麼厚的嫁妝?
小妹還沒嫁人呢,這就急着將老底子都給你閨女搬過去了!那可是你閨女,可不是何家的閨女!”
何家倆兄弟素來不和。倒也不是兄弟不和,只是倆妯娌不和。曹氏與何老大的原配,倆妯娌時常有說有笑的,不知爲何,與填房呂氏時常瞧不對眼。
何老大與何老二不知在何處,並未出來制止。
呂氏豈是個會吃虧的,“我家的事兒,哪輪得到你來指手畫腳的,就是你大哥都不曾說啥,你,更是輪不到!”
就因爲嫁妝的事兒,自打曬嫁妝後,何家就沒有半點兒消停過。摺合成銀兩,竟有十兩銀子之多,也難怪隔房的曹氏看不過去了。
這明面兒上就有十兩之多,壓箱底的可不就是不好說了?
“二嬸,我娘性子急,你別跟我娘一番見識。”呂芳兒穿着大紅的棉布春衫,映襯着膚色格外白皙,腰間盈盈一握,不知從哪兒擱來的配飾掛在腰間,一走一頓,格外地風流。
就是連曹氏,也不得不道一聲,好顏色。
也難怪城東的如意樓的三少爺竟是不顧門戶不對,執意要娶了回去。
曹氏思忖着呂芳兒到底是要嫁到城東的,雖只擺着臉,到底也不再吵嚷。
柱子娘與金氏對望了一眼,擱了一會兒才邁進院子裡。
“可是被我尋着玉兒他娘了,原是倆小的非得鬧騰着跟過來瞧瞧新娘子,玉兒他娘又是個仔細人,非得將倆小的給拘在屋子裡,這不,就給耽擱了。”柱子娘爽朗地笑着,衝散了院子裡的尷尬。
呂芳兒感激地衝着柱子娘點點頭,羞羞地喚了聲,“嬸子”。
“三玉兒他們要來,就讓他們來吧,城東那頭可是送了好些喜蛋喜餅來。”呂氏笑着道,絲毫不隱瞞自己的自豪。
不過一想到,自家閨女不能從家裡出嫁,心頭又沉了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