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一個人能恨多久?有的恨,直到自己死了骨頭化灰纔會消散。懷揣這樣的恨的人往往並不希望自己恨的人死去。這種恨叫因愛生恨,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這種恨的本質裡還有愛的印痕被雕琢到內心。有的恨卻是要恨到所恨之人被自己親手化骨揚灰才甘心,人若懷此恨,非拔劍斬仇人不能解恨。三十年五十年在這恨意麪前不過彈指一揮間,蹉跎歲月亦不悔,只求復仇一快平生。
由高一方這個名字再聯想到獨目虯髯武功蓋世,葉皓東從第一眼見到虯髯大漢起,就斷定此人必是好兄弟楊軍虎的父親楊大彪。這位大叔真有夠威猛的。如此彪悍的刺殺方法真乃葉皓東生平僅見。
他咋會挑這麼個機會刺殺高一方呢?在一座修建在半山谷中的療養院,四周早因爲要對付葉皓東而佈滿了狙擊手,暗藏在其中的訓練有素的軍人更是不計其數。如此兇險的環境裡刺殺一位軍方大人物,且這個大人物自身還是位大宗師級的高手。實在是魯莽之舉。
其實這事兒說穿了一點也不奇怪。
獨目虯髯大漢正是楊大彪。這位多年前就登絕頂的蓋世武者和他的兒子一樣是個武瘋子半混人,就算功夫大成靈智已開,做事依然難免有些一根筋。他秘密潛伏在京師地區已經多年,一直在高一方周圍尋找機會。但高一方自從上次被他的拳風打壞頭部的生髮神經後,就一直深居簡出,躲在軍事禁區裡。楊大彪根本沒機會看到他人。這次見葉皓東是高一方多年來首次離開軍事禁區。守候在外邊的楊大彪秘密跟蹤高一方來到這裡,卻在進入山谷後失去了高一方的蹤跡。後來他發現了前來談赴宴的葉皓東兄弟,聯想到高一方過來也許就是爲了見這幾個人的,於是他就隱匿在南房坡上等候機會,果然最終讓他等到再次跟大仇人相見的機會。
楊大彪根本沒打算跑。他一個縱躍從房上跳下來,只三兩個起落間就竄到高一方近前,身後地上留下一排排的彈孔。頃刻間就跟高一方糾纏到一處。打的不亦樂乎的同時也限制住了狙擊手們的作用。高一方能三次從他手上逃脫,若無高絕身手豈能如意?二人都是絕頂高手,身形糾纏到一起,快的幾乎難以辨認,高一方身份在那放着呢,再高杆的狙擊手也不敢輕易開槍。楊大彪實力強勝一籌,打長了高一方鐵定不是他的對手。
但事情又豈會如此簡單,拋開高一方本身就不好對付不說,在他身邊功夫高手又何止是他自己。廖振洋也是經歷過上次楊大彪刺殺高一方事件的,知道高一方還略遜色於楊大彪,他操起紅纓大杆子,一個箭步竄了上去,直取楊大彪。槍似毒龍化作一道烏光奔楊大彪胸膛刺來。大槍頭禿嚕亂顫,化作無數個槍頭,呈鳳凰亂點頭之勢,讓人難以辨別真僞。楊大彪此刻正追逐着施展八卦遊身掌的高一方轉圈,大杆子到胸前,他不僅不躲,反而腳下加勁,以出乎廖振洋意料的速度接近大杆子的槍頭,幾乎貼上肌膚的瞬間,他才猛的一個黃龍大轉身,腰桿兒詭異的一扭,讓過了槍頭,身形只作稍緩,依舊死追高一方不放。
楊大彪的武道威猛絕倫,霸氣如山,殺氣如虹。就算是廖振洋提着紅纓大杆上來助陣,也不過稍微緩解一下高一方身上的壓力,依然無法讓高一方擺脫楊大彪的追逐。
葉皓東一伸手拉住了要去組織人手的鄭同文的右臂,笑道:“鄭副司令真會開玩笑,原來你還跟我藏一手呢,這樣的表演真是足慰平生精彩絕倫啊,您這是要給我個驚喜啊,這位紅顏白髮的軍人和那位獨目虯髯的大叔都是絕頂高手啊,想不到我有生之年還有機會看到這樣一場絕妙的演出,如此好戲怎能獨享?一會兒看到妙處我叫好的時候您不在誰給我託着?所以請鄭副司令跟葉某一起看一會兒吧。”這廝手上的功夫對付普通人綽綽有餘,鄭同文明白這些功夫高手想要他命,是翻手之間的事。冰着臉沒說話,很配合的坐了下來,樣子依舊很篤定。
葉皓東很快明白他篤定的原因。眨眼的功夫,從後院又竄出五人來。這五個人正是高一方身邊最重要的安保力量。清一色三十歲左右的壯年人,手裡都拿着一對奇型兵器:護手雙鉤。一跳出來就把場中戰鬥的三人圍在當中。這五人登場後,另有五人緊隨其後也跟了出來,他們手上拿的卻是流星錘。這就是高一方專門訓練出來應付不能開槍的場合的,號稱‘天羅地網’的十大高手。
這套陣容可以說是爲楊大彪量身定做的。護手鉤善守善纏,流星錘卻是長兵器長於遠程空中打擊,控制範圍還大。被這兩樣奇門兵器組成的十人大陣纏住,就算是絕頂高手也很難脫身。這十個人的出現徹底扭轉了場中的局面。他們仗着奇型兵器和高一方的配合,遠攻近守配合的相得益彰,加入戰羣不大會兒就把楊大彪逼退到圍牆附近,還把他和高一方隔離開來。把他逼到狙擊手的槍口之下。
砰地一聲槍響,楊大彪猛橫身一躲,險險避過第一槍,子彈打中了死死糾纏他的廖振洋的腰部。砰地一聲又是一聲槍響,這一次楊大彪再來不及躲避,他剛剛避開一次,這一槍選擇的是他上一個避險動作未完之機打出來的,臨敵之中慌亂之時他已經避無可避!子彈準確的命中了他的胸部,那裡卻沒濺起一點血花兒。原來楊大彪早知道刺殺高一方的難度巨大,他來之前也做了些準備,其中就包括穿上了避彈衣。眼見他胸前中彈,卻安然無恙威猛如故,這些人都微微一愣神兒。楊大彪藉此良機撞破圍牆衝出了包圍圈。
高一方看衆人一愣的功夫楊大彪已撞破圍牆,連忙帶人尾追上去,再次糾纏住楊大彪。邊打邊尖聲喝道:“打頭,打腿!”
話音落槍聲響,砰!砰!砰!砰!砰!砰!六聲槍響,六名位置最近的狙擊手從房頂滾落。槍聲連續,彷彿只一瞬間就發射出了六顆子彈,正是剛子的絕技,一手藏大小雙槍,雙手四槍打出來的。
原來是葉皓東看出楊大彪絕難躲避這些狙擊手的狙殺,果斷命令剛子救援。發出命令後葉皓東一把拉起鄭同文選一處靠牆的位置站定,單手扣在鄭同文軟肋心口的位置,把他放到自己身前擋住正面狙擊手的視線。管他結果如何,最起碼葉皓東不能眼睜睜看着虎子他爹送命。他的這一舉措十分及時,只這緩了一緩的功夫,楊大彪就大發神威搶奪了一條流星錘,將一個拿護手鉤的高手打翻在地。高一方見事不可爲,怪叫一聲跳出圈外,命令手下軍人不必顧忌自己人開槍向楊大彪射擊。
葉皓東的舉動等於向高一方一夥宣戰。十幾名荷槍實彈的青年從院子各個角落裡,門裡衝出來。將葉皓東和鄭同文一起圍在當中。
幾乎是在眨眼之間,葉皓東被圍,楊大彪突圍又陷入亂槍。剛子被連續的射擊打的滿院子亂竄,不時還擊。他一隻手裡藏得下大小兩把手槍,食指和尾指同時勾動扳機,只憑感覺就能保證槍槍命中,如此神乎其技震撼全場。即便如此,明眼人也看得出來,只需他子彈打光,他就是個槍靶子,饒是他槍法如神,身法如電,體力耗盡時照樣得死在亂槍之下。
葉皓東大喝一聲住手,手上發力,鄭同文跟着發出一聲慘嚎。衝剛子開槍的人都猶豫了一下。剛子一個跳躍湊到葉皓東身邊,爭取到片刻喘息之機。
另一邊楊大彪卻被亂槍打中右腿,不得已只得跳回高一方等高手組成的包圍圈,死死纏住高一方等人再不敢掙脫出圈外半步,看他的意思是想跟高一方同歸於盡了,可惜就這一會兒的功夫護手鉤和流星錘又配合正常了,高一方如果不是爲了活捉他,甚至能隨時退出戰鬥,命令手下亂槍打死他。
葉皓東又喊了一聲住手,這次手上略加了一分力,鄭同文叫聲更慘。高一方冷哼一聲,剩下的高手們每人從懷中拿出一把小網槍,對準連續躲避子彈消耗了大量體力,又戰鬥多時失血過多,已是強弩之末的楊大彪一起發射。掛着無數個小鉤子的捕人網剎那間掛滿楊大彪全身,這些人又拿出細細的金屬線掛住網,幾個人走馬燈似地圍着楊大彪轉圈,不大會兒就把渾身浴血仍怒吼連連的楊大彪捆個結結實實。
“葉皓東,你讓我出來見一面,說是談結盟的事情,卻又爲何幫助我的仇家?你抓住老鄭是什麼意思?別忘了老鄭的身份,真傷了他,後果不是你能承受得了的!”高一方的聲音陰柔,連口氣都怪怪的,聽的人心頭髮麻的感覺。
葉皓東把鄭同文交給剛子,走出來高舉雙手。“你不是要談結盟嗎?好!我答應你,就一個條件,你把這個人交給我帶回去,我生平沒別的愛好,就喜歡功夫,這個人我看中了。”
葉皓東話音剛落,招待所周邊突然傳來急促的槍聲,槍響如爆豆。片刻的功夫打槍人就殺了進來。爲首一條巨漢,手中拎着厚重的院門一甩手扔向高一方。門板到,人也到!聲音緊隨而至:“大哥,我來了,你沒什麼吧?”來人正是楊軍虎。老爹用煙囪,兒子拿門板,砸的是一個人,這對彪悍的父子果然彪悍如一。
門板在空中旋轉掛定風聲到了高一方面前時,他仰身擡腿,一腳把門板踢成兩半,收回腿時,卻感到被這一下震的腳尖劇痛鑽心。心中不由暗恨,怎麼可能又是一個圓滿大宗師?他發出一聲長長的尖嘯,隱藏在暗處的人紛紛向這裡集中,頃刻間把整座小院圍了個滿滿當當。保利剛拎着鄭同文跳過來,跟虎子一起圍住葉皓東。虎子帶來的五十名兄弟湊過來圍站到他們身邊。雙方剎那形成對峙狀態,彼此都有槍法絕佳之輩瞄準了對方首腦人物。
“高副司令,相信你也看出來了,我手下這些兄弟皆是暗勁大成以上的高手,不瞞你說,他們的槍法全是跟我這個槍法不賴的兄弟學的,絕不在他們的功夫之下,真打起來,你這二三百人未必佔得了上風,我相信你們今天爲了對付我安排的這一出鴻門宴肯定沒有軍區或者總參的命令,如果鄭副司令因爲這件事有什麼閃失,你就算是朝裡有人好做官,也交代不過去,我這兒有個提議,咱們來一出走馬換將怎麼樣?”
事到如今高一方只能暗恨葉皓東出爾反爾。由於對眼前的局面估計不足。他已經陷入兩難的猶豫。楊大彪跟他之間的仇恨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殺妻之仇,奪根之恨,他們之間誰也不會放過誰。老鄭卻是他在軍區最重要的盟友,私仇和家族的政治野心誰更重?高一方沉思良久,終於咬牙切齒道:“你打算如何交換?”
大門外,靠近公路的廣場上。雙方走馬換將完畢。剛子負責斷後,只見他雙手各執一把M4A1突擊步槍,露了一手單手連擊百步穿楊的絕活,警告高一方別輕舉妄動。這個距離內,沒人能躲開他的連續射擊。
葉皓東上車前衝高一方一抱拳,嘿嘿一笑:“今天咱們就算認識了,今後明刀暗箭你我雙方可以隨便招呼,人我帶走了,多謝你今天的招待。”
高一方冷笑一聲,扶住滿臉愧色的鄭同文。微微點點頭,“葉先生,少年英雄的確有幾把刷子,混到今天確非偶然,祝你一路順風,請上路吧!”
葉皓東帶衆兄弟上車撤離,八輛車漸漸遠去。高一方突然爆發出一陣得意的狂笑,“哈哈哈??????小兔崽子,你走的了嗎?”
葉皓東坐在車裡,眼望窗外,面露困惑之意。剛子奇怪的問:“皓東哥,咱們已經脫困了,你還合計什麼呢?”
“走的太容易了,我甚至覺得高一方有巴不得我們快走的心思,這一路出來你不覺得有點不尋常嗎?”
“有什麼不尋常的?難道他們還能在路上給咱們埋雷嗎?”
葉皓東搖搖頭,“車太少了,除了剛出來時有兩輛大衆跟咱們會過車以外,這一路再沒看到車,這條路在這個時間段,怎麼可能這麼清靜?除非前面??????停車!”
剛子一腳剎車停在路中間,用短途對講機通知所有人停車。葉皓東下車打量四周環境。幽靜的山間公路兩旁一邊是峭壁,一邊是深深的溝渠,澗水流淌的很急,中間的部分幽深不見底。葉皓東走到虎子和楊大彪的車跟前,看一眼楊大彪的傷勢。凝眉沉思對策,剛子和虎子一臉困惑看着他。“車掉頭,往回走!”
葉皓東的反應算是快的了,但還是慢了一步。前方的山路拐彎兒處,什麼東西也沒看見,聲音卻已經傳出來。葉皓東聽着就覺得耳熟。猛然想起當年在俄羅斯營救張天鵬那晚的機器轟鳴聲。狗日的,是步戰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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