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魯肅之死

江南屬於繁華之地,東吳的建業也就是南京,曾經是六朝古都,歷史上曾數次庇佑華夏之正朔,長期是中國南方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 除東吳孫權稱帝后在此建都,此後東晉、南朝的劉宋、蕭齊、蕭樑、陳均相繼在此建都,故南京有“六朝古都”之稱。繼此之後,南京又先後成爲楊吳西都、南唐國都、南宋行都、明朝京師、太平天國天京、中華民國首都,故稱“十朝都會”。

先前因爲中原的戰亂不少百姓都渡江往南,來到這略顯平靜的江南大地,這個時候的江南不像想象中那麼繁華,南方的經濟文化首次超越北方的時候是在兩宋時期,此時江南屬於剛開發,氣候潮溼,瘴氣橫行,在密林之中不知道隱藏着什麼樣的毒蟲毒獸,稍微不小心被咬到就有生命危險。

自孫權把首府移到建業以後,倒是促進了這個經濟文化的發展,建業的城市規模畢竟比柴桑大的多,城市發展的潛力也強的多,經過幾年發展始終沒有受到戰火波及的建業現在一副盛世繁榮的景象。

此時在建業吳侯的侯府之中,孫權在書房內神情陰晴不定,書房內沒有一個人,所有的人都被孫權遣散出去了,他的面前就擺着一個精緻的瓷瓶,這瓷瓶之中裝着的就是“丹毒”,可能對於這個名稱很多人感覺到陌生,不過它還有一個更加出名的名字,那是叫“鶴頂紅”。

鶴頂紅的本質就是砒霜,孫權手中拿的可不是一般的鶴頂紅,他拿出來的是經過數次提純的鶴頂紅,毒性極其強烈。一般的鶴頂紅由於提純手段粗糙,致使裡面留下很多硫化物,因此這種毒藥往往用銀製品接觸會使銀製品發黑。

東西是他託解煩營給自己弄到的,據說是在一個江湖術士手中弄到的,孫權複雜的神色有幾分不忍,但更多是果敢狠辣,“阻礙自己掌權者,非死不可。”孫權的神色漸漸堅定下來,眼神中兇狠的戾氣佔據上風……

今日侯府極其熱鬧,因爲要舉行吳國太的六十誕辰,老人家可以說是女中豪傑,先後輔助了三代江東之主,猛虎孫堅,小霸王孫策,以及現在的孫權。有時候吳國太心中有些對孫權感到失望,次子做事情太過柔弱,文治武功都不及其父與先兄,有的時候在大事上,她不得以要霸道幾分,壓住江東羣臣幾分不滿的聲音。不過手心手背都是自己肉,既然自己的兒子繼承江東之主的位置,那自己也只有好好輔助他的份了。

舉辦宴會的大殿極盡豪華,殿身的廊柱是方形的,望柱下有吐水的螭首,頂蓋黃琉璃瓦鑲綠剪邊;殿柱是圓形的,兩柱間用一條雕刻的整龍連接,龍頭探出檐外,龍尾直入殿中,實用與裝飾完美地結合爲一體。

殿頂滿鋪黃琉璃瓦,鑲綠剪邊,正中相輪火焰珠頂,寶頂周圍有八條鐵鏈各與力士相連。殿前兩明柱各有金龍盤柱,殿內爲梵文天花和降龍藻井前後出廊硬山式,殿頂鋪黃琉璃瓦,鑲綠剪邊,正脊飾五彩琉璃龍紋及火焰珠.面闊五間進深三間。殿內“徹上明造”繪以彩飾.內陳寶座、屏風;兩側有薰爐、香亭、燭臺一堂。殿前月臺兩角,東立日晷,西設嘉量。

宴會進行的熱鬧而流俗,絲竹之聲不絕於耳,席間觥籌交錯,言語歡暢,其樂融融。然而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人人都無聊得緊,彼此之間不過寒暄敷衍,歌舞昇平不假,卻是宮中數見不鮮的東西,讓人只煩不奇了。

宴會上的食品都是經過銀針驗毒的,而且菜品都有專門的人進行試吃,畢竟這裡坐着的都是東吳的精英階層,這要是讓人一勺燴了那就熱鬧了,因此宴會上的東西必須經過經過嚴格的檢驗。

“今日是老身六十誕辰,諸位來此相賀,老身感激不已,咱們共飲一杯。”吳國太端起酒樽,陸遜張昭等東吳重臣也紛紛端起酒樽,向吳國太回禮。吳家人不論男女都是人中豪傑,文武雙全,吳國太也不例外,打年輕時候練武,她就飲藥酒鍛鍊筋骨,武功練成後,也練成了一副好酒量。

大家其樂融融的共飲一杯後,身後的侍女自然山來添酒,先是給孫權斟了一杯,隨後又給吳國太斟酒,吳國太正在興奮之中,自然沒有注意到侍女手上的小動作,吃了幾口鴨肉後,吳國太覺得有些噎嗓子,於是就端起酒杯潤潤喉,哪成想這就是他這一聲之中喝的最後一口酒了。

酒樽是銀質的,一個是看起來漂亮尊貴,同時也有防止別人下毒的作用,酒樽絲毫沒變色,吳國太也沒有多想,就把酒水一飲而盡,可飲下後頓時就覺得腹部傳來劇痛,隨後連吐了幾口血,嗓子食道都傳來火辣辣的疼痛。

“啊!疼死我了,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看不見了。”吳國太的眼中竟然流出了鮮血,這是食用了砒霜後的後遺症。

看到吳國太的慘狀,整個孫權的嘴角不經意間划起意思弧度,好像是在微笑,陸遜瞧見了,他心中一寒“難道吳國太中毒是孫權下的黑手?”

孫權看到吳國太此時的上氣不接下氣,眼看一口氣就捯飭不上來的樣子,頓時急的上躥下跳,他衝着下面喊道:“快傳醫官,可是他心中有數,這毒酒喝下去恐怕吳國太已經無救了。”同時孫權裝作大怒的樣子,望着那名侍女眼睛都噴火,只見孫權暴怒道:“你竟敢毒害我母親,我豈能放過你。”

那名侍女頓時大驚失色,慌張的跪倒在地上驚恐的道:“主公不是你……啊!”侍女沒有說完就傳來一聲慘叫,白白嫩嫩的脖子上頭顱已經不在,她受孫權命毒害吳國太,夢想着功成之後就有無數的金銀珠寶和自由身,哪成想孫權的保證等於放屁,毒害吳國太成功的一刻,就註定她也要香消玉殞了,孫權沒有可能把這麼一個定時炸彈留在身邊。

周圍慌亂的人有的去叫醫官,有的則帶領士兵警戒,只有陸遜一直在不慌不忙的偷偷關注孫權,他分明看到那侍女在說話的時候孫權有一絲緊張,陸遜此刻已經斷定,吳國太之死跟此子必有莫大的關聯,孫權真是狠心,以前還真沒有看出來。對於孫權殺吳國太,陸遜除了有些沒想到其心狠手辣之外並沒有太過於驚奇,孫權早就跟吳國太有矛盾。

吳國太作爲孫堅之妻子,可謂是女中豪傑,孫堅死後孫策固然上位但根基不穩,多虧她力排衆議,讓孫策繼承其父位置,後來孫策脫離袁術領兵征戰江東,吳國太穩住江東後方,多次抓住敵軍派進來的奸細,開疆拓土固然重要,但開疆拓土的時候更需要一個穩定的後方,江東偌大的基業誰敢說沒有吳國太一份?孫權繼位後,周瑜設下美人計,以孫尚香掉劉備入甕,孫尚香以死相抗不同意這門親事,又是吳國太勸說最終防止孫權與劉備交惡。

吳國太在江東的威望太高了,高到甚至已經影響孫權決策的地步了,東吳羣臣始終認爲孫權不過黃口小兒,太過稚嫩,孫權提出什麼事情要是吳國太反對,都不能順利實行,對權利十分有把控權的孫權自然不能容忍,不過他的心夠狠,連自己母親都下得去手,雖然吳國太不是孫權生母,但是陸遜還是覺得他有些太狠心了。

醫官來的時候,吳國太已經氣絕,孫權聽後大怒,把劍砍了醫官,即使如此做吳國太也不能死而復生,孫權咬牙切齒道:“必定找出真兇。”於是孫權就展開了曠日持久的調查,他聲稱爲其母親報仇,要抓住真兇碎屍萬段,東吳羣臣也只能勸解孫權不要太過氣氛,以免傷了身體。

這次調查孫權也是謀劃好的,吳國太死後國中必然會出現驚天的變化,他可以趁着查兇手之時,把昔日母親的親信和一些不支持自己的大臣一併剷除,到那個時候東吳可就是以他孫權爲尊了。孫權這麼想的,他也是這麼做的,以調查的名義孫權抓捕了一大羣人,殺的血流成河。

家中養病的魯肅本來身體已經好了不少,但聽聞孫權如此胡亂氣的又再次吐血,他趕忙前往建業勸阻,身爲孫權的“臥龍”,昔日的重臣,他的勸解真的會起作用嗎?當然不會起作用,昔日吳國太在的時候,孫權還要裝出賢明君主的模樣,虛懷納諫,生怕吳國太找個理由換自己的親身兒子當這江東之主。

當魯肅急匆匆趕到趕到議政大殿的時候,孫權正要下令誅殺吳國太之子,孫光,孫賢。這兩人固然沒有什麼大本事,但當初吳國太在的時候也算是東吳中的實權派人物,但他們沒有因爲自己的特殊身份而驕橫跋扈,反倒是對誰都客客氣氣,心底也很善良,救助不少平民百姓,甚至家中還寄養了許多孤苦無依的孩子。東吳大臣對他們都有好感,當孫權要提出殺他倆的時候,羣情激憤,所有人都在反對。

不過孫權陰冷冷的眼神在周圍掃蕩一週,語氣中略微譏諷的道:“此二賊謀逆,他們用鴛鴦壺盛放毒酒,哪成想安排的那個侍女笨手笨腳,記錯了毒酒與清酒的開關,他們想要謀害我來獲取這江東之主的位置,沒成想害死了母親,你們說此二人該不該殺?”

“你……你放屁”孫光與孫賢雖然是老實人,但兔子急了還會咬人的,孫光知道自己不能不辯解,要不毒害母親事情扣到頭上他們是必死無疑。

“逆賊,你作奸犯科罔顧孝道,背主謀逆,其罪當誅。現如今已經查實,誰敢替二賊開脫,一併問罪。”孫權朝着殿下大吼道,紅紅的眼睛好像要擇人而噬。

下面寂靜無聲,孫權此話一出,再沒有人敢辯解了,辯解要殺頭的呀!

“等等”這時候突然有人跳出來阻止。

孫權也很意外,他倒是想看一看這個跳出來不怕死的傢伙到底是誰,他看到來人的時候也很奇怪:“子敬,你怎麼來了?”

魯肅也很有禮節,先是鞠了一躬,隨後站直道:“主公,近一年的調養我的身體沒什麼大事了,這次是專程來建業聽後主公差遣的,沒想到這剛一進來就看到現在的這種情況,再下希望向主公求個情,希望主公放過孫光孫賢,他們畢竟也是主公的兄弟呀!”

魯肅這一路來上也聽聞了孫權兩年的變化,隨着他對江東控制的越來越牢固,孫權變的也越來越驕橫,不再是昔日那個招賢納士,虛懷若谷的主公了,孫權變得越來越獨斷專行。魯肅也沒有把握,剛纔孫權在大殿內一舉一動他都看見了,他還是嘗試性的希望把孫權拉回來,變回原來那個英明果敢的主公。

孫權勉強笑了笑,那笑容顯得那麼艱難,因爲剛纔情緒過激,頭上的方巾都有些鬆了,孫權平復下心情,繫緊了自己頭上的方巾,現在大庭廣衆之下要是披頭散髮實在不成樣子。對於魯肅孫權的心情十分複雜,要是論到親疏關係,他絕對不喜歡魯肅,因爲他本質上是太夫人的安插在自己身邊的人,不過魯肅確實有才能,可以算的上東吳數一數二的人物,當初曹操赤壁來犯,就是魯肅一力促成孫劉聯盟,保住了孫家江山。

如果有可能孫權還是想把魯肅收爲己用的,想到這裡孫權道:“子敬,你剛來到建業,還不知道形勢,這件事情就別參與了,你可先下去休息,到時候我還有重任派給你。”

孫賢好像要說什麼,不過被孫權一個凌厲很辣的眼神,嚇的跑到兄長孫光的懷裡嗚嗚之哭,孫光望着孫權是極其憤怒:“你孫權是江東之主,我兩兄弟從爲想過跟你爭權,怎會殺害你?倒是你最近與母親矛盾不斷,要論母親之死,你的嫌疑最大,天理昭昭,就算你殺的我兩兄弟堵着住天下悠悠之口嗎?”

“賊子而敢如此污衊本侯,我豈能容你”這個時候孫權向炸毛的刺蝟,抽出匣中劍蹭蹭蹭幾步之前就來到孫光面前,魯肅一看孫權是動了真火,趕忙跑到孫光面前,伸開雙臂護住兩人道:“主公,孫光不懂事,還請您看在我的老臉上放開他一馬。”

孫權此時被戳破心事,這兩人是斷斷不能留,這孫光已經看破端詳,日後豈能不報復?他們不死萬一聯合東吳大臣推翻了自己的這個主公之位怎麼辦?只有此刻把孫氏旁支子弟趕盡殺絕,才能讓自己穩穩當當當這個主公。

“魯肅,我且問你,讓不讓開?”孫權的眼睛通紅,彷彿食人的猛獸。

魯肅的目光也極爲堅定,望着孫權輕輕的搖了搖頭。

“來人,把魯肅拉下去,我曾有言,包庇二賊者當誅,念其昔日舊功,免其一死但罷黜一切官職永不啓用。”孫權一字一句說道。孫權言畢,殿外就來了兩名白衣武士,一左一右的架起魯肅的胳膊,把他往殿外拉去。

“孫權,我看錯你了,你是個曠世暴君,將來不得好死……”

魯肅的罵聲漸漸小了,他已經被拖出殿外,但孫權臉色青的可怕。他這回沒有絲毫顧忌,抽出寶劍,一人一劍,殿內隨後就傳來兩聲慘叫,鮮血從孫光孫賢的身上噴涌而出,濺的孫權滿身都是,尤其那白嫩的臉上,幾滴鮮血在上邊異常鮮明,孫權還伸出舌頭舔了舔了脣邊的血珠,這倒是有幾分妖豔的美感,不過下邊的大臣們卻心驚膽戰。

既然給魯肅鬧掰了,孫權也不打算留情面了,當所有人退下後解煩營的幾名武士就悄悄從殿內的陰暗處走了出來,孫權也沒有說話,只是用手在自己脖頸上一劃,不久孫權就接到了奏報,前任東吳大都督魯肅,在返回九江郡的時候於巴邱,舊病復發,無藥可醫,魯肅卒。

一代英才魯肅帶着自己的諸多不甘心,還有沒有實現的冤枉,就這麼與世長辭了,在其死後還留下一段傳說,現在有成語“死後顯靈”就源於魯肅。

孫權有一次病得很重的時候,一個巫師報告說:“有個鬼戴着絹的頭巾,像是已經故去的將相,大聲斥責他都不理睬,徑直走進宮裡。”當夜,孫權果然看見已死的魯肅前來拜見,衣服頭巾和巫師說的完全一樣。

只見那鬼魂陰笑道:“孫權,記得我生前的誓言嗎?你將來必定不得好死。”孫權驚魂未定的跑了出去,不過整個人的精神也都失常了,隨後沒多久瘋瘋癲癲的孫權就去世了。

另有一則說:王伯陽家在京口,家東邊一墳墓,相傳是魯肅的墓。王伯陽的妻子是郗鑑的女兒,去世后王填平墳墓用來下葬。過了幾天,王伯陽在廳上,看見一個貴人乘着坐轎,絡繹不絕,隨從的人有幾百人,遠遠地說:“我是魯子敬,你爲何毀我的墳墓?”於是在左右的注視下下轎,用刀環擊打了數百下離開,不久王伯陽被擊打處都發疽潰爛而死。

後人曾有詩詞贊曰:“才識過人魯子敬,年少即懂須孝心。

家中富足性好施,周瑜欲糧指一囷。

公瑾欲薦與孫權,會其祖母亡還葬。

後見孫權得重用,勸孫聯劉又抗曹。

赤壁之後不和睦,相互猜忌魯肅解。

在世力保結盟事,離世孫劉不再和。

莫說魯肅乃愚者,其纔不亞於公瑾。

以德服人得尊重,亡後吳蜀皆哀悼。

世人曾經有感嘆,魯肅真乃天賜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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