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裳呆呆地看着他的下巴,輪廓,因爲奔跑咬緊的牙關,還有英挺鼻樑上冒出的點點汗水。
世界彷彿就只剩下他們,一瞬間,腦海中飄放了許多的往事。
她目光放空,囈語般說:
“正好,有件事我忘了告訴你……”
“我給寶寶取了名字,男孩叫司空憶澤,女孩,叫司空憶裳……取自名字的最後一個字,是紀念的意思。”
“好不好聽?”
沒有迴應,白雲裳的眼神更空。
“事實證明,這名字取得很對,只能成爲紀念……”
走廊上的燈空茫地跳躍着。
腳步急切地在空曠走廊上響着,他的汗水滴下來,顆顆晶瑩,掉在她的眼角上,緩緩流下。
彷彿她滴落的淚水。
鮮血越流越多,走廊地上一朵一朵地開滿了雪花,陸媽連聲地叫着。
她的裙子被鮮血染紅。
壓着腹部的手,也都是觸目的鮮血……
這樣刺目的紅,更襯托得白雲裳臉色的蒼白。她仍然在囈語般地說話:
“這是第二個寶寶了。”
“我總覺得第一個是男孩,第二個是女孩子。”
“好可惜啊……”
她笑了笑:
“不過沒關係,以後你會有自己的孩子……”
突然走廊裡響起紛沓的腳步聲,從前面走來一批人,爲首的是司空南安。他身後除了保鏢,還跟着幾個提着醫藥箱的男人……
陸媽慌張地跑過去:“先生,先生你終於來了,小姐她……”
司空南安面色趁機,大步走到司空澤野面前,伸出手。
世界彷彿有短暫的定格。
兩個男人,像兩面鏡子矗立在空間,格外的詭異。
最終,白雲裳被接了過去——
她疼得嘴脣發顫,沾着鮮血的手一直壓着腹部。在離開他懷抱的那一刻,他又一次對她放手的那一刻,她輕輕說了句話——
看不到他的表情和動作了。
無論他是何表情和動作,也皆與她無關。
白雲裳痛得眼睛發昏發黑,腹部的溫暖一點一滴地流失乾淨……
她彷彿這才從夢中醒來,發覺到生命的離開,於是靈魂深處震發出一種悲慟的痛,讓她木然的神情終於變得扭曲。
淚水噴發出來,她眉頭緊緊皺着,喉頭堵着,卻剋制不住地嗚咽出來。
痛從靈魂裡滾到四肢百骸……
但是這樣的表情,已不想再給他看到。
白雲裳的臉埋在司空南安的懷裡,雙肩陣陣發顫着……
澤野,我們的第二個孩子,最終也逃不過離開的命運。或許我生來就不是個留得住幸福的女人。
澤野,這段愛太苦了,太苦了,苦得我漸漸忘掉了跟你相愛時的甜……
那幸福的甜味,起初能夠支撐我走下去。可是時間久了,每天都被不斷地拿來回憶,甜的滋味被日益沖淡,終於有被痛苦吞噬的時候。
白雲裳閉着眼,墮入一片可怖的黑暗之中。
她保持着一個嬰兒蜷縮着的姿勢,孤零零地懸在漆黑的半空之中。
如果可以,她想回到母體,想永遠都沒有出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