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八元卒’竟然陣亡,這對於叛軍一方的士卒而言產生了莫大的衝擊。但也僅僅只是衝擊而已,畢竟只要他們的將軍元邯尚站在戰場之上,他們的士氣便不會有所動搖。
這便是猛將的威信!
而相比較叛軍,廣陵軍一方的吶喊聲底氣明顯不足。原因很簡單,因爲此刻挺身而出的並非是他們第一軍大將楊琦,而僅僅只是一介裨將,陳杞。
雖說軍職並不能衡量兩個人實力的強弱,要不然臧霸與李通兩個小卒子身份的傢伙也可能襲擊了對方兩名精銳伯長級的士卒,但是在世俗大部分人眼裡,將軍是肯定要比裨將厲害的,要不然怎麼稱作將軍呢?
然而當陳杞與元邯交手幾回合之後,兩方的士卒卻震驚地發現,那僅僅只是裨將的陳杞,展露出現的實力竟與元邯不相上下。甚至於,槍影重重間,陳杞竟然還要強壓元邯一籌。
難以置信!
別說附近觀瞧的兩軍士卒吃驚,就連身爲當事人的元邯心中亦是格外驚訝,不過,也僅僅只是驚訝而已。
忽然,陳杞雙眉一皺,將兩杆短槍的尾端合在一起,繼而一扭,那兩杆短槍竟變成了一杆雙尖的長槍。但見陳杞一聲氣喝,他手中的雙尖槍頓時比方纔加快了幾分速度,狠狠地戳在元邯的腹部。
“鐺——”
遺憾的是,元邯的剛體終究還是令陳杞的槍無功而返,但是那透體的絲絲寒氣,卻叫元邯心神微微一凜。
[氣……穿透了剛體?]
原本頗爲輕視陳杞的元邯。眼中竟泛起幾許疑色,在打量了陳杞幾眼後,狐疑地問道,“槍貫?”
“哦?見識不錯嘛!”陳杞一挑雙眉,冷笑一聲。雙手一擰。重複方纔的動作。
剎那間,元邯的眼神變得凝重起來,握着巨大鐵槍的雙手亦下意識做出的防備的舉動。他,似乎有些忌憚陳杞所施展出的名爲槍貫的招式。
這一次,元邯瞧清楚了,只見陳杞的雙尖槍在即將觸及他手中鐵槍的同時竟然快速旋轉了一圈。所費的僅僅只是一個念頭的時間。
而就是這看似無關緊要的一圈,竟使得陳杞的雙尖槍槍尖呈現出詭異的亮紅,彷彿被灼熱的鐵一般。
【槍貫:螺旋】
在叛軍士卒倒吸一口涼氣的驚呼聲中,元邯那魁梧高達的身軀,竟被陳杞的長槍迫退了兩步。這還不算。更令人震驚的是,陳杞的長槍槍尖,竟然硬生生鑽入了元邯手中的巨槍槍身內。彷彿這兩杆槍本來就是以這個古怪的模樣結合在一起的,從外部看未見有絲毫突兀的地方。
“……”元邯的雙眼猛地瞪大了。
這就是槍貫的威力!與‘斬鐵’、‘矢巖’、‘崩拳’等並駕齊驅,專門用來剋制剛體的武人絕技的威力!
“嘖!”陳杞雙眉微微一皺,看似對自己的表現並不滿意。
與斬鐵的傷害方式不同,槍貫術側重於點破面,是一招穿透力極強的槍招。專門用來剋制剛體。在這方面造詣最高的,如今恐怕就要屬那位名聲赫赫的槍術大師童淵了。
與剛體這種隨便哪個地方都有機會學到的武人絕招不同,槍貫術除非自學成才、否則便只有在寥寥幾個著名的武館才能學到。爲了這招,陳杞曾經特地拜師在陳留夏侯家的槍術館,向其學習槍招。雖然說陳杞也希望自己能受到槍術大師童淵的親睞,但很顯然,這種奢望也僅僅只是空想,不切實際。
說起來。陳杞的資質並不如何,以至於在夏侯氏的槍術館學了三年。也僅僅只是學會了槍貫的皮毛。不過儘管如此,槍貫術的大致。陳杞心中倒也有了些概念。
那就是速度與旋力的完美結合,簡單地解釋便是以極快的出槍速度爲基礎,同時瞧準觸及目標的時間旋轉槍身,令槍尖更具穿透力。
遺憾的是,陳杞對於這招‘螺旋’並不是掌握地很徹底,因此只是刺入了元邯手中的巨大鐵槍,否則,若是換做槍術大師童淵,恐怕元邯早已被連人帶鐵槍一瞬間被貫穿,即便有再厲害的剛體,也無法擋住這種致命的槍術。
望了眼面露不滿的陳杞,又望了一眼手中那被穿孔的巨大鐵槍,元邯皺緊的雙眉微微舒展開來,他並不算好看的面容也因此稍稍改善了幾分。
“我聽說,槍貫術運用到極致,其實已不是在依靠槍的本身傷敵,而是那股附加了氣的旋力……氣旋,它能夠輕易地穿透任何東西,無論是堅硬的精鐵還是我等武人引以爲傲的剛體……達到極致者,槍本身還未穿透,那股氣旋卻早已消融了槍尖前的阻礙……倘若這並非僅僅只是傳聞,那麼,你還未學到家啊!”
“……”元邯平靜的話語,令陳杞面色微微一變。
確實,槍貫術確實可以剋制剛體,但這並不表示他陳杞便能擊破元邯的剛體。正如元邯所說的那樣,他還未學到家。
“少廢話!”略微有些惱羞成怒的陳杞深吸一口氣再度強攻上來,一招一式竟都是不要命的打法,這令元邯反而降低了幾分憂慮。他很清楚,每個人的體力都是有限的,一旦陳杞的體力無法持續他保持暴雨般的攻勢,那麼,他元邯便能不費吹飛之力地解決掉這個年輕的廣陵軍將領。
[真是可惜了槍貫這門招式……]
元邯心中微微搖了搖頭,他並不急着擊敗陳杞,因爲眼下若要擊敗陳杞,就算是他元邯,恐怕也要費一番力氣,而今夜元邯的目標,卻是廣陵軍大將楊琦的首級,而並非陳杞這一介裨將的頭顱。
因此他不急,他只是用手中的巨大鐵槍輕鬆地抵擋着。甚至於還能夠抽空關注一下他那八名親兵的戰鬥。
“唔?”
這一瞧不要緊,元邯兩道粗眉頓時就皺緊了,因爲他發現,他稱之爲‘八元卒’的八名親兵,那位具有精銳伯長級實力的強悍士卒。竟然已經陣亡了兩人。
不,是三人……
元邯轉頭過去的剎那,剛好瞧見一支箭矢無比精準刁鑽地殺入了‘八元卒’之孔淮的右眼,半截沒入其中。
順着箭矢飛行而來的方向一瞧,元邯驚愕地瞧見一名尋常士卒打扮的廣陵軍小卒子正緩緩放下擡起的右手,此人的左手手中之弓。弓弦尚嗡嗡震動着。
這名小卒子,正是太史慈無疑。
不同於臧霸克敵時驚豔的招式,也不同於李通那簡直堪稱野獸般的拼殺方式,太史慈從始至終都顯得很平穩,他只是不停地移動。不停地拉動弓弦,憑藉着距離的優勢活生生將那個孔淮給耗死了罷了。
要知道,厲害的只是孔淮所掌握的剛體這門武人絕技,而並非孔淮本身,在耗盡了氣、再也施展不出剛體的情況下,太史慈輕鬆就能將其用弓箭射斃,這就是弓這種遠距離兵器的威力。
然而這樣取巧也有比較遺憾的地方,比如說。太史慈就未能借助這場戰鬥而像臧霸那樣自行激發出剛體。不過若是想想李通最後也沒能激發剛體,而是暴露了另外一種令人瞠目結舌的性格本質,或許太史慈倒也能平衡許多。
“做的不錯!”
忽然。太史慈的身後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他猛地轉身,卻愕然瞧見陳到把玩着手中兩柄短劍,正淡淡地瞧着他。
“本來想幫你一把的,不過見你打地輕鬆,我就沒插手。”
似乎是注意到了太史慈眼中的疑惑。陳到聳聳肩地說道。
太史慈順着陳到的方向望去,驚愕地發現。‘八元卒’的潘封早已倒在血泊當中,多半是死了。
[好快……]
太史慈微微一驚。有些吃驚於陳到這位黑羽鴉兄弟的實力,好奇問道,“你怎麼辦到的?”他的吃驚,源於陳到那並沒有多大傷的身體,要知道他太史慈可以憑藉着弓的遠距離殺傷力,不停地跑動纔沒有被孔淮所傷。而陳到,很明顯不像他一樣精於弓術。
“簡單。”陳到聳了聳肩,說道,“就像你做的那樣,只要耗盡了對方的氣,令對方施展不出剛體,戰鬥就變得簡單多了。”說到這裡,陳到忽然握緊短劍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你……怎麼耗盡對方的氣的?”太史慈睜大着眼睛問道。
“這還要問?攻擊他不就行了?不停地近身攻擊,叫他不得不長時間維持剛體,沒一會,那傢伙的氣就耗盡了……剛體使不出來,我就一劍把他給結果了。”
“不停的攻擊……”眼瞅着陳到身上寥寥幾道傷痕,太史慈腦海中不由浮現出一個畫面。那就是陳到以極快的身法速度圍着那潘封不停地繞圈移動,同時手中兩柄短劍不停地給予攻擊,或許潘封亦會攻擊陳到,但是卻一一被他給避過。
[黑羽鴉裡除了老大,這速度第二快的傢伙果然不是吹的……]
太史慈哭笑不得之餘亦佩服不已,畢竟他是絕對做不到陳到這種程度的。
“還剩下誰?”
朝着張煌所在的方向努了努嘴,陳到有些賭氣地說道,“宣高果然不負泰山健兒的美譽,他是第二個;萬億雖然慘了點,不過卻是第二個,我是第三個,你第四……就剩下老大了。”
“不會吧?”收起弓,太史慈一臉意外。畢竟在黑羽鴉的幾個兄弟心中,張煌的實力可是極爲強悍的,就算是拳腳、兵器上的功夫,也能排在前三,更何況還掌握有一手驚世駭俗的道術。即便是泰山郡縣尉王虎,那個同樣掌握了剛體的傢伙,在張煌的一紙符咒下也只得化作灰灰,死不見屍。
“我瞧過了,老大的對手有些門道,另外……這麼多人,老大也不好用壓箱底的啊。”陳到解釋了太史慈心中的疑惑。
“我說呢。”太史慈瞭然地點了點頭,心說原來老大是見這裡人多,不好施展道術。否則又豈會與敵方糾纏至今。
不過即便如此,太史慈還是轉頭關注了一陣張煌的戰鬥,見他確實從容不迫,這才轉頭對陳到說道,“老大那邊確實不用理會。你、我還有宣高,去幫那三名伯長一把,儘快解決掉那八元卒……這樣一來,叛軍的士氣多少會受到些影響吧?”
“唔!”陳到點了點頭。
正如太史慈所言,張煌那邊的確不用理會,因爲他黑羽鴉的四名兄弟皆在與強敵的廝殺中勝出。這就使得張煌可以放下了不安的心。但是他對面的‘八元卒’之一樂闊就沒有這麼好運了,親眼目睹四名朝夕相處的同伴被殺,而且還是被一羣廣陵軍的小卒子所殺,樂闊心中又驚又氣。
他恨不得立馬殺死了張煌,趕過去將臧霸、陳到、李通、太史慈這一干人全部殺死。
但是他辦不到。因爲單單只是在他面前的張煌,他就沒辦法在短時間內結束戰鬥。這種憋屈的感覺,讓他感覺格外不適。
“呼呼呼——”
可能是急躁的關係,樂闊出槍的速度越來越快,力道卻越來越剛猛,以至於竟出現了陣陣破風聲。但是精準方面卻大爲降低,甚至到後來張煌根本不必移動腳步,僅僅只是一撇腦袋。便能避開樂闊那殺氣滔天的槍勢。
“心急了?”見與自己打了整整好一會不分秋色對手忽然水準大失,張煌有些好笑地問道。
正如之前所說的,因爲臧霸、陳到、太史慈、李通等人早已結束戰鬥並且勝出的關係。張煌心中一點也不着急,因此出言挑釁挑釁樂闊,倒也不失是一種攻心的心理戰法。畢竟這樂闊的確有點門道,除了腕力不足外,其餘方面並不遜色那個曾令張煌敗退的強敵,泰山郡都尉馬延。
“少給老子得意忘形!”見張煌竟然出言奚落自己。樂闊的臉頓時就沉了下來,如今的他。表情早已沒有最初的那樣輕鬆。他恨不得立馬將張煌串在長槍上,但是很遺憾。他努力了許久也沒能辦到。
爲此,樂闊感覺十分納悶。
張煌的速度確實很快不錯,但並非是他樂闊所見過的最快的,充其量只能在他一干交過手的對手中速度排名第三、第四罷了,但正是這個速度排名第三、第四的傢伙,從兩人交手起開始,就沒有受到過丁點的傷,就連刮傷也沒有。
這個得意洋洋自稱是什長的廣陵軍小卒子,總是能巧之又巧地以身體最小移動幅度避過他樂闊的長槍,並趁着他收槍的防守空擋揮劍進行反擊,這種詭異的防守反擊的戰鬥方式,令樂闊苦不堪言。
甚至於他樂闊根本不敢將長槍揮舞地幅度過大,因爲這樣一來,他就沒有辦法及時收槍防守。一開始倒是無所謂,畢竟有剛體護身,就算被張煌刺中幾劍也無大礙,可是隨着打鬥的時間一點點過去,樂闊體內的氣消耗地很是厲害,若再依靠這種戰鬥方式,一旦他沒有足夠的氣施展剛體,那麼下一息張煌的劍便會砍下他的首級。
[這個小鬼究竟怎麼回事?怎麼這麼會閃避?難不成他不止長一雙眼睛?]
樂闊簡直難以理解。
眼瞅着樂闊那彷彿便秘般的鬱悶表情,張煌心下暗笑不已。
這種在計算過對方兵器長度以及出招速度、範圍後的極限閃避方式,他最早曾在灰燼山與黃羅打鬥時用過。因爲黃羅的出招速度並不快,因此,張煌靈機一動想出這種躲避對手攻擊並且還能有機會反擊的辦法,對此他取名爲,‘曲步’。
這裡的曲,並非指歌曲,而是指旋律、節奏。早在與馬延戰鬥的時候張煌就發現,人在打鬥的時候似乎有種恆定的節奏,就好像用力劈砍前大部分人都會下意識地吸口氣,而在被動防守時卻會吐口氣一樣,這種無意識的舉動,看似沒有規律,實際上卻有跡可循。
就好比眼前的樂闊,張煌發現此人吸氣後必定揮槍,而且揮槍的時候,整個人重心會向右傾斜一些,先踏左腳,右手後揚幾分;反過來攻擊張煌下盤時,樂闊吸氣後會下意識地望一眼張煌的腳下,十次有六次從左往右橫掃,等等等等。
這種無意識養成的習慣就是節奏,或許樂闊本人沒有注意到,但是張煌卻可以以此判斷出他的攻勢目標。
到後來,在摸透了樂闊的呼吸頻率後,張煌甚至敢直接闖入樂闊的攻擊範圍內,因爲那其實沒有什麼好怕的,反正樂闊什麼時候會出手,他心中清楚地很。
這就是張煌自行研究的曲步,雖說眼下只是初具雛形,但可以想象,若是有朝一日這種對敵的套路研究透徹,恐怕無論是怎樣的對手,張煌都能輕易避開他們的攻擊。甚至於,在掌握了對手出手規律的情況下,張煌還能夠做到驟然出招,一擊將對手擊斃。
[差不多已經摸透了這傢伙的節奏了,再糾纏下去也沒什麼意思……]
又一次極限避開了樂闊的攻勢,張煌眼中泛起了一絲精光。
驟然間,只見劍光一閃,樂闊眼睜睜看着張煌手中的利劍堪堪避開自己手中防守的長槍,一劍刺入了他腹部,穿體而過。
“唰——”
收回劍,鮮血四濺。
或許,武學的延續並不單單只是傳承先人的絕學,更主要的還是鑽研出只屬於自己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