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和六年七月,徐州府發佈通緝榜文:泰山縣人臧霸勾結泰山賊徐巽,作亂造反,劫走囚犯臧戒在先,殺太守何應、縣尉王虎、都尉馬延等朝廷官員在後,更聚衆攻破縣倉,搶奪米糧,十惡不赦,懸緝銀兩千兩,生死不論。
除了通緝令外,徐州府還派州校尉領兩千兵入駐泰山郡,捉拿要犯臧霸與相關人員。
只可惜,當這些精兵抵達泰山郡的時候,泰山軍首領徐巽,早已將泰山軍整支都遷往了泰山北,以避徐州兵鋒芒。至於這次暴動的罪魁禍首臧霸,
也早也帶着兩個弟弟臧艾、臧舜,保護着父親臧戒逃離了泰山縣,前往了東海郡避難,通行的還有張煌等黑羽鴉的成員。
十日後,臧家以臧艾與臧舜兩兄弟出面,用往日自家的積蓄在東海郡買了一座宅邸,在此安了家,總算是讓這件事到此告一段落。至於通緝榜文的事,兄弟二人這幾日裡沒少爲此事上心。
這不,十日後的清晨,當張煌、臧霸等人還在新臧府客房歇息未起,臧艾與臧舜兄弟二人便從府外風風火火地跑了進來,並且帶來了張煌等人的通緝令。
“出來了,出來了,大哥的通緝令出來了!”被通緝,明明是一件非常糟糕的事,可臧艾與臧舜臉上卻倍感歡喜與自豪,再看身爲當事人的臧霸,竟也是一臉的驚喜與期待,毫無惶恐不安之色。
“噔噔噔噔,兩千兩!”臧艾與臧舜兄弟二人將臧霸的通緝令舉到兄長面前。
“兩千兩?”縱然是臧霸心中早有準備,此時見到自己的通緝令也驚得倒吸一口冷氣,喃喃說道,“兩千兩……竟然這麼多?”
可不是麼,兩千兩銀子,這份緝銀不可謂不多,天下許許多多像泰山軍徐巽這樣佔山爲王的強寇首領,也未見得有這樣額度的緝銀。顯然,最大的原因還是因爲張煌、臧霸在這次的事件中殺死了泰山太守何應,被徐州府視爲是公然造反作亂、謀害朝廷官員,因爲以儆效尤,這纔將臧霸的緝銀提到這種高度。
“大丈夫但求名揚天下,雖是惡名……罷罷罷!”臧霸看似淡定地收起了自己的通緝令,可他眼神卻隱隱透露着歡喜。
也難怪,終歸臧霸也只不過是十七八歲的年輕人,哪裡會不希望自己出名,至於善名、惡名,在他看來只要問心無愧便可,豈會去管天下人如何分說?
屋內,李通聽說臧霸的緝銀竟然高達兩千兩,雙目中不由地泛起幾分彷彿餓狼般的光彩,勾着臧艾的脖子笑嘻嘻說道,“臧二哥,那我呢?我也被通緝了,對吧?宣高都有兩千兩,我襲了泰山獄,將何應一黨的惡吏殺了許多,怎麼說也有個千把兩吧?”
旁邊,陳到與單福雖然沒說話,卻也是神采奕奕地看着臧艾,就連張煌臉上亦露出幾分期待的表情。
“這個……”臧艾的表情頓時變得古怪起來,猶豫了一下小聲說道,“李通大哥、陳到大哥與都沒有被通緝……”
“你說什麼?”李通還來不及說話,陳到頓時就跳了起來,拉過臧艾驚聲問道,“我……何應那惡官可是我殺的,我竟然沒有上通緝榜?”
臧艾嚇了一跳,怯生生地說道,“徐州府似乎將殺太守何應、縣尉王虎、都尉馬延的罪行都算在我大哥身上了……”
“什麼?”李通、陳到二人瞪大了眼睛,一副失魂落魄之色。
要知道,他們這幾日好幾次還在猜測自己的通緝賞銀,聊得興致勃勃,可誰曾想到,到最後通緝令竟然沒他們三個人的份。
“行了行了,不就沒上通緝令嘛,這是好事啊!”
擠開三人,張煌笑嘻嘻地走了過來,勾着臧艾的肩膀,擠眉弄眼地說道,“那個……臧二哥適才說,我有被通緝?”同時,單福亦滿臉堆笑地擠開滿臉呆滯的李通與陳到二人走了過來。
“是……”臧艾將一張通緝令小心翼翼地遞給張煌,低聲說道,“張煌大哥與單福大哥的容貌倒是上了通緝榜……”他在話中着重了容貌二字。
然而張煌、單福二人卻沒在意,滿心歡喜地接過自己的通緝令看了起來。僅僅只看了一眼,他們臉上的笑容頓時就僵住了。
正如臧艾所說的,那兩份通緝令上確實畫着張煌與單福二人的容貌,但是名字卻變成了[幫兇甲]與[幫兇乙],而且緝銀同是五十兩,只比灰燼山黃羅一夥的那些囉囉高了二十兩。甚至於,這還極有可能是沾了主謀臧霸的光。
“幫兇甲……”
“五十兩……”
張煌與單福眼中的神采頓時就黯然了下來,默默地走到牆角,低着頭念念碎。
一間屋子四個牆角,除臧霸以外的黑羽鴉四名成員,剛好一人呆一個角落,滿臉呆滯地對着牆角蹲着,任臧艾怎麼喊都沒有絲毫反應。
眼瞅着這四位兄弟的模樣,臧霸想笑又不敢笑,生怕犯了衆怒,有些心虛地撓了撓脖子。
其實臧霸很清楚,若沒有他黑羽鴉的這四位兄弟,憑他一個人根本做不到這種地步,很有可能非但父親救不出來,或許他本人都還會死在泰山。從某種意義上說,他可以說是奪了這四位兄弟的‘功勞’:縣尉王虎是張煌殺的,太守何應是陳到在許多何應護衛的保護下殺的,甚至於到後來引開縣兵開啓縣倉分發給百姓,那也是李通與單福的傑作,至於他臧霸,其實較真起來還真沒有什麼特別出彩的地方。但就是因爲他在泰山郡面熟,很多人都知道他,因此將這些事都歸在了他身上,說他爲了解救含冤入獄的父親不惜與官府作對,殺死惡官何應與其一干惡黨,將這些人私販米糧、私下抓無辜之人爲囚的等等醜惡勾當公諸於衆,說白了一句話,什麼好事都被他臧霸給佔了,其餘四個兄弟愣是沒撈到什麼名聲,就連他黑羽鴉的首領張煌,竟也變成他手底下的‘幫兇甲’,臧霸想起來就感覺好笑。
也不知是見張煌等人過於失落,還是因爲臧艾、臧舜二人太過於歡喜,臧戒臧獄曹有點看不過去了,雙眉緊皺,不悅地呵斥道,“好了!兩個不曉事的小畜生,你大哥被官府通緝,怎得你二人還笑得出來?”
臧艾、臧舜兄弟二人聞言不以爲然,帶着驕傲的語氣說道,“通緝,那隻因徐州府有眼無珠,不明此事緣由曲直,當日在泰山,有誰不說大哥是孝烈勇武的好男兒?”
臧戒啞口無言,半響後搖搖頭道,“總歸不是一件好事……”說着,他嘆息說道,“宣高,你來,爲父有話要對你講。”
見父親召喚,臧霸不敢不從,收起臉上笑容來到父親面前,問道,“父親請說。”
只見臧獄曹望了一眼四個牆角的張煌等人,旋即又將目光投向大兒子臧霸,嘆息說道,“此番你受爲父牽連,還害得你四位同伴牽扯其中,爲父實在過意不去……不知你等有何打算?”
臧霸聞言笑道,“正好趁此機會與四位兄弟遊歷天下,打拼一下,看看能不能揚名天下。”
臧戒早就知道臧霸爲了救他答應了張煌的要求,加入了一支名爲黑羽鴉的義軍,並且,臧戒也很喜歡張煌這幾個有勇有謀、仁義兼備的少年豪俠,聞言搖頭說道,“此事爲父曉得。此番幸虧只是你與張小哥、單小哥三人上榜,並且除你外張小哥與單小哥的姓名不曾暴露,你們這支義軍的名字黑羽鴉也沒有被官府得知……總算是不幸中的大幸。既然你日後身爲黑羽鴉的一員,那麼就必須爲這支義軍盡心盡力,勿要讓其揹負惡名……須知得惡名易、博美名難,若你義軍一朝從義軍淪落爲賊軍,便很難再洗刷污名。”
臧霸面色一正,溫順應道,“父親教導的是。父親的話,孩兒銘記於心。”
“唔。”臧戒點了點頭,在思忖了一下後繼續說道,“此番你等在泰山郡犯下了事,徐州府發了通緝令要捉拿你等,這徐州,你們是呆不下去了。不如去揚州投奔你遠房叔公吧。”
“我還有個叔公?”臧霸吃驚地問道。
臧戒聞言微微一笑,繼續說道,“到了揚州,你找到你遠房叔公,將整件事的是非曲直都告訴他老人家,你叔公自會爲你等作保,替你與張小哥、單小哥洗刷污名。前一陣子爲父還與你那位遠房叔公通信,他老人家說他那裡正需用人爲朝廷出力,你們不若去投奔他老人家。若是建立功勳,你們身上的污名自然可得以抹去。”
臧戒話音未落,旁邊冷不防冒出單福來,此時的他似乎已恢復了心情,摸着下巴驚訝說道,“洗刷污名……臧伯,宣高、首領還有小生的通緝令,那可是徐州府發佈的,宣高的那位遠房叔公究竟是何人,竟能在徐州府從中打點疏通?”
聽聞此言臧戒微微一笑,眨了眨眼睛賣關子道。
“此事……等你們到了揚州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