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間寬闊的木屋內,尤抱着一個尚在襁褓的嬰兒。那是一個男嬰,正“哇哇”的哭着。
“值得嗎?”他的妻子姬玉問道。
“值得!”尤點點頭。
過了一會,他又說道:“只是這一路顛簸,要辛苦你了。”
九角,這個被稱爲蠻族的部落,以兇狠和殘暴聞名。尤能成爲這蠻族的首領,靠的是強悍和勇氣,以及比其他人更強大的力量。
他帶着於夷九個氏族的勇士,收編了畎夷、方夷、黃夷、白夷、赤夷等八個部落,合稱九角。
這羣長着牛角的人原本生活在南方蠻夷之地,因爲受到洪災,舉族北遷,來到這姜水附近。
他們原以爲這是一片荒地,可是有一羣人拿着武器前來,說這片土地是屬於他們的。
當然,九角勇士不費吹灰之力就趕跑了他們。
這個小部落隸屬於炎火部落,他們把事情上報給了部落聯盟首領炎火。
於是大軍前來。
“我以先祖遺留的開山大斧發誓,首領肯定會帶我們跟他們幹一場大的。”九角勇士們摩拳擦掌。
在他們覺得一場大仗不可避免時,尤竟然選擇歸順炎火部落,條件是他們可以在這土地上安家,並且得到谷種。代價就是九角各個部落的首領以及家眷前往炎火部落腹地,作爲質押;在發生戰爭時,九角族將作爲炎火部落的軍隊出戰。
大部分人都想不到,按尤強悍的個性,會爲了這兩袋小小的稻穀,將首領們的生命安全交到炎火部落手上。
可是事實就擺在這裡,首領們和家眷已經收拾好物品和食物,將在谷種到達的第二天出發,前往炎火部落。
“我們狩獵取得的食物不夠了。”尤是這樣跟其他首領說的。
當然,有一些部族首領並不服氣,他們覺得有力量可以搶奪食物,用來補充部族的生存所需,不需要低下身段去供炎火差遣。
看到尤兇恨的眼神,他們不敢作聲。
這個蠻族,他們以血脈作爲部族的連接,以姓氏劃分,構成部族的脈絡。他們遵從勇氣和力量。
勇者將獲得榮譽,有力量者將得到尊重。
阿曉提着火鼠籠子,跟在陸木後面。大酋長離開後,他們走進村子。
從村落遠處街道上,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女急匆匆走了過來。
她一頭烏黑的秀髮,頭上兩個小小的角,靈動的雙眼,圓圓的臉蛋透着少女的清秀可人。
“哥,你們回來啦!”少女的聲音透着急切和如釋重負的欣喜。
“菱角,這是我從炎火部落給你帶回來的禮物。”陸木從阿曉手中拿過籠子,說道。
шшш ⊙TTkan ⊙co 他努力掩藏悲傷,裝出平淡的語氣。
“好可愛。”少女接過籠子,看着籠子裡的小動物。
“......父親呢?”她擡起頭,四下張望。
“他......”
“他怎麼了?”語氣變得急促起來。
“父親,他,死了。”陸木眼神暗淡,小聲說道。
裝着火鼠的籠子掉落在地,那小動物吱的叫了一聲,冒出火焰。
菱角身體微微發抖,眼神木然。
良久,淚水從眼角流出。
“菱角......”陸木不知道怎麼安慰妹妹。
“哇~”菱角撲到哥哥懷裡,放聲大哭。
他們往巷子裡一間木屋走去,那是他們的家。
阿曉提起地上的籠子,跟在後面。
在木屋內,菱角坐在牆角的小凳上,啜泣着。
“阿曉,你就暫時先住在這裡吧。”陸木說。
這間房子不大,用粗麻席子隔成了兩間臥室。陸木指着其中一間臥室,對阿曉說:“我大部分時間會在軍營裡,你就睡我的牀。”
雖然和妹妹同住一屋,有些不方便,可是暫時也沒有別的辦法安置這個異鄉人。
兩個四、五歲的小孩從門口探出頭,問道:“姐姐,菱角姐姐怎麼啦?”
他們是部落的孤兒。父母或者得病、或者在狩獵中被大獸吃掉,失去雙親的小孩會被安置在部族同姓氏的親人家中。菱角家也領養了兩個小孩,他們住在隔壁阿婆家,菱角在照顧他們的起居。
她去部落裡拿來肉食,給這兩個孤兒做飯、洗澡,還要到山上採桑紡織。
雖然母親早亡,但有父兄的庇護,菱角每天忙碌的工作,內心卻感到安心。她會哼着採桑曲,開開心心的忙碌着。
現在,父親不在了,只有哥哥一個人可以依靠。萬一哥哥......她只能祈求祖先保佑,保佑一家人平平安安。
阿曉在一旁看着,從菱角的眼淚中感覺到一種悲傷。
這就是失去親人的情緒嗎?和我失去阿夏時那種感覺一樣吧......
第二天,部族的人在先祖留下的開山大斧前祭祀,然後,一名老女巫用陶罐端着水,用菝草沾着水灑在出行的首領們身上,口中叫道:“願祖先的神靈保佑你們,平安歸來......”
尤他們將迷谷枝放入腰間,跨上馬,在送行民衆注視的目光下,往炎火部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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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木家。
隔壁老阿婆從門口說:“族裡要分肉了,菱角啊,你還不去啊。”
兩個小孩說:“菱角姐姐,我餓了。”
陸木和阿曉在這裡陪了菱角一天,他們看着這個女孩抹乾眼淚,開始工作。
她要照顧這兩名孤兒。
“阿曉,你陪她一起去吧。”陸木怕妹妹情緒不穩定。
“好。”
在村子中心的空地上,壯漢們把一頭頭野獸剝皮,切下一塊塊肉來,分配給各家各戶。
九角大酋長尤規定,狩獵得來的食物,由每家按人口分享。在物資缺乏的原始時代,這是一種原始公有制。
菱角分到了五份肉,用鹹草繫着,阿曉幫忙提在手裡。
“你叫什麼?”菱角問道。
“阿曉,我叫阿曉,這名字還是你父親起的呢。”阿曉說完,覺得自己好像說錯話了。
果然,菱角微微一怔,眼淚水又在眼眶打轉。
她看了一下阿曉,說:“你身上臭死了,衣服也那麼髒。你去河塘裡洗個澡吧,我把我哥哥的衣服給你,你這身衣服等一下拿給我,我幫你洗乾淨。”
阿曉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沾滿血漬,身上全是屍山中那些不知名藥水混合着屍體的味道。
“嗯,是很臭。”阿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