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軍大舉南下,張郃、文丑二位將軍率衆投降,邯鄲以北,已經全部落入敵手。
短短半天時間,這個極爲震撼的消息就通過各種途徑,傳遍了整個鄴城。
所有人都驚呆了。
當郭圖得到消息,再次急匆匆趕往州府的時候,袁紹已經徹底失去了精神氣,孤零零地一個人坐在那裡,宛如泥雕木塑。
“使君,使君?”郭圖快步上前,試探地問道。
袁紹茫然擡起頭,擠出一絲苦澀的笑容,“公則來了,坐吧。”
這時候郭圖哪還有心情坐下,他也不顧什麼上下尊卑了,徑自來到袁紹旁邊,注視着對方的雙眼問道:“這個消息是誰傳回來的?”
“是我。”一個沙啞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郭圖愕然回首,發現原來是已經離開了鄴城近兩個月時間的逢紀。
如今逢紀已經完全沒了往日裡的名士風範,他頭髮散亂,衣衫盡是灰塵,若不是站在這裡,只怕任何人看了,都會以爲他是個尋常流民。
但是,逢紀的眼神中並沒有顯露出與外表一樣的頹喪,而是充滿了復仇的慾望。
“元圖,你爲何出去了那麼長時間?”袁紹有氣無力地問道。
“啓稟主公,鄴城人心不穩,在下方纔出去,是命人前去清河徵調呂曠、呂翔、淳于瓊等人。”逢紀垂手答道。
袁紹點點頭,總算是恢復了一絲力氣,“如今我軍精銳喪盡,幽州軍正直撲邯鄲而來,只怕不日就能打到鄴城,二位軍師可有退敵之策?”
聽得此言,逢紀深深望了郭圖一眼,口中說道:“在下沒有退敵之策,卻有起死回生之計,只是此計若想成功,還需要公則鼎力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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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之間,冀州軍主力就成了我們的部隊,袁本初若是知道此時,怕是要氣得吐血。”看着今天剛剛送來的前方戰報,盧植心中激動難耐,在涼棚下不住地兜着圈子。
劉備雖然沒有表現得這麼誇張,但也是忍不住地笑出了聲,眼睛都快看不見了。
文丑、張郃、高覽。
這三人本是袁紹麾下最爲器重的將領,掌握着冀州軍最爲精銳的騎兵、步兵和弓箭手部隊,在之前的戰爭中給幽州軍帶來了極大的損失,如今卻全數來到了自己麾下。
除了“河北四庭柱”的收集任務達成之外,劉備最開心的,還是近乎完整地獲得了他們手中的兵力。
冀州軍主力損失殆盡,袁紹手中再也沒有可以與自己抗衡的野戰兵團,而他還能調動、並且經歷過戰爭洗禮的部隊,也只剩下清河國那邊了。
雖說荀諶在清河構建了一條堅固的防線,但他兵力畢竟有限,統兵將領也是淳于瓊、潘鳳這種二三流人物,黃忠之所以敢於大搖大擺地從清河一線抽調兵力南下攻打青州,也是看準了敵軍守成有餘,進取無力的本質。
這樣的部隊,在己方的強大攻勢面前,遲早也是灰飛煙滅的下場。
盧植笑了一陣,終於將心情平復下來,轉向劉備說道:“玄德,若是一切順利,我軍今年就能夠進入鄴城,平定河北了。”
“時機尚未成熟,我倒是希望雲長他們佔了邯鄲就停下腳步,轉而配合奉孝在大陸澤的攻勢,將鉅鹿南部徹底收入囊中。”對於老師的樂觀,劉備卻有些不同意見。
“爲什麼?”盧植皺起花白的眉毛,頗爲不解地問道:“從邯鄲到鄴城,不過是七十多裡的路程,魏郡又只剩下一些郡兵,如今這種局面,即便是出動數千人馬,估計袁本初都得望風而逃,將城池拱手相讓了,天賜良機,你卻不想伸手去取?”
劉備點了點頭,“正因爲袁紹已經沒有重整旗鼓的機會,我才決定緩一緩,先生可還記得前些時日,奉孝派人送回來的一份情報?”
今年五月,鞠義在中線戰場上孤軍深入,襲擊了鉅鹿南部重鎮斥章,險些活捉在彼處負責屯田事宜的冀州軍軍師郭圖,雖然人沒抓到,只是繳獲了不少冀州內部文書。
但在郭嘉看來,這些文書之中蘊含的信息,價值要遠遠高於他那位自視甚高的族兄,於是派了專人,將書信全部運往幽州,交給劉備定奪。
這些文書之中,最讓劉備感興趣的就是袁紹統轄地區的糧食產量了,郭圖的統計結果表明,初平二年,冀州南部諸郡國收上來的田稅是初平元年的九成,初平三年的田稅則是初平二年的六成不到,與初平元年相比,勉強達到半數。
這還是袁紹爲了支撐軍用,連年提高田稅比例的結果,如果把田稅比例也計算在內,兩年時間,袁紹統轄地區的糧食產量竟然下降了六成有餘。
之所以出現如此劇烈的滑坡,主要就是幽州軍步步進逼,奪取了渚水和大陸澤以南的主要產糧區,以及今年開春之後,幽州軍進一步的軍事行動。
在那份文書裡,郭圖悲觀地預測,初平四年,冀州南部的糧食產量還會繼續下降,如果還要維持西線的均勢,繼續將海量的糧食物資投入軍用,恐怕大規模民變就會不可避免地發生了。
被劉備這麼一提醒,盧植也回過味來了,“魏郡和清河國人口衆多,糧食產量卻下滑得難以承受,我軍此時前去,反倒是從袁本初肩上接過了一個爛攤子。”
“先生說得沒錯,而且這個爛攤子可是有數百萬人,遠遠超過我們以往遇見的困難。”劉備面色凝重地說得:“如今已是初秋時分,即便南下之路暢通無阻,想要佔領冀州全境也需要兩三個月時間,到那時候——。”
盧植是何等人物,不用劉備說得太明白,他就明白了自己弟子的想法。
幽州軍今年的主要目標是青州,爲了確保佔據青州之後安置百姓,他還特意從遼東和韓州調集了無數糧草物資,全部囤積在東萊和後方的沓縣。
至於冀州這邊的戰況,本就已經超出了劉備的預計,若是再增加幾百萬張等着吃飯的嘴,只怕是負擔不起。
“那你的意思呢?”老先生閉目沉思了一陣,忽然開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