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袁術的額頭上冷汗涔涔地冒了出來,他看了眼咽喉處抵着的劍鋒,聲音乾澀無比,“曹阿瞞,你詐我?”就在剛纔,看似靠着牆動彈不得的曹操突然持劍暴起,制住了他。
“詐你又如何?”曹操手一擡,劍鋒挑着袁術的下巴道,“剛纔那幾棍雖重,可還不至於讓我連劍都使不動,是你自己太得意忘形了。”
“你想怎麼樣?”袁術雖不堪,可是對於曹操,他倒是不願服軟,儘管命懸於曹操之手,但他相信曹操沒膽傷他。
“我不想怎麼樣。”曹操的眼神一沉,讓袁術心裡一冷,竟是隱隱有了幾分畏懼,不過曹操沒有在意他眼裡閃過的畏縮,只是冷聲道,“我只是不想再陪你玩這種無趣的把戲,你走吧!”
看着收劍放自己走的曹操,袁術心裡忽然很不是滋味,他揮手阻止身邊的跟班朝曹操道,“爲什麼?”
“若你真地自認比你兄長強的話,就堂堂正正地去比過他,你這個樣子,沒人瞧得起你。”曹操還劍入鞘,看着一直都生活在袁紹陰影下的袁術,面無表情地說道,接着轉身一瘸一拐地走了。
“公子!”看着曹操消失在前方的街道拐角處,袁術身邊的幾個跟班有些不解地道。
“夠了,你們都回去!”袁術忽然咆哮起來,曹操的話刺入了他內心最深處的軟肋,從小到大,所有的人都是稱讚他的兄長,沒有人在意他過,他記不得自己是什麼時候開始對兄長冷眼相待,其實他只是想要別人知道他叫袁術,而不是袁紹的兄弟。
細柳營內,替曹操在瘀傷的地方上藥,袁紹皺緊了眉頭,他一直都不想和袁術這個兄弟起衝突,可是他這一次實在做過火了。
“你不必放在心上,我沒事。”披上衣服,曹操看着臉色繃緊的袁紹,開口道,“想必這次他會記得這個教訓,以後不會再來找我們麻煩了。”
“他針對的是我,不該牽扯到你身上去。”袁紹搖了搖頭,他覺得自己是該跟袁術這個兄弟做個了段了。
“那隨你。”曹操知道袁紹自從進了細柳營以後,原本稍顯猶豫的性子也變得果敢起來,頗有些說一不二的氣魄,如今也算是個厲害角色。
袁紹出了營帳,直接找到了兄弟袁術,“袁家家主之位,我從未想過,你要對付的是我,不該…”沉默了一下之後,袁紹開口道,自從進了細柳營,他就沒有再打算回袁家,他袁紹要憑自己的雙手建立功業,而不是依靠家族的餘萌。
看着和以前一樣姿容威嚴的兄長袁紹,袁術打斷了他,“這次的事,是我錯了,我保證不會再有下次!”說到這裡他自嘲地笑了起來,接着看着錯愕的兄長道,“總有一天我會讓所有的人知道我叫袁術。”
看着兄弟轉身離開的背影,袁紹覺得自己也許一直以來都看錯了他,可是他已經沒有挽回的餘地。
半個月後,訓練了整整一年多的細柳營終於到了校場考較的時候,別營裡當初那些落選的少年期待着在比試中擊敗他們,成爲細柳營裡的正式成員。
這一次的校場考較,不但劉宏親自到場,滿朝文武也來了,細柳營中,有不少是他們家族的子侄,誰都希望自己家的子侄能爭口氣。
校場上,一共七千名少年穿戴着帝國步兵訓練時的負重鎧甲,以千人一隊進行隊列演練,旁邊自有來自涼州軍和北軍五營的軍官來判定他們中的優勝者。
校場旁的看臺上,帝國的官僚們吃驚的看着那些披着重甲的少年在秋日的炎熱中,手持長矛一絲不苟地完成各種隊列演練,都是有些意外,畢竟這些少年的平均年紀不過在十四歲左右。
七個千人隊裡,以大風成員爲主的兩個千人隊最爲出彩,隨着中軍不同的旗幟和號角聲,他們反應變陣的速度讓一旁負責考覈的涼州軍和北軍五營的軍官也是吃驚不已,這兩支千人隊的少年在隊列演練一項上恐怕已經超過他們中的精銳隊伍了。
站在天子身後,司馬防和楊彪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驚訝,隊列演練考得是紀律和配合,要做到整齊如一,迅速應變並不是件容易事。兩人同時看向了天子,對於細柳營中的事情,他們也多有耳聞,知道天子在裡面花了不少功夫。
劉宏依然是一臉平靜,在外人面前,他很少流露情緒,一來是爲了保持威儀,二來也是爲了防止被人看出他的喜惡。
半個時辰的隊列演練結束後,曹操所在的千人隊勝過了孫堅和袁紹所在的隊伍,對於步兵操練,他似乎有着天生的組織能力,不過相對於袁紹和孫堅所在的隊伍,他的優勢並不大,畢竟嚴格的訓練會彌補這種組織上的差距。
涼州軍和北軍五營的軍官們依次爲七支隊伍排出了名次,兩支由袁術這樣的高門子弟組成的千人隊理所當然的排在了最後兩名,其實他們並不能算差,只是其他五支隊伍太強。
“最後一名,裁汰!”劉宏朝身旁的司馬防道,這一次的校場演練,他就是要光明正大地淘汰掉當初優渥給豪強和士族高門的兩千子弟。司馬防沒有猶豫,直接傳達了天子的詔令。
在場的帝國官僚們無話可說,當初天子早已有言在先,最差的兩千人將被調入別營,等下一年校場考較,若是不能接受,可以退營,不過這單單一場隊列演練就決定了一千人的去留,似乎有些苛刻了,一些沒有上過戰場或是不通軍事的文官看向了面無表情的天子。
皇甫嵩站在伯父身後,聽着身旁的人竊竊私語,很想反駁他們,一支軍隊最重要的就是紀律和配合,一羣只懂得各自爲戰的士兵再勇猛,上了戰場也只有失敗的下場。
皇甫規看着極力忍耐的侄子,笑了起來,‘關東出相,關西出將’,論文,自然是山東士人高出一籌,可是要說到武事,這羣人裡都是紙上談兵的多,能披掛上陣的屈指可數。
休憩片刻後,由天子提出的一項比試內容開始了,那就是剩下的六千人披甲負矢沿校場奔跑,最後的一千人裁汰。當聽到負責考較的軍官喊出的內容後,一些帝國官僚似乎明白了,天子建細柳營是真地要把這些少年送上戰場,而不是作爲裝飾的軍隊留在身邊。
穿着沉重的步兵甲,負着裝着五十支箭矢的腰壺,六千名少年一同跑了起來,劉宏看着他們,知道對他們來說,這個考較有些勉強,先秦時代,魏國的龐涓便是用這種方式挑選精銳部隊‘武卒’的。
十圈過後,近千人被拉在了後面,袁術看着前方越來越遠的隊伍,第一次知道自己和兄長袁紹的差距原來已經到了那麼大的地步。
鳴金之聲響了起來,袁術和近千名高門和豪強子弟被裁汰到了別營,而當初那些落選的少年卻是歡呼不已,在過去的一年裡,他們日夜拼命的訓練,爲的便是今天。默不作聲地離開校場,袁術心裡發誓,一年後他會重新回來,他已經被兄長袁紹遠遠的拋開了,再沒有時間可以揮霍了。
連續兩輪極耗體力的考較完後,劉宏阻止了接下來的比試,他的目的已經達成,剩下的項目可以放到以後進行。看着天子離去,帝國的官僚們猜測着天子的心思,他們覺得天子似乎對這次考較並不滿,卻沒有想到這只是天子做出的假象罷了。
被裁汰進別營的兩千高門和豪強子弟中有一大半人最後退了營,他們實在不能接受自己要在別人的嘲笑下熬過一年日子,而且還不能肯定自己是否能重回細柳營。最後別營裡只剩下了八百人,其中袁術是他們中家世最好的一人。
當袁逢看到這個嫡子的時候,忽然發現他似乎一下子長大了,人變得沉穩不少,聽着他平靜的跟自己說他要留下,袁逢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勉勵了他幾句。
“不去看本初嗎?”看着送別侄子的兄長,袁隗問道,他知道兄長心裡還是喜歡庶出的長子的。
“他現在這樣也很好,不管怎樣,他始終都是袁家的人。”袁逢回答道,天子的心思他多少看得出些,他袁家太過勢大,天子是借庶出的長子分袁家之勢,不過這樣也好,光武皇帝中興以來,有多少大族盛極一時,可到最後都衰敗了,有的甚至全族被誅滅,能保留長遠的反倒是那些中小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