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無論是在陽谷還是在汴京,不管是誰殺誰,大多數情況下都會充斥着各種陰謀詭計,當可謂是百轉千回。
但,自從武大跟隨童貫來了邊境,後來又淪落到燕雲,又被擄獲至上京城,才發現,殺人與被殺,真的只是很稀鬆平常的事情。
一線天,想當初,手握兵權二十餘載的童貫童大將軍,就那般乾淨利索的……憋屈而死;武大近百名家將護院,爲了給武大贏得逃跑的時間和機會,悉數戰死,這是武家在以前從未有過的最大死傷。
葫蘆口,先前兩萬遼兵盡數葬於葫蘆口,兩千餘武府一系的人馬,戰死;
而如今,死人的速度更快了。
死人,變得越來越簡單,就像馬蹄聲那般迅疾,每時每刻,無時無刻,都在殺人或者被殺。
以前,周侗在點撥教導武大武功時,丁卯曾經在一旁告訴過武大一個道理,無論日後武大武功如何,即使面對手無縛雞之力的敵人,也要全力對敵,殺人與被殺,其實就是一線之隔。
周侗笑眯眯的問他懂了沒,武大當時以爲自己很懂這個道理,於是笑呵呵的說懂了,心裡卻忍不住撇嘴,不就是獅子搏兔尚竭盡全力嗎?
然後,他就被周侗一腳踹飛,摔了個“狗,吃,屎”,下巴險些脫臼。
其實如若不是因爲武大是武家家主,需要親自處理的事情,周侗一定會讓他的下巴直接脫臼,給武大一個足夠深刻的教訓。
再之後,丁卯過去扶起武大,笑呵呵的問武大懂了沒,武大回道有些懂了,然後丁卯直接一巴掌就把武大拍在了地上。
然後,武大徹底懂了。
直到此時,在瞬息萬變的戰場之上,武大才真正懂的這個道理。
周侗與丁卯教給他的,不只是要全力以赴,重中之重,無他,唯“瞬息萬變”四個字而已。
也正是得益於周侗等人的諄諄教誨,武大這樣一個武功不高的戰場白丁,才能迅速適應戰場,並且能夠活命。
就像剛纔,方臘麾下一名大將,被遼兵一名千夫長捅了一矛,然後他便怒了,憑藉自己出衆的身手,腳尖輕輕一點,身子一躍而起,踩着幾名遼兵的腦袋飛掠而出,刺殺了一名遼兵千夫長。
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壯舉,給遼兵的打擊極重。
可他忘了,其他英雄好漢去殺千夫長百夫長,都是聯袂而出,互爲依仗,互相借力,他卻是一個人衝了出去,在殺死那名千夫長的瞬間,他也被遼兵在身上戳了好幾個血窟窿,他想要逃回來,卻終究孤立無援,被遼兵淹沒。
這樣的殺戮方式,雖然不得不承認極爲壯烈,但說心裡話,得不償失。
武大一方的人馬太少,這些武功高絕的英雄好漢,要做的絕對不是逞一時之勇,而是要循序漸進,即使要暴起殺死遼兵中的重要人物,也必須考慮好退路。
……
殺戮,無邊的殺戮,到處都在殺戮。
武大很幸運,雖然也衝在最前方,卻沒有再受到太大的傷害。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因爲,張良與天邪,以及武府家將,經歷了上次那幾名百夫長對武大的陰險刺殺之後,如今他們正緊緊的保護在武大周圍,以防不測。
就連梁山與摩尼教的人馬,也或多或少的在儘量幫武大分擔一些壓力。
這是沒辦法的事情,武大的命太“金貴”,想要在燕雲十六州自立爲王,武大是其中的關鍵,暫且不論武大化腐朽爲神奇的能力,如若武大一旦身死,梁山與摩尼教的聯盟雖然不至於說是瞬間分崩離析,但想要盡心協力合作,那也是不可能的。
只有武大,也只能是武大,才纔將他們完整的聚集在一起,通力協作。
一名又一名兄弟,前赴後繼,與潮水般涌來的遼兵殺的難解難分。
在這種大規模的混戰當中,個人能夠發揮的作用是那般的渺小,武大隻能親自衝殺在最前方,給兄弟們做出表率,也讓兄弟們知道,他武大官人與他們同在。
而西門大官人,則混在最中間的位置,他沒有參戰,他需要查缺補漏,隨時調人策應被鑿穿的位置,堵上窟窿,喊的嗓子都快要冒煙了。
但,即使如此,在這種高強度的殺戮之下,僅僅過了半個多時辰,已經有無數兄弟戰死,剩下的兄弟也大多數都已經筋疲力盡。
尤其是最早跟隨在武大身邊,已經與兩萬遼兵殺戮過一場的兄弟們,已經顯露出明顯的疲態。
人馬太少,後繼無力,這就是武大面臨的最大問題。
武大知曉這個道理,其他諸位好漢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
河北玉麒麟盧俊義,挑飛一名遼兵,長嘯一聲,大喝道:
“江湖有酒,不怕死於酣醉”
豹子頭林沖微微一笑,手中丈八蛇矛亂雨紛飛,接唱道:
“沙場有刀,何懼死於馬背”
“師弟”
“師兄”
“走着”
在盧俊義以林沖的率領之下,梁山與河北各路江湖高手,同時騰身而起,腳踩遼兵頭顱,飛檐走壁一般急速突擊,展開了最爲慘烈的衝鋒。
於此同時,摩尼教方臘大笑一聲,率領他麾下的高手,脫離大部隊,不分先後,齊齊衝鋒,殺向遼兵各大統帥,以及……遼國南院大王。
道不盡的寫意風流。
意氣風發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這實屬無奈之舉。
他們就這般衝出去,意圖在千軍萬馬之中,取敵將首級,雖然霸氣無匹,但無論他們能否成功,他們當中的大多數人,甚至是衝出去的所有人,或許,都回不來了。
他們自己自然也有這種這種自覺,各自都心知肚明,然而,他們還是義無反顧的這樣做了。
因爲,只有這樣,或許才能讓遼兵自亂陣腳;
因爲,只有這樣,其他的兄弟們或許纔有條活路。
最重要的是,朝廷一向看不起江湖草莽,今日,他們便要用自己的行動去證明,江湖雖遠,廟堂雖高,但只要捨得一身剮,就敢皇帝拉下馬
何況又只是一個南院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