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前一個夜晚,劉磐還自信滿滿,甚至已經做好了計劃,在平定宛城之後,如何重修城防,以這座城池爲核心樞紐,建立起一座將整個南陽郡包括在內的龐大防線。
然而,短短几個時辰之後,關羽大軍從背後出現,迫使荊州軍暫時放慢攻城的節奏。
又過了幾個時辰,從宛城西面來了一支騎兵部隊,氣勢洶洶地殺散了原本被佈置在那個方向,正在橫渡淯水的荊州軍部隊,並且順勢進城。
騎兵的單兵作戰能力和突擊能力極強,步兵若是沒有嚴密的陣型保護,根本無力在原野上與之相抗,從逃回己方的荊州軍士卒口中,劉磐更是瞭解到,這支突如其來出現的騎兵部隊數量頗多,至少有五千人馬,是絕不可忽視的強大戰力。
原本搖搖欲墜的宛城,在得到這樣一支生力軍的支援後,瞬間讓劉磐意識到,再想要像前幾天那樣肆無忌憚地攻城,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一個白天,形勢發生翻天覆地的改變,荊州軍從單方面碾壓對手的絕對優勢地位,瞬間變成了腹背受敵的不利局面。
更讓劉磐心驚的是,在朝廷軍隊面前,南陽郡的防備竟然不堪一擊,東部諸城地處平原,擋不住關羽倒也情有可原,但西北方向上全是崇山峻嶺,只有那麼一兩條足以使大軍通行的道路,竟然也變成了敵軍家的後院。
這麼些敵人都到宛城了,沿途諸城居然連個消息都沒有傳過來。
這還哪是防線,明明就是篩子。
“如今看來,宛城一時難以攻破,賊兵兩路前來,我軍首尾難顧,諸位將軍,可有什麼破敵之策啊?”
夕陽西下,劉磐再度緊急召集衆將,向他們徵求起了意見。
衆人相互看看,幾名老成一些的將領便微微向後挪了挪屁股,眼觀鼻,鼻觀心,壓根不準備開口。
他們心裡很清楚,劉磐這是不願意繼續杵着硬碰硬了,但前幾天又是勢在必得又是殺人立威,把話說得太滿,拉不下面子後退,所以想要找個人開這個口,到時候在劉表那裡也能推卸責任,把黑鍋甩給別人。
位高權重的老將們不開口,其他人也不願意出這個頭,一時之間,帳中氣氛便有些僵住了。
劉磐等了半晌,臉色越發陰沉,就在他準備發怒的時候,一個高亢的聲音驟然響起,令所有人都是一驚。
“賊軍遠道而來,正是疲憊不堪,戰力低落之時,我軍何不當頭痛擊之?”
此言一出,衆人無不側目,紛紛轉頭去看,劉磐擡眼一看,更是喜出望外,原來此人名叫邢道榮,乃是零陵人士,身高八尺,膀大腰圓,善使一柄開山大斧,是劉磐經略荊南之時,從行伍中提拔起來的人才,一向對他忠心耿耿,每逢戰事必身先士卒,在軍中頗有名氣,如今任都尉一職。
雖然邢道榮性子粗直魯鈍,無法領會劉磐的用意,但他敢站出來表明立場,而不是畏首畏尾,隨波逐流,已經讓劉磐心滿意足了。
“可是那關羽兇名遠揚,着實是個能征善戰的……”人羣中又響起了第二個聲音。
跟邢道榮的慷慨激昂相比,這話就顯得相當沒有底氣,然而正是這樣沒有底氣的話,卻得到了更多人的贊同。
“是啊是啊,敵軍不可小覷,還是謹慎一些的好。”
“暫避鋒芒,伺機而動,倒也不錯。”
有人開口,其他人就也不吝口舌,七嘴八舌地說了起來,核心思想就是一句話——
現在不好打,先退一退再說。
至於退到哪裡,退了之後怎麼打,那就不是他們要操心的事了。
邢道榮見一衆同僚如此怯懦,頓時勃然大怒,當即向前幾步來到大帳中央,厲聲高叫道:“那關羽是打了一些勝仗、搏了些虛名不假,但我荊州數千裡疆域也不是大風颳來的,如今我軍雄兵數十萬,戰將上千員,面對遠道而來的入境之敵,難道就沒有一戰之力嗎?諸公爲何如此長他人威風,滅自家志氣?”
“邢都尉之言甚是有理。”隨着這一句擲地有聲的話語,管軍校尉楊齡也大步出列,站到了邢道榮身邊,向劉磐拱手說道:“末將不才,願領兵出戰,活捉關羽!”
劉磐聽得後脖子汗都快下來了。
之前邢道榮瞧不上關羽的過往戰績,認爲對方是徒有虛名之輩,雖然有些狂,但在自家軍中說說,也可以理解爲是提振己方士氣的一種手段。
現在楊齡一開口就是要出去活捉關羽,這牛吹得,就是想幫他圓也圓不回來。
可是看楊齡臉上寫滿的自信,劉磐還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吹牛,還是真的有信心率軍出戰。
要不然,讓他試試?
看一看被人吹得神乎其神的關羽究竟有多少斤兩?
不光是劉磐,其他荊州軍將領心中也是這樣想的,於是不消片刻,他們就決定下來,明日一早,由楊齡和邢道榮二人各自領兵兩千,前去東面關羽大營邀戰。
楊齡得償所願,得意洋洋地返回自己軍中,邢道榮則是被劉磐專門留下,美美地享用了一頓酒肉,直到月亮高高升起,才腆着肚子離開了中軍大帳,回營備戰去了。
次日一早,雙方用飯完畢,荊州軍大營營門洞開,楊齡、邢道榮兩軍緩緩出營,與此同時,關羽軍也通過斥候瞭解到了這邊的情況,正對着荊州軍方向的前軍大營同樣開始出陣。
不多時分,兩軍各自有近萬人列好陣勢,在平坦的原野上遙遙相對,荊州軍這邊是楊齡和邢道榮並肩立馬位於陣型最前方,劉磐等人在中軍坐鎮,另一邊則是關羽親自出陣,典軍校尉許褚、高順等人分居兩側。
“敵軍氣勢森嚴,行進之中絲毫不亂,確實是訓練有素的精兵。”
雙方這麼一列陣,兵員素質和訓練水平的差距就顯出了了,跟身經百戰,從遼東一路打到荊州的關羽嫡系部隊相比,劉磐的部隊還是嫩了點。
遠遠看着關羽軍的動作,楊齡就有些心虛了,前一天的自信也彷彿插上了翅膀,飛了。
“不過是多吃了幾年兵糧,會走走步子而已。”邢道榮粗聲說道,對敵軍表示出了極度的蔑視,但下一刻,他似乎就也有些慫了,“來人,去敵軍那裡叫陣,某家要與那關羽單對單地來一場!”
楊齡不禁有些無語,說得那麼好聽,還不是覺得己方部隊拼不過對手,想要憑個人勇力漲漲士氣?
不過這樣也好,畢竟關羽號稱萬夫不當之勇,邢道榮也是號稱萬夫不當之勇,應該沒有太大的差距。
萬一能打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