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對面年輕小將氣急敗壞的模樣,李傕心中暗暗得意,手中長槍更是施展得水潑不進,靜待對手體力下降,露出致命破綻。
這套嘴炮技術是他還在涼州邊地當遊俠兒,也就是無業混混的時候,跟一個遷居到當地的河北小子學的,那傢伙姓鞠,嘴巴又快又毒,打一場架能把對手祖宗十八代問候個遍,可惜後來鞠家被平反,舉家返回了中原,此後他們就再也沒有見過面了。
那個走到哪裡都討人厭的傢伙,只怕是早就被人砍成七八截,扔到野外喂狗了吧?
然而打着打着,李傕突然發現,自己的戰術方略似乎沒什麼卵用,這馬超不但武藝精湛,體力也充沛得令人驚歎,一炷香的工夫過去了,換了別人只怕早就氣喘吁吁,動作凌亂起來,可馬超卻依然保持着暴風驟雨一般的攻勢,看樣子再打下去也沒什麼問題。
馬超沒問題,他身後的年輕人們好像也沒什麼問題,李傕這邊的問題可就大了。
混戰之中,胡封身下戰馬腹部的皮帶突然斷裂,使他瞬間失去平衡,一頭栽下奔馳的戰馬,後面的人根本收不住速度,只能沿着原本的方向繼續前進,頃刻之間,胡封就被無數只馬蹄踏過,像只破口袋一樣鋪在地上,完全沒了生機。
李暹與胡封年齡相仿,一個是李傕的侄兒一個人李傕的外甥,說起來都是親戚,平日裡私交甚好,見到這個兄弟失足落馬,他一時方寸大亂,就在撥馬來救的時候,被馬超那邊的另一名年輕騎士抓住了機會,從肋部盔甲遮掩不到的地方一槍刺了進去。
被鋒銳無匹的槍尖瞬間刺穿了肺部和心臟,李暹的慘嚎戛然而止,緊隨胡封而去。
這二人既是李傕的親人,又是軍中年輕一代的佼佼者,被委以騎都尉的重任,此時雙雙殞命,李傕這邊的部衆瞬間發生了混亂,原本運轉自如的陣型也變得遲滯起來,馬超的輕騎兵部隊氣勢大振,更是施展出渾身解數,將以往難以戰勝的強敵死死糾纏住。
只要等到步卒方陣包抄過來,這些令人頭疼的傢伙就要永遠消失了。
李傕是軍中老將,一向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胡封和李暹的慘死都被他看在眼裡,縱使戎馬半生,見慣了生死別離,兩名親人後輩同時喪命,也令他心中大慟,手上亂了章法。
“老賊還敢東張西望,先顧好自己吧。”馬超終於尋到破綻,攻勢更加迅猛,同時也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大肆嘲諷起來,“看見那兩條死狗了嗎?再過片刻,你也會跟他們一樣。”
“聒噪。”李傕緊緊抿着嘴脣,也不再一味防守,轉而跟馬超打起了對攻。
然而拳怕少壯,李傕雖然身經百戰,但最近幾年已經鮮有親自跟人生死搏命的機會了,力量速度都遠不及巔峰期,之前耐着性子防守還能利用豐富的戰鬥經驗打個有來有回,此時放手對攻,很快就落入下風,險象環生了。
眼見戰機來臨,馬超的核心部隊氣勢如虹,不計傷亡地切斷了李傕親衛部隊的救援路線,儘量給少主創造單對單的機會,李傕的親兵們心急如焚,一時間卻殺不穿敵軍,只能眼睜睜看着主將與那年輕小將追逐廝殺。
左臂、右腿接連中槍,鮮血四濺,李傕卻恍然不覺,仍舊不管不顧地想要在對手身上製造出同樣的傷口,但力量隨着鮮血一同漸漸流逝,令他根本無法實現這個想法。
片刻之後,馬超又抓到一個破綻,長槍疾刺而出,在李傕肩頭刺出一蓬血花,順勢挑飛了幾枚甲片,李傕痛吼一聲,活像被獵人逼入絕境的老年孤狼,想要以命換命都成了奢望。
就在馬超得意大笑,準備速戰速決,解決這個宿敵之時,戰場外圍卻一陣大亂,塵煙之中,一彪人馬破陣而入,殺聲震天,爲首大將威風凜凜,身後戰旗迎風招展,斗大的“郭”字赫然映入馬超等人的眼簾。
郭汜來救他的老兄弟了!
“伯山,去攔住郭汜,等令明過來就把他們統統留在這裡!”馬超一邊加緊攻勢,一邊高聲叫道。
位於馬超側翼的一名同樣年輕的將領應了一聲,放棄已經只有還手之力的對手,帶着自己的人馬脫離戰團,迎上了氣勢洶洶的郭汜。
“扶風馬岱在此,郭汜賊子還不速速下馬跪降?”這名年輕將領朝着郭汜衝殺而去,還不忘了高聲喊叫出自己的名號。
一代新人換舊人,涼州這個地方從來只有強者可以立足,年輕人想要揚名立萬,最好的方式就是擊敗成名強人,將其取而代之。
在馬岱看來,郭汜的名頭足夠響亮,正是他最好的踏腳石。
“區區小輩,安能阻我?”郭汜滿臉傲然,隨手一指,便有裨將縱馬而去,而他自己則是直衝馬超,壓根沒有正眼瞧一眼馬岱。
涼州邊軍是大漢官軍之中當之無愧的精銳,飛熊軍又是涼州邊軍中當之無愧的精銳,李傕郭汜統轄飛熊軍十年,一直是涼州叛軍最爲懼怕的敵手,如今二人合力進擊,那些各懷鬼胎的涼州大豪份紛紛退避,馬超也不是傻子,口中呼嘯連連,用外人聽不懂的暗號收攏隊伍。
從主將到各路領兵頭目,馬騰軍的輕騎兵部隊之間以此起彼伏的呼嘯聲相互溝通,紛紛脫離戰鬥,向包抄而來的己方步兵方陣退去,就連馬超自己,也在殺死困獸猶鬥的李傕與保全自己之間選擇了前者,扔下渾身浴血的對手跑了。
李傕本已經抱定了必死的覺悟,此時得以逃出生天,不由得精神一振,撥馬兜了個圈子,朝着救援而來的親兵們奔去,幾名撤退途中的馬家騎兵還不甘心,想要討個便宜,結果被李傕奮起餘勇,三兩下便反殺了兩名敵手,嚇得其他人轉身便逃。
“敵軍勢大,不可戀戰,我們先走!”郭汜趕到李傕身邊,讓已經變成個血人的老戰友先行撤退,他自己則是壓住陣勢,掩護着戰陣中的友軍緩緩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