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乾女兒的夢破碎

65 乾女兒的夢破碎

蔓蔓回到位子時,發現兩個爺和莫文洋都不見了。

蔣大少問高大帥:爺呢?

高大帥努努嘴,替義憤填膺的爺們和大夥表態:爺覺得丟面子。

在爺的地盤上,居然有人敢搞小動作,(╰_╯),找死!

蔓蔓惋惜的是那套被偷的畫筆,爲剛進手不久的牌子貨,價格小貴。

但是,這畫筆一丟,反倒讓她在機變之間才華奔放,比平常的水粉畫,更奪人眼球。

不會兒,奉西敏教授先帶着張晴來給她道歉。緊接,一羣賓客們接踵而來,熱論議論剛纔她作畫。奉西敏教授與張晴有意彌補之前給蔓蔓帶來的損失,以專家的意見從中游說,極力讚美蔓蔓的畫技。

蔓蔓期盼已久的商機——終於來到了。

“初夏,我現在手上有十幾個預約,說是這星期內要到畫廊訪問。你和師哥趕緊明天把畫廊開了。”接完一批客人,蔓蔓忍不住了,衝進衛生間裡第一時間告訴一起奮鬥的死黨。

“啊?”接到蔓蔓的電話,坐在家裡啃餅乾的初夏以爲自己是不是接錯線了,看看號碼沒錯,問,“你是蔓蔓?”

“我是蔓蔓。”蔓蔓焦急時,嗓子有些變。

“你不是和蔣衍同志在度蜜月嗎?”初夏漫不經心地反問。

“剛開始過日子,省吃儉用都來不及,度蜜月做什麼?”

初夏嘴裡咬的餅乾掉地上,趕緊往四周望望,確定老公不在聽不見。

蔣衍同志果然娶了個好媳婦,專爲他省錢的。

可惜蔣衍同志更希望媳婦能大手大腳花他的錢,陪他去度蜜月。

說來說去,家家有本難唸的經。

“我說,你讓我把畫廊開了,不怕你媽和你妹來鬧?”當初決定關一陣子畫廊,就是爲了躲那兩個瘋婆子。

“不怕,她們已經知道我住在哪裡,來鬧過了。”蔓蔓說。

“什麼?你等我!”腳伸到地上套拖鞋,初夏準備找掃把和鹽,“我替你打走她們。”

“人都被別人打走了。”蔓蔓要她別忙活了,賺錢要緊。

“你老公打的?”初夏理所當然認定蔣大少保護老婆。

“不是,我老公那天剛好不在,冰山老爺撞見給打的。”

應說君爺扇溫媛的那巴掌真夠狠,足以讓溫媛腫上半個月的臉躲在家。

問題是這兩個誰都惹不起的爺,爲什麼偏偏總要插手她的閒事呢。

初夏拿起掉在地上的餅乾吹吹繼續啃,既然有君爺代勞打了那個最該打的溫媛,勸蔓蔓說:“我覺得這兩個爺好像整天吃錯藥一樣,你最好躲着他們兩個,能躲多遠躲多遠。”

兩個爺好是好,但總讓人感到懷着什麼陰謀詭計,神秘兮兮。

小心收了線,蔓蔓出廁所瞄着四周不見爺,溜回到座位。

在她去衛生間這趟兒,上主菜了,蔣大少給她夾的菜堆滿了兩個小碗。於是,她把碗裡的菜撥回一半到老公碗裡。

同桌的單身兵大哥們鬱悶兼強烈不滿,抗議:你們秀恩愛不用到處秀吧?

“同志們,要理解,人家新婚。”蔣大少一句話否決了他們的抗議。

高大帥看着蔓蔓洗完的手指,之前以爲她是要準備作畫所以沒戴,現在一看真是空空的,不由小聲問蔣大少:“你沒給你老婆買戒指?”

蔣大少沒來得及答。

一隻秀手先將自己藏在衣襟內的項鍊拉了出來,說:“他送我的戒指在這。”

在蔓蔓拉脖子裡項鍊的時候,站在她後頭的兩個爺,心跳漏跳了一拍。

哪知道蔓蔓拉出來的不是陸家玉佩,而是蔣大少送的婚戒。

兩個爺當場鬱了。

蔣大少也鬱了。

他當然有準備好婚戒,只是打算在最合適的時機拿出來。

蔓蔓把以前他送的那隻太大的戒指當成了寶,掛在脖子上,還對高大帥說:世界上獨一無二的,一輩子都只戴這隻。

娶的媳婦太好,好到蔣大少憂鬱成問題:不知道怎麼再送戒指。

不過,高大帥的疑問有建設性,蔓蔓若沒有戴婚戒,再有今天這場驚豔,別人誤以爲蔓蔓單身,再來追蔓蔓,他蔣大少會更鬱。

眼見,席上已經有個後悔的,垂涎的眼珠盯着他的小媳婦。

掉頭,不客氣一刀殺目,殺到不知恬恥的渣男——李振偉。

沒注意老公在收拾男小三,蔓蔓捧着小碗慢條斯理地咬東西,今晚因爲被賤女激發了熱情收拾人,真有點餓了。

李振偉的目光,後半場,完全只在蔓蔓身上打轉了。

蔓蔓鼻樑上那雙醜陋的大眼鏡,以前他看着只覺得衰,現在看着,怎麼看怎麼小巧可愛。

難以想象,眼鏡後面的月牙兒眼,能在疾筆作畫的一刻變得靈彩動人,驚豔四射。

見着李振偉的眼神都往蔓蔓那裡飄了,溫明珠藏在桌底下的手指頭使勁兒扭桌布,把它想象成蔓蔓的臉,蹂躪來蹂躪去,往死裡踩。

“明珠。”江雲想來想去,雖然未來兒媳不能在畫畫上面替她爭面子,但終究自己押的寶是陸家的養女,催道,“人人都去敬酒了,你還不去給陸夫人和君爺敬杯酒?”

提到陸夫人那桌主席,上去敬酒和說話的賓客是一波接着一波。其中,能見張秋燕和溫浩雪在人羣裡面像聖鬥士一樣勇往前進,以兩個噸位級身材,成功擠兌掉多人,在陸夫人身邊佔住有利位置。

溫明珠氣得牙癢癢的:這兩個吃裡扒外的,自從知道蔓蔓身價提高了,暗裡反了不說,今兒是光明正大來搶她的位置。

江雲一邊催她動作,一邊注意蔣母有沒有來到宴廳。

宴廳門口,蔣母坐在一排給客人閒坐的長凳子上,唉聲嘆氣。

蔣梅聽着就不理解了:“媽,蔓蔓不是給你爭臉了嗎?你不進去享福?”

“你懂什麼?”蔣母瞪眼。

蔓蔓給她爭臉,輪到她在蔓蔓面前擡不起頭來。

“姥姥輸不起。”小東子拉拉眼皮。

“我怎麼輸不起了?”蔣母較勁的勁頭再上來了,鼻子朝天,“她再怎麼行?不是個雜貨鋪的女兒,能像人家是陸家的女兒嗎?”

“那個溫明珠只是個養女吧。”蔣梅忍不住爲蔓蔓說話。剛纔比試那場她也看了,溫明珠那種,蛇蠍美人,誰娶了誰認了都得倒黴。真不知蔣母怎麼想的,較勁不是這樣較法。

“親女兒都死了,養女不是當親女兒認嗎?你看,今天要公佈了。”想到江雲今晚要在衆人的恭賀聲中光彩照人,而她的兒媳是個雜貨鋪的後代,江雲明天在太太聚會裡怎麼吹牛貶低她,兒媳不是靠有才,要靠門戶,蔣母心裡這口氣不順了,“你都說蔓蔓不差,怎麼不會跟着去服侍陸夫人爭當養女呢?”

“媽——”蔣梅跺腳,母親的話愈來愈離譜了,怪不得弟弟說欠教育。

宴廳裡面,忽然起了不小的震盪,波動傳到了門口。

蔣母、蔣梅,都伸長脖子湊過去看裡面。

溫明珠捉摸着時間差不多,剛是端了杯酒施施然走向陸夫人,走到半截,驟然四周圍一片寂靜下來,驚得她剎住腳尖。

一雙雙目光望向紅毯鋪設的主席臺。

一男人立在話筒前,周身的氣勢,儼如帝王,冰峰的眉角,緊抿剛正不阿的嘴脣,鐵錚的臉廓,冷致的眸彷彿濃夜一般的顏色,讓人能感受到這人冷到骨子裡的殘酷。

蔣母感覺每次見陸家這個大兒子,都要打冷戰:“你說他站臺上準備發表賀詞嗎?”

君爺這幅冷死人的表情,給小孩子祝賀滿月酒都會嚇壞小孩子的。

蔓蔓就覺得是,如果這座冰山臉能稍微融化一些,或許也是個被小姐們圍着團團轉的風流帥哥。

讓人質疑,冰山臉有融化的一天嗎?

眼下是,這座冰山是像要爆發的火山,噴出的冰焰絕對比火焰可觀。

衆人深感到陣陣岌岌可危的冰寒迎面撲來。

溫明珠手中的酒杯如被巨浪拋向浪尖的船兒,拼命地抖,紅色的液體像是血一樣四濺,落到她身上、裙上、甚至臉上,好比一條條血跡斑斑的刀痕。

冷,冷,冷到讓任何一點心裡有點黑暗的人聽見都要發抖的嗓音,透徹深厚有力的威懾,經過話筒響徹會場:“我知道今天有很多人除了來給我們家小朋友祝賀以外,是在等我本人代替我母親,或是我本人來宣佈一項重大消息。”

什麼消息?

賓客們交頭接耳,亦有完全不知情感到驚訝的,亦有江雲、李振偉這種像是要中大獎了的,臉激動起來好像已經喝了勝利的紅酒。

“什麼消息?”蔓蔓轉頭,問老公。

除了兵大哥們坐的這桌穩如泰山,四周所有的席子沸沸騰騰,像揭開了的熱鍋滾燙,把整個會場薰成個熱籠。

蔓蔓深感,君爺今晚是故意來搶滿月小朋友的風頭。

給小朋友祝酒時,都沒有眼前這樣個個等着開大獎的場面熱烈。

蔣大少淡定如是,給媳婦夾了條菜:“沒事,別人有什麼事也不關我們事。”

或許他是早有所聞,然他愛的她,與她愛他一樣,無論她是什麼身份,無論她是什麼地位什麼家境,他愛的是個人,不是她的那些附屬品。

一邊眯眯眼品嚐老公夾的菜,眼角隨便一瞟,掃見兩個妹妹的姿態,讓人爲之一驚:

溫浩雪與張秋燕伸長的脖子,耳朵快是靠到了君爺站的地方下面。

溫明珠則不知怎麼回事,面對君爺一張臉呈現出來的驚恐,宛如望見了張開血口大噴的恐龍,隨時要躺下挺屍的樣子。

回頭,面前,姚大爺不知爲何,又是對她神秘兮兮地笑着,笑得牙齒燦爛好像自己已經中了大獎。

“姚上校,你是喜歡吃豆芽嗎?”蔓蔓說了句冷笑話,免得姚大爺再笑下去,下巴掉了就不是美男了。

豈知這句話傳過去,姚大爺狹長的美睞眯眯,臉上的笑是收斂一些,眼裡的笑意益發濃烈,宛如一池春水波盪,顛倒衆生。

不說蔓蔓,同桌的男同胞都看得有些癡。

端起杯酒,姚爺小抿一口,吐出的話,含義語重心長:“今天君爺這話,出自肺腑,希望你用心聽進去。”

耳朵在這,君爺用的是話筒,她想聽不見都難。

細眉一挑,正覺稀奇。

肩膀被老公的大手摟住,耳朵一半貼老公胸口,聽到裡面嘭嘭有力的心跳,擡眸,道:“阿衍,你不是一樣相信要中大獎了吧?”

“陸上校好像從不相信有中獎這回事。”蔣衍同志揪揪衣領子,晾涼風,給媳婦安心,有什麼事,天塌下來,都有他這個老公撐着。

“是,他從不抽獎的。”高大帥聽不出玄機,只論現實中的君爺。

君爺同志只講究事實,忒討厭沒有根據的事情。

不明所以,掉頭往臺上的冰爺,此刻對方一雙冷冰冰的眸子卻是向他們這桌射過來,頗像是要與她四目相對。她趕緊一縮脖子,繼續吃飯。

或許是這個動作刺激了君爺,君爺驀地開口了:“我要宣佈的消息是——”

會場一片鴉雀無聲,都在等開大獎的一瞬間。

卻聽:“我只有一個妹妹,無論她是死是活,都只有一個,所以,陸家絕不存在認領養女的事,任何一個妄圖取代我妹妹位置的人,我陸君知道的話決不饒過!”

決、不、饒、過

震撼的餘音繞樑三日,震動的警告震到每個人心頭上像是地震。

整個會場,靜得能聽見針掉的聲音,而只要有一個微響,都能讓人毛髮豎立跳起來。

溫浩雪和張秋燕的下巴掉了下來:妹妹?

什麼妹妹?害她們一直以爲君爺是要找對象。

江雲和李振偉都坐不住了,一個雙腿不停地抖,一個抓着勺子想喝湯的手不停地抖。

最終,

嘭!

場中間,溫明珠華麗麗地暈倒了。

場內尖叫四起,衆人像是找到了發泄點,使力地叫着。

這個遠房妹妹暈的真是時候。

蔓蔓想,終於是想起了,進門時好像聽到很多人恭喜溫明珠今晚要成爲陸家千金。當時她還納悶,就溫明珠這個做賊心虛的樣,真認了君爺當乾哥,不會後悔每天到陸家面對君爺那張冰山臉?

君爺不止冷,那雙眸子,說句不好聽的,明人不做暗事,做暗事的小人要是被君爺抓着,管她是不是親人,照樣大義滅親。

蔓蔓“好心”地爲溫明珠着想:君爺這一說,你是逃脫苦海了。

在衆人的催促下,李振偉滿頭大汗地兩手抱起暈倒的溫明珠,這一抱,方是發現,溫明珠體重其實不輕。

抱着走了兩步,腳底陡地一滑。

衆人驚呼。

嘭!

李振偉和溫明珠一塊倒,一塊暈算了。

觀衆中,就兵大哥們這一桌,因爲沒有去湊熱鬧,光是看熱鬧,都笑得前撲後仰。

“瞧他那個孬樣,說是我們政府官員,若是哪一天打起戰來,讓他領導羣衆撤退,他定是個拖後腿的。”高大帥倒豎大拇指嚴重鄙視,“該被拉到部隊裡,好好教養一頓。”

“若是被拉到我那部隊,至少第一天跑個十萬裡,纔不至於這個熊樣。”蔣大少趁機發泄自己胸中對渣男的怒火,充分表態自己閻羅教官的精神。

就這個樣子,還想貪圖他媳婦?

恐怕開車衝刺的體力都成問題。

話題怎麼轉到開車問題了,蔓蔓抓小拳頭拍拍老公的肩膀:不看場合。

在衆人擡起暈倒的一男一女送向飯店醫務室時,始作俑者的君爺同志,一臉毫無愧疚感,鐵面包公臉,大步流星地走回席間。

所經之處,一陣陣寒風,每個人只要想到他剛說的話,忐忑地噎口水。

高大帥那張賴皮臉倒是習以爲常了冰霜,稀奇他剛發佈的演講:“君爺,你有妹妹?怎麼從沒有聽你向哥們提起?”

“我與她分散多年了。”君爺同志一句簡單明瞭的話,舌尖的艱澀度,卻出乎衆人的預想。

衆人擱下筷子。

其實,冷眉冷眼的他,此刻只期盼着能聽到某人一兩句感想。

蔓蔓埋着頭,眼睛好像只有碗裡的米山。

冷眸,不經意間,在她低下的小頭上駐留。

“你妹妹長什麼樣?”高大帥問,“說出來,大家幫得上忙的都可以幫忙找。”

“很小很小的時候分開的,樣子,可能和想象不一樣,但,感覺是不會變的!”最後一句,鏗鏘有力。

冷冷的眸光,如果她此刻願意擡頭,能看到她想知道的冰霜融化是什麼樣。

席上衆人,個個若有所思的,高大帥臉上閃過一絲恍悟。

蔣大少只負責給媳婦舀湯,其它一切罔若未聞。

蔓蔓始終低着頭,喝完碗裡的湯,喝完後,也只看向老公,問:“我看有人開始走了,我們是不是可以走了?”

“累了?”溫柔地問,眼角其實可以收到兩個爺挽留的眼神。

“我和初夏說了,要趕着回去給她和師哥打電話,明天要開鋪了。”

蔓蔓的腦袋裡,如今好像只剩下賺錢。

蔣大少和兩個爺都鬱悶:她要多少錢,對他們來說都不是問題。

可蔓蔓不要,她只要自己賺的。

替她拎了包,向主人家和孩子告辭,蔣大少和小媳婦欲先一步告退。

這剛走到門口,兩個爺和高大帥等人追了上來:“等等!”

蔓蔓是想到要坐車,纔想起中途離席到現在不見人影的莫文洋。

因此,另一邊,莫文洋是摩拳擦掌的,帶了兩個保安,押着個鬼鬼祟祟的傢伙,大搖大擺地走了過來。

“蔓蔓,我人帶到了,你想怎麼出氣就怎麼出氣!”說罷,拎出這個害他在戰友面前丟盡臉面的小偷,按倒在蔓蔓面前。

蔓蔓疑問:“這——”

“是有人指使我做的。她說只是一捆不值錢的畫筆,沒有說會出什麼事。”

小偷痛哭流涕的指罵,另有主謀的新聞,很快驚動到四周所有場內場外的人。

……

醫務室內

一輩子不想醒來的溫明珠,最終遭到江雲的豬手一擰,被迫睜開了眼。

“真行啊!”江雲冷嘲熱諷的嘴角,對她充滿了鄙視,“我說你父母真會教你,不僅滿口謊言,裝模作樣,關鍵時刻,把老一輩的丟在場內給你善後,自己只負責睡大覺。”

“媽——”溫明珠與以往一樣在私底下這樣稱呼未來婆婆。

“什麼媽!”江雲唬起兩隻眼。

溫明珠沒有被她嚇着,蒼白的嘴角是陰陰地笑了起來:“我現在像是被陸家正式拋棄了,你是嫌棄我了是不是?可你別忘了,陸夫人失去女兒的病還要靠我安慰呢。”

皺起眉,江雲沉下臉。

另一張牀上,李振偉醒了過來,看見她們兩人,現在都覺煩。說起來,當初介紹溫明珠給他的,正是自己的媽。

三人唯一能達成一致念頭的是:現在不能走出去,會丟人現眼。

門口忽然響起的譁聲,像是巨浪撞翻了門板。

被包袱樣丟進來的小偷,在看到溫明珠的剎那,彷彿看見了菩薩撲過去抱大腿:“是你說的,只是拿走畫筆不會怎樣的,不會被告坐牢的。可他們現在要抓我去坐牢!”

溫明珠一怔之後,伸腳要去踢他:“你胡說什麼?我根本不認識你!”

“我不會認錯人的。這裡面的人,只有你長得最漂亮,像天仙一樣。”

“是有人誣陷我!”溫明珠尖起嗓子叫,望向四周,然找不到一個會像是相信她鬼話的人。

畢竟,她剛在比賽時是一筆畫都畫不出來,而蔓蔓的畫筆丟了,被人偷了,是事實。

李振偉和江雲,是想趁亂溜了。

這個臉實在再也丟不起。

“陸夫人?”剛要撤到門口的江雲,頭一擡,望見了人羣裡面讓開的通道里走上來的陸夫人。

陸夫人那雙以往對她溫柔寬和的眸子,此刻卻是與君爺一樣嚴厲無情。

四目剛對上,溫明珠害怕地搖頭:“乾媽,你聽我說,真不是我做的,是有人陷害我——”

“別叫我乾媽。”陸夫人一句話果決地打斷她。

衆人倒抽冷氣。

陸夫人爲人是寬和,剛見她暈倒,還認爲兒子說的話有些不近人情,想過來爲她說點安慰話,撞見的卻是這樣一幕。

兒子說的沒錯,太多人貪想他們家囡囡的位置,利慾薰心,變成無惡不作。

“乾媽,你不能這樣說的。我,我一直都陪你,把我自己當成你女兒一樣照顧你的。”溫明珠向着陸夫人跪下來,掏心肺腑似地流着淚說。

“哎——”陸夫人長長嘆口氣。

“乾媽。”以爲有轉機,溫明珠再拽緊陸夫人的衣角。

陸夫人卻是轉身之間,從她指間抽身:“以後你不要來見我了。”

望到自己兩隻什麼都沒有抓住的手,溫明珠的頭垂下來,垂到了地磚上,頭髮散開,哪裡還有美貌如仙的模樣。

……

拿回畫筆的蔓蔓,將處理遠房妹妹的事交給其他人。

在知道溫明珠做這些事的背後,都是因爲君爺那個神秘失蹤的妹妹後,纖眉細微地擰,溫浩雪的話浮現在耳畔:據說,明珠姐能勾引到兩個爺和陸夫人,都是因爲這塊玉佩。

一模一樣的玉佩溫家每房有一塊,不可能剛巧是自己那塊是陸家丟失的吧。

蔓蔓內心裡失笑:她的父母,始終只會是雜貨鋪的老闆溫世軒與老婆許玉娥,或許妹妹媛媛會介意,但她蔓蔓絕不會因此感到可恥。

莫文洋將奔馳開到飯店門口。

天飄起了幾點小雨,看起來只是一陣而過。

車後廂忘了放傘,但沒有傘,對於這種雨來說,並不會造成問題。

“蔣中校。”姚爺拿着把傘走過來,交到蔣大少手裡。

君爺敲打駕駛座的門,等莫文洋露出腦袋,叮囑一路開夜車要小心。

“哥,衣服。”跑過來的帥氣大男孩,正是陸家的二公子陸歡。

蔓蔓本是要在老公打開的車門裡邁進腿了,不巧對上陸家二公子的一雙明睞。

對方朝她挑下眉,微勾着嘴角的脣動了動。

蔓蔓想象他無聲說出的詞彙:號碼。

醒起,君爺曾經給她手機裡輸入過三個號碼,其中之一,署名是陸歡。

君爺是把弟弟拿來的女士外套交給蔣大少:“回去天氣變了,給她帶着。”

蔓蔓想讓老公拒絕,但是蔣大少已經幫她先接了下來。

車子駛離飯店。

只要稍微回頭,蔓蔓能看見,幾個人站在門口像是送她。

心頭像是這黑壓壓的天色,有些悶了。

“蔓蔓。”揉着小媳婦的頭頂,蔣大少是捨不得她有半點受罪的感受,對莫文洋說,“開到賣車的地方吧。我們現在就去買車。”

莫文洋吹聲口哨:沒問題。

蔓蔓不滿,瞪老公:三更半夜,買什麼車?

“你今晚表現這麼好,我不送你輛車,我今晚會後悔得睡不着。”蔣大少接下來像小媳婦央求媳婦。

不睬的蔓蔓,對司機莫文洋說:“開到麪包店,我要買麪包。”

“明天的早餐我去買。”蔣大少搶着家務活。

“不是,給我爸的。”蔓蔓道。

蔓蔓很記得,小時候,每次自己在學校裡比賽獲獎的時候,父親溫世軒,會在麪包店給她買一個她最愛的奶油麪包。後來,養成了她會賺錢的時候,對自己說,如果她現在比賽得獎了,該是自己給父親買奶油麪包的時候了。

車上另兩個人聽完她這番解說的理由後,默默無聲。

莫文洋打了個噴嚏,揉揉鼻子:“蔓蔓,你真孝順你爸。”

“嗯,我爸是我這世上最愛的人。”蔓蔓說。

“我呢?”一聽,蔣大少急忙指向自己,“我在你心裡排第幾?”

“第三。”

除了溫世軒,中間還隔着一個,蔣大少的臉黑得不能再黑了:“第二是誰?”

“初夏。”

一陣默之後,莫文洋哈哈哈哈大笑。

一隻手撐着額角生悶氣的蔣大少,無奈地撇着眉毛:“怎麼是個女的?”

“初夏救過我的命好不好?”蔓蔓嚴正地告訴老公,不能小看她的朋友。

初夏,想到那個經常爲她兩肋插刀的女孩,甚至願意爲朋友獻上自己性命的女拼命三郎,蔣大少願意小小地委屈自己,暫時屈就,排列在媳婦心裡的第三位。

指頭又指向自己,問媳婦:“你不問問你在我心裡排第幾?”

“不問。”蔓蔓道。

“爲什麼?”蔣大少努嘴,生氣了。

“你是軍人,肯定是國家第一。”

車內兩個鐵血漢子都一怔。

緊接,一個熱情的溼吻,啪,印在媳婦的額頭,大大的獎勵:我的媳婦真聰明,若參加機智問答比賽,肯定得第一。

蔓蔓只知道,經老公這樣一岔一問,剛纔像雨天一樣鬱悶的心情,馬上重見陽光。

嫁夫當如是,快樂至上。

……

鄧曉羽接到飯店的電話,才知道今晚赴宴的女兒出事了。

匆匆和丈夫一塊去到派出所,想保釋接回被審問扣押的女兒,結果派出所的人說她罪行性質不輕,不給保釋。

如花似玉的女兒現在在牢裡哭成個淚人:他們誣陷我,他們害我,他們讓我再也擡不起頭來做人了。我以後怎麼回公司?怎麼面對人?

從小到大捧在掌心裡的心肝寶貝,一夜間從雲間摔成這樣,溫世同和老婆怎會不心疼。

然而,對他們一家來說,最實際的問題是,當晚,江雲打來電話正式通告:婚事吹了。

溫世同像個廢人坐在沙發裡抽了半打的煙:本來,他的公司向政府投標買地搭建工程項目,因爲女兒與陸市長太太的關係傳得人衆皆知,眼見暢通無阻快要成了。現在變成這個模樣,可能明天不止女兒,連他,都得被周圍的人一併拋棄。

世態是很炎涼的。

溫世同混了這麼多年,十分清楚這一點。攀不到陸家這棵大樹,現連李家都拋下他,何況其他人怎麼作想?

一通電話過來,是剛接到風聞的老同學沈廣宇:“怎麼說?聽說你女兒栽了?我說怎麼栽的?你怎麼不會好好教呢?”

溫世同聽了不滿想掛電話。

沈廣宇叫:“哎,別掛,上次給你出謀劃策的那個人呢?讓他再出招啊!”

“他倒是有說過一個辦法,但是,真正涉及到違法的問題了,你幫不幫?”

“怎麼說?”沈廣宇先問是什麼辦法。

溫世同眼裡閃過一抹狠:“他們不是要一個真正的囡囡嗎?我們送一個真正的囡囡給他們。”

……

陸君在蔓蔓她們離開後,陪家裡人一同離開。

路上,陸夫人問:“你說你爸都回來了,怎麼都不見他到家?”

“媽,你好像從沒有這麼急着要見爸。”陸歡笑問。

陸夫人是軍嫂,習慣了丈夫常年不在家。

陸夫人今是想和老公商量,她知道有一個感覺很像囡囡的女孩子,不知道能不能讓那孩子試着做一下親子鑑定。

似乎知道陸夫人想什麼,君爺冷冷的眸子,複雜的顏色,投注在了窗玻璃。

外面,夜色茫茫。

今夜有意的幾次探試,答案,比他預想中的,還要難以接受。

事實證明,她有她自己的家,陪她成長多年的爸,想讓她離開,想讓她接受現實,可能嗎?

如果她像其他溫家姐妹,一聽榮華富貴,馬上拋棄養育之恩,投奔他們陸家,又是一種難忍的失望。

事情的兩面,好比雙面鏡子,翻來覆去,沒有個答案。

“哥,白露姐今晚沒來。”陸歡看見母親和哥哥表情都不佳,有意岔開話題。

“對。”陸夫人想起的樣子,“她身體近來不大好,陸君,你沒有去看她嗎?”

“近來我的事比較多。而且她身體向來是那個樣子,過敏性鼻炎而已,不礙事的。”陸君說。

聽到他這公式化的語氣,陸夫人和陸歡都面面相覷。

君爺太優秀,優秀到戀愛、結婚,都是按部就班,絕不會讓自己的人生軌跡脫軌一步。

只是,未免過於優秀了……

陸夫人和陸歡心裡同時嘆氣。

車開到了十字路口停紅燈,望見了莫文洋的奔馳停在路邊,蔣大少和莫文洋立在一邊守着車門。

蔓蔓纖細的那抹身影,是坐在了街道的臺階上,把紙袋的口拉下來,露出一個剛出爐的奶油麪包:“爸,你嚐嚐。如果你覺得好吃,我以後當買早餐給你帶。”

“帶早餐不用了,你離我住的地方不近。”溫世軒笑眯眯地接過女兒遞來的麪包。

對他來說,這麪包比世上什麼食物都香,啃一口都捨不得。

老婆喜歡慣小女兒,把小女兒的性子都慣壞了,哪有大女兒貼心。

“我上班順路要路過這的。”蔓蔓說到這,念頭一轉,“再說,我要學開車,給你帶早餐綽綽有餘。”

蔣大少沒想到,就因溫世軒一個,自己和其他人苦心勸說媳婦許久都沒能奏效的學車計劃,讓媳婦想通了。

深深的妒忌。

映在幾雙眼睛裡。

“這是——”看到溫世軒,陸夫人不安地揪起了衣襬。

冷眸低下:“她爸。”

溫世軒給人的感覺和許玉娥完全不一樣,陸夫人緊張地一把抓住兒子的手:“你說,如果找到囡囡,囡囡有自己認的父母了,會不會不認我們?”

以前,只想到找到囡囡,找到了,就沒事了,因爲總認定囡囡肯定會說一不二回來的,畢竟有血緣關係。

但是,事實,有這麼簡單嗎?

見兒子老半天不答話,陸夫人的心頭往下沉,一直往下沉。

“媽——”兩兄弟同時叫。

緊接,車子衝過十字路口,急速開回陸家。

蔓蔓難得和父親有時間挨坐在一起,話匣子打開,嘴巴一時停不住,笑,是一直映在月牙兒眼裡。

看媳婦這般高興,蔣大少也捨不得破壞媳婦的興致,走到一邊,接電話。

“蔣中校是嗎?”

“姚上校?”這不剛在飯店分開不久。

“我現在要趕到醫院去。我聽陸上校說你們還沒有回家。”

回身,望向大道,車子一輛輛通過十字路燈,不見有陸家的車子和君爺的影子:“他什麼時候看見我們的?我們是還沒有回家。”

“你現在能不能送蔓蔓到醫院來一趟。”

俊眉鎖緊:“能說原因嗎?”

“陸夫人暈倒了。”

回頭,看着媳婦陪溫世軒在開心的笑,蔣大少來回徘徊,望着地上的影子。

“蔣中校,我知道你是一個不受任何人左右意見的人,但是,你聽我說,如果你能把蔓蔓送過來,將來這事對你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你不是見過陸司令了嗎?”

頓住腳,堅定的嗓音:“姚上校,你先告訴我一個事。”

“蔣中校,如果你是問君爺妹妹的事,我可以告訴你,百分之十,是沒有錯的。”

“百分之十?”

“不,我和君爺的感覺是百分之百。”

蔣衍同志感覺到眼下的抉擇,比生死的戰場更難決定。

“爸,我和你回屋裡,看看你還需要什麼,下次我給你帶來。”蔓蔓扶起溫世軒,準備和溫世軒上樓。

溫世軒現住的地方,已不是地下室,蔓蔓讓師哥杜宇重新找的,一是離她住的地方較近一些,二是小區內安全,三是上年紀的人住陰冷的地下室對腿腳不好。

眼看他們兩人越走越遠,耳聽姚子業一直說陸夫人病情的嚴重性,蔣大少匆匆追上去:“蔓蔓——”

“你說去哪裡?”蔓蔓皺褶眉頭。

蔣衍同志只好改變戰略,向溫世軒說:“我們有點急事,必須馬上回去,明天我再帶她來看你。”

“蔓蔓。”溫世軒是通情達理的,說女兒,“你現在是人家媳婦了,不能不聽老公的。”

蔓蔓主要是不想父親難做,點了點頭:“那我看你先上樓。”

這孩子。溫世軒笑笑,向他們幾人招了招手,踩着拖鞋走上樓梯。

望溫世軒寬厚的背影,蔣大少真心有點愧疚。

“走吧,去哪。”蔓蔓問老公。

莫文洋開着車,一路照姚子業在電話裡說的地址,來到了某部隊醫院。

可能姚子業也是剛到,在門口直接領着他們往裡面走,說是哪個急診病房。

蔓蔓跟在他們後面,走到病房門口,姚子業剛要敲門,忽聽裡面傳出一聲:

“媽,我是囡囡,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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