拋開國仇家恨,最令一個男人切齒的事情莫過於加諸在其頭上的侮辱。想讓一個男人懷恨在心,光明正大的決鬥中刺對方一劍,遠不如當衆吐對方一臉口水或扇對方一個耳光來的效果更好。前者充其量能讓他恨你一時,傷好了恨也會慢慢消散,後者卻可以讓他恨你一世,那樣的行爲等於在他心中埋下仇恨的種子,會一生一世生長髮芽。龍勇第一次敗在師弟張道浚手中可算作前者一時之辱,他臥薪藏膽三年,武道大成後出來找張道浚出氣也不過是一時的意氣,他也無意要跟張道浚結下不可解的樑子,可惜事有陰差陽錯總不由人心意,二次出山龍勇卻受到了更大的刺激。
葉皓東問龍勇爲何會傳出被民兵亂槍打死的消息。張道浚長嘆一聲繼續說道:“我師兄四處尋訪我的下落,而我仗着消息靈通一直躲着他,所以他總也找不到我,這期間,他開始挑戰各路高人,居然所向無敵漸漸打出了名氣,更被公推爲武當內家拳第一名家,他名聲漸漸大過我許多,對我的成見也就淡了許多,我獲悉這些後很爲他高興,便尋了個地方隱居起來鑽研拳法,忽然有一天有善信之人通知我,他要挑戰號稱實戰拳法第一人的八極拳大師孔文龍,我聽說後爲此擔心不已,決定去勸阻他。”葉皓東笑道:“他一直尋高手比武,你都未曾出面阻止,爲什麼單單這次你要出頭阻止?”
“不是因爲別的,實在是這個孔文龍殺性太重,解放以前他曾經流浪到世界各地,跟各國高手切磋,在他手下從未有生還者,因此才被稱爲實戰拳法第一人,據我們的資料顯示,孔文龍是多年的圓滿宗師又精於實戰,我師兄去挑戰他肯定凶多吉少。”
張道浚喝口茶,衆人聽的聚精會神。他繼續講道:“說起來也是天意弄人,我之本心是想阻攔師兄去送死,當我趕到孔文龍隱居的地方時,師兄已經向孔文龍遞了戰書,我知道以後心急如焚,便顧不得許多,直接登門拜訪了孔大師,說明來意後,本沒敢奢望孔大師會同意拒絕師兄跟他比武,沒料想孔大師居然欣然同意了,原來他那幾年一直在參研佛法深感自己青年時殺孽過重,所以有意皈依佛門,我所求之事正稱他心意,本來事情到此還算圓滿,可惜偏偏事有湊巧,那天師兄遞了戰書後回去一想又覺得有些冒失,便決定登門跟孔大師見一面,一來摸摸底二來表示一下尊敬之意,卻沒想到正遇上我求孔大師放棄比武,師兄當時就覺得受到侮辱,非要當場跟我比試一番。”
葉皓東問:“你又打贏他了?”
張道浚搖搖頭,道:“沒有,孔大師根本沒讓我們打起來,他提出了一個折中的辦法解決我跟他之間的矛盾,他讓我和師兄分別跟他較量一番,看誰的表現更好,由他來判斷誰的功夫強,這樣既可以不傷及師兄弟之間的和氣又很公平。”
葉皓東道:“這個辦法好。”張道浚苦笑:“就是這個辦法讓我跟師兄之間有了解不開的疙瘩,我的拳法偏重於纏,綿,粘,靠,崩,最擅長的就是防守反擊以柔克剛,而師兄的強項卻是長鞭大馬大開大合,他拳法大成後已達化柔爲剛的境界,實力的確在我之上,我們倆分別對陣孔大師,結果我跟孔大師打了六十多個回合才告負,輪到師兄時他卻只堅持了十個回合就敗下陣來,這個事實讓躊躇滿志的師兄自尊心倍受打擊,他當場質問孔大師對我是否留手,孔大師實言相告,言及我的拳法傳承了武當正宗,正是大師拳法的剋星,未來前途一片光明,而師兄的拳法卻已經偏離了內家拳的宗旨自成一家,我們倆未來的成就註定是繁星比之皓月,不可相提並論。”
葉皓東聽到這算徹底明白了,點點頭:“孔大師這麼說的本意是兩不得罪,而他卻鬧誤會了,你師兄本來就是個小心眼又好勝的性格,這下子鑽進牛角尖兒了,他肯定徹底恨上你了。”張道浚又嘆口氣,道:“你說的不錯,孔大師說我的成就未來將如皓月,其實是挑明瞭我不過是傳承前輩套路,未來的成就有限。說他如繁星卻是在贊他已經掙脫了內家拳柔正綿虛的束縛,已經有了開門立宗自成一家的資格,他的拳法未來正如繁星一般縹緲難測,可惜他當時沒能領悟大師的真意,反而認定是我跟孔大師聯合做局羞辱他,一怒之下轉身就走了,從那以後他便發誓有一天要同時戰勝我和孔大師倆人才甘心。”
“後來他又來找你了嗎?”聽他說的引人入勝,阿依古麗也駐足聽了半天,這會兒忍不住問道。張道浚搖頭道:“沒有,沒多久十年動亂就開始了,我師兄便去了師傅埋骨的廟宇做了廟祝道人,意思守護師傅埋骨之所,紅衛兵小將前來砸廟,師兄出面阻攔卻被民兵亂槍打到,當時血流了滿身,大家都以爲他死定了,砸了廟以後他們放把火想連同師兄一起燒了,剛好趕上已經出家做了頭陀遊方僧的孔大師前去拜訪他,便把他從火海里搶了出來,又發現他還沒斷氣,就把他送到了我隱居的地方,被我們當時的宗主給救活過來,醒來以後他留書一封,說再世爲人,過去的龍勇不復存在,但願今生跟我後會無期,便不辭而別了。”
葉皓東道:“這麼說他也沒理由繼續對你懷恨在心啊?”
有道是人心難測海水難量,這世上最難理解的便是人心了,他感念我的救命之恩不假,但其實他對我的妒恨卻從未消除過,我越是對他表現的和善大度,他越認爲我這是瞧不起他,認爲他沒有資格做我對手。他那幾年一個人浪跡江湖也做了些違法亂紀的事情,國家把他列爲重要的通緝犯。他經過多次生死考驗從鬼門關裡掙脫出來,拳法精進終於達到圓滿的境界,每當想起我對他的所做的事,他的心就會矛盾重重不知該不該找我尋釁,後來聽說他又遇上了孔大師,結果當場挑戰又再度敗北,氣憤之餘便打算再找我比試一番,我當時不過絕頂宗師的境界,孔大師爲保護我,便僞稱我已經能跟孔大師打成平手,告訴他這輩子他也趕不上我了,從那以後他便一直跟在孔大師身邊再沒出世,表面看他是放棄了超過我的念頭一心學孔大師修禪求長生了,實際上,我想以他秉性,多半是要學成孔大師的絕活兒,再尋合適良機跟我比試,了卻一生心願。這些過往如果被有心之人知曉,再由高一方出面用激將法刺激龍師兄,他一定會出山的,以他當年的實力再加上這些年跟在孔大師身邊苦修的成果,恐怕咱們這裡邊就算是小楊施主也未必是他的對手。
董兆豐壽眉一展,道:“拳怕少壯這話雖說對圓滿宗師而言不完全適用,但在決戰生死之時也要算得一個重要因素,龍勇再了得,也終究是年齡大了。”
“師兄的拳是實戰的拳,他一生未娶是整身的童男子,又練過童子功,十三太保的橫練功夫也有所涉獵,這麼多年修身養性,體力上未必會衰敗。”
葉皓東嘿嘿一笑插言道:“人還沒見着呢,就先胡亂擔心起來了,他來不來這場架都得打,把這廝算上再把那個孔大師的兒子也算上,再加上高一方和呼尹二人,估計這就是他們的陣容了,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夠難對付的,不過各位也不用有顧慮,咱們打這場擂臺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弄死高一方,即是爲楊大叔和虎子報仇,又是爲剔除掉高一凡最鋒利的爪牙,高一凡沒了軍界的強援也就失去了立足中央的根本,再換屆的時候自然有皮厚心黑之輩搶着去收拾他,所以明天的比武最關鍵就是弄死高一方,至於輸贏倒在其次。”
與此同時,京城楊宅。楊國強正滿面堆歡陪着廖百川和幾名外國人聊天喝茶。
“安德魯?洛基,阿爾貝?路易斯?德羅貝爾,兩位先生,作爲東道主我十分榮幸的對二位的到來表示歡迎,請允許我以茶代酒敬二位一杯,也祝福二位此行順利達到目的,高一凡先生在百忙之中還特意讓我代表他向二位轉達敬意,同時他還有禮物委託我贈送給二位。”主人熱情洋溢的用熟練的英語對兩位年輕的客人表示了敬意。得到的迴應卻是兩個年輕白人昂起的頭顱和傲然的不屑。
廖百川代替他們表示謝意,回答道:“楊副主任太客氣了,咱們有共同的利益也有共同的敵人,我們王子殿下和安德魯少爺跟您一樣恨不能立刻將姓葉的那小子碎屍萬段纔好,這次他們帶來了兩位歐美最強的神聖級戰士,請允許我爲您介紹,這二位就是卡勞?龍格和奧賽羅?薩基二位強大的神聖級戰士。”兩名坐在側位的白人向楊國強微微致意。這幾名洋鬼子的倨傲讓楊國強很不舒服,他心底不以爲然卻依舊滿臉堆歡。
所謂神聖級戰士就是歐美人對強大武者的一種尊稱,大致相當於武道宗師的意思。廖百川的內心其實對這兩個人也不大以爲然。他在六七十年代的時候在國內犯下大案後逃到國外,是摩納哥王室收留了他,從那以後他就把一生的榮耀追求跟這些西洋鬼子緊密的綁在了一起,現在他是摩納哥王室的總武官,相當於皇家警衛頭子。路易斯上次在紙醉金迷受高一鶴挑唆跟葉皓東結怨,回去以後便開始琢磨怎麼來報復葉皓東。把這事兒交給了廖百川來辦,廖通過摸底,才知道感情葉皓東並不好惹。在海外的實力之強大更是讓那些歐美傳統的地下豪強們忌憚三分,廖百川正覺得無計可施呢,趕上他的同門師兄高歌軍來找其助拳擂臺比武的事情,廖百川靈機一動想到這是一個機會,他立即建議路易斯王子聯合跟葉皓東有舊怨的洛基家族,找他們合作,一起對付葉皓東。之所以來楊家商議合作此事,自然是出自高一凡的授意,這種跟外國人勾結的事情他是絕不會沾手的。
“比武賭鬥的地方設在陳光輝的軍隊裡,你們的身份沒有可能混進去,還不如玩一手坐山觀虎鬥,在他們受傷疲憊的時候給他來一場突襲,這場比鬥葉皓東一方無論輸贏,最終肯定會損兵折將,到時候就是他身邊力量最薄弱的時候,我會安排二位帶來的高手和廖高二位師傅埋伏在葉皓東等人的必經之路上,等他們比鬥結束回程中就是他絕命之時。”楊國強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恨意,用發狠的口氣說道。
兩位年輕的貴客相互對視一眼,彼此點點頭,阿爾貝?路易斯道:“我們希望姓葉的能活着被帶到我們面前。”
次日,高昌店,三十八集團軍某團大車庫院內。被四周的車庫包圍起來的空曠場地裡擺着一座巨大平整的高臺,底座是全鋼架結構坐在上百個埋入地下的水泥墩子裡。上邊鋪的是鋼板和厚厚的木板,最上面又鋪了一層硬實的毛氈毯子。東西兩邊各擺着幾十把椅子,一場楊家父子期待已久,高家兄弟避無可避的決戰即將拉開序幕。
葉皓東用高昂代價買回來的尖端技術讓今上在前進和穩定之間選擇了前者,默許了他一系列不出圈兒的肆意妄爲。
擂臺比武的形式肯定要好過雙方拉出隊伍明刀明槍幹一架,也更容易得到今上的認可。葉皓東爲今天瞎折騰快半年了,即將開始的這場比斗的結果將見證他這些日子所作所爲是否有收穫。這是唯一光明正大除掉高一方的機會,務必要把握住。只要他死了,無論誰再想對付高一凡都不會存在什麼不穩定的因素了,中央對高一凡的態度就會發生逆轉。
九點整,雙方人員悉數到場,分東西坐好後,互相打量。張道浚和龍勇同時發現了對方,彼此在心中忍不住暗歎一聲,四十年怨恨今天一朝了結!
受總參節制持中立態度的三十八軍的參謀長蕭朝陽走到臺子上,宣讀了雙方已經說好的規則,雙方各出五人,打輸了的人就失去繼續比斗的資格,哪一方先輸五場爲負,比鬥雙方生死勿論。比鬥開始!
葉皓東一方出乎意料的竟是虎子第一個跳上擂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