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衆人身後,蕭若雪直勾勾的望着劉祭與皇帝交談,又與衆人問好,只覺得眼前的那個少年將軍越發的沉穩,眉目間多了許多不曾見過的滄桑,卻是越發的顯得雄姿英發,而不再似那個文弱的少年儒生了。[]
立宛城一面曾以爲是永別,沒想到在今日竟然會再見面,蕭若雪的手在顫抖,嘴微微的張開,雪白的面容在耀眼的陽光下泛出微微的紅暈,雙目一刻也捨不得移開那張朝思暮想的容顏。
她心中也念着這個人的,她心中也在期盼不期而遇,記憶中那個陽光明媚的日子,青青的草地,跨馬而來的少年衣袂在風中飄蕩,一直向她飛奔而來,她被那狂奔的馬兒嚇的忘記了起身,就那麼呆呆的躺在草坪上,瞪大了一雙眼看那馬蹄高高擡起,重重落下,大地爲之一震,她的心也爲之一震。
那少年如沐春風的笑容,伸出纖細白皙的手,在馬背上笑道,“我便知道你會來這裡。”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將手交到少年手中的,當有意識的時候,她已經落在了馬背上,靠在他背後,攔着暖暖的硬朗的男人的腰,帖在寬大的背脊上,面對狂奔退去的草木怯懦害怕。
不過,很快,她便被他背脊上咚咚的平穩的心跳聲引去了心神,忘記了風有多急,馬有多快,天地間就剩下那一道少年地不算寬闊的背脊。
不知何時。蕭若雪的臉上已經佈滿了淚痕,如今物是人非,再也回不去了。她再不是那個天真無知地少女,而他也不再是那個滿腹壯志卻懵懂的少年。
如今的她,站在他的面前再不是他唯一的矚目的對象,而她,站在他面前卻無法再任性撒嬌,回不去了呀!
淚流滿面,控制不住的向下掉,是對往昔的期盼。還是對未來地絕望?蕭若雪不知道,她只是知道,這一面,合該是最後一面了,爲什麼會這樣,她不明白,永遠也不會明白。
衆人說了幾句,便要回轉進大殿議事,將呆呆在原地的蕭若雪留在那裡,空蕩蕩的廣場上。人很多,卻沒有一個爲她駐足,父親,兄長,曾經的摯愛,當蕭若雪覺得那個人越發的離自己遠的時候,才發現衆人都進了大殿。胡亂的擦掉臉上的淚痕,蕭若雪連忙拉起斗篷向前跑去,她今天來可不是爲了這個男人。
大殿內衆人正爲了佈置一事爭論的熱火朝天,劉祭共計帶了五萬人馬過來。五千騎兵日夜兼程,還有四萬五千人馬會在晚上以及明日早朝趕到,五千騎兵雖然不多,卻是足夠震懾城外的叛軍了。這也猶如一劑良藥,衆人本就高漲地情緒又添了幾分自信。
佟老爺子派了人隨着劉祭一同過來,衆人這才得知城外那些鋪天蓋地的騎兵是怎麼回事,那佟家派來的人口舌甚是便利,引得皇太后與少年皇帝的臉上盡是笑容,衆人也是笑的開懷,將相和睦國之大喜,只要能這般凝成一股繩。平叛指日可待。
說完此事。便是城內佈防一事,劉祭所率騎兵連夜奔波。跑死了不少戰馬,好在上京城爲各處戰爭採購了不少,皇帝下旨分配了軍需,又讓劉祭大軍先做休息,至於城中守軍輪番休息,暫時不做反攻。
諸事議定,衆人的目光又落到了蕭明珏蕭明鈺兩人身上,大殿上兩個被束縛了手腳的人實在是太過扎眼,劉祭自是忍不住要問上一問的。
劉祭剛問,一直不好插話的蕭若雪便撲上前來跪倒在地,高呼道,“求太后皇上饒恕了兩位大人罷!”
劉祭一直沒有發現蕭若雪的存在,大殿內涌出地人太多,被皇帝如此迎接,劉祭還是有些受寵若驚的,何況旁邊還有一個蕭仲紇在,進了宮就見了不少奇奇怪怪打扮的人,對一個身披黑斗篷的人自然是不在意地,一心想着的是儘快商議好對策,抵禦外敵。
聽見蕭若雪如此說,卻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劉祭的目光自然放到了蕭仲紇身上,蕭仲紇只是淡淡笑了笑,“佟夫人,朝堂之上婦人不得涉足,你還是請退下罷。”
蕭仲紇這般說話已是客氣了,客氣之外還有生分,劉祭看向蕭若雪,蕭若雪此刻也是望着劉祭,眼中含着渴盼,劉祭呼吸滯了滯,問道,“這是?”
少年皇帝瞧了皇太后一眼,皇太后道,“蕭太師,蕭明珏蕭明鈺兩位皆是太師親子,哀家知道太師爲了以示大公無私,所以對待兩位大人皆是要求更加嚴厲,如今國難當頭,兩位大人皆是國之棟樑,所作所爲也非死罪,蕭太師大可不必如此,哀家以爲,稍作懲戒即可。”
蕭仲紇道,“太后體恤老臣,老臣感激涕零,不過蕭明珏、蕭明鈺所犯之事目無王法,國難當頭不思進取,蕭明珏公然違抗主將之令,軍前當斬首!蕭明鈺目無王法,危難之際在宮門斗毆,若不是叛軍退卻,怕是皇宮已失,此兩人罪不可赦,當處以極刑,以儆效尤!非老臣沽名釣譽,此兩人不罰日後難以服衆,如今大周朝不能沒了法度,否則何以制軍?何以平天下?唯用重典!”
“你記得大周,可記得他們還是你的兒子?若不是你的兒子,他們又爲何會這般?”蕭若雪跪在地上怒目相視。
蕭仲紇傲然道,“先國後家,國難當口,豈能兒女情長!”
蕭若雪突然笑了,“呵呵,好一個大義滅親的蕭太師!那您之前的所作所爲又是何苦來哉?”蕭若雪站了起來,望着蕭仲紇,“勵精圖治十餘年,長女入宮爲後,大周大難,太師連夫人去世也不歸家,城門殺長子,宮門殺次子,只爲正刑典,真真是忠心爲國!只是,這真如大家眼見這般麼?”蕭若雪笑,伸手指着蕭仲紇的鼻子罵道,“你,不過是一個包藏禍心地奸臣而已!於家,你對不起妻、子,於國,你有愧太祖皇帝、先皇、皇上、太后乃至大周地子民!蕭太師,你真真是一個失敗的人!旁人瞧你功成名就,好生氣派,卻是連家都保不全,更別說爲國,大周若沒有你,又怎會有今日!”
“放肆!”蕭仲紇怒目圓睜,“老夫所作所爲,何須你一個婦人說道!”
蕭若雪冷笑,“蕭太師,您連您地親生女兒都不認了麼?”
“住口!”蕭明鈺大喝道,“蘇若雨,你可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麼?”
蕭若雪昂起頭,“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二哥,我心理面明鏡似的!母親去世了,我本以爲他還會念一點父子之情,那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可是,我錯了,你們也錯了,這個人的心是鐵做的,比鐵還冷,還硬!自以爲是!剛愎自用!如今家破人亡了,我還留戀什麼?要死,那大家就一起死吧!一同到地下去見母親,問一問她,我做的到底對不對!”蕭明珏眼中露出濃重的失望,想說什麼,卻是一口氣接不上來咳嗽了起來,“咳咳……”這沉重的咳嗽聲在大殿內迴響,衆人都有些失神,蕭明珏說不出話,更是急的臉色通紅,一動身上的傷便流出血來,一雙眼帶着複雜的眼神望着蕭若雪,更多的是濃濃的擔憂。
蕭明珏咳嗽不休,嘴角浸出血跡,身上的傷口也滲出血來,蕭若雪連忙上去輕輕的拍蕭明珏的背脊,口中焦急的道,“大哥,你想說什麼?彆着急……”蕭若雪不這般,蕭明珏還好些,蕭若雪越勸,蕭明珏咳嗽的越發急切。
李智鴻突然笑了起來,“哈哈……剛纔怎麼了?只覺得一陣耳鳴,眼睛也瞧不真切,看來是有些累了。”
劉祭望了一眼錯愕的皇帝以及滿臉陰沉的皇太后,蕭仲紇沉着臉,蕭仲紇身後那個佟家的使者一步跨出來,躬身道,“皇上,太后,本來家醜不可外揚,此刻卻是不得不說了。”
蕭若雪挑眉,“你想說什麼?佟寧!”
佟寧低下頭道,“嬸嬸還是先下去罷。”
蕭若雪擡起下巴,“下去?下哪兒去?皇上太后沒聽見我說的話麼?蕭仲紇犯了欺君之罪,如今那位皇后不過是個冒牌貨,皇家的顏面盡失,蕭家就該抄家滅族!”
佟寧低頭道,“嬸嬸,恕侄兒無禮了。”頓了頓,大喝道,“來人啦!將這個瘋婦拉下去!”
回過頭又對皇帝道,“皇上,朱氏自從嫁入佟家,便一直瘋瘋癲癲,說話前言不搭後語,曾主憐她,將其送到西邊求醫,沒想到她竟然自己跑了回來,擾了聖駕,還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內院不寧,我佟家人責無旁貸,請皇上賜罪!”
蕭仲紇不動,蕭明鈺身體震了震,蕭明珏咳嗽的更加厲害了,兩個士兵上前拽住蕭若雪,蕭若雪看了蕭明珏又看看蕭明鈺,恨恨的瞪了蕭仲紇一眼,雙眼渴盼的望着劉祭。
那兩個士兵毫不留情的拽住蕭若雪便向外拖行,大殿內沒有一個人有動作,蕭若雪只覺得什麼在腦子裡炸開了,尖叫道,“誰說我是瘋子!你們纔是瘋子,我說的都是實話!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