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短短几天之後,袁紹就發現自己無法忍耐下去了。
一萬白馬義從再度分兵,留下了兩千來人作爲機動力量,其他的部隊浩浩蕩蕩,一路奔着南邊而去。
最可恨的是,這羣騎兵壓根沒有掩飾自己行蹤的打算,就那樣溜溜達達,在近兩萬冀州軍的注視下離開營地,像是秋遊一樣就走了。
“諸位,這該如何是好?”緊急召集了所有謀士前來,袁紹顧不得一慣性的寒暄客套,直截了當地詢問起來。
逢紀環視一圈,見其他人都垂頭不語,不由得輕嘆一聲站起身來,對袁紹說道:“我軍主力都在渚水沿線,後方極度空虛,當今之計,唯有命人快馬加鞭趕回襄國,讓周邊地區加強戒備,堅守不出,同時讓文丑將軍抽調部分騎兵部隊南下,不求與敵交鋒,但求使其心生忌憚,不敢肆無忌憚地襲擾我軍後方。”
“只是尾隨?”袁紹問道。
“使君請看,趙國與鉅鹿南部河流衆多,單單是襄國南部,就有?水、湡水兩條河流匯入大陸澤,如今正值秋季,河水高漲,騎兵難以渡過,故而他們只能在?水以北、渚水以南的區域遊弋,阻斷我軍糧道,做不到其他事情。”逢紀來到地圖前方,對袁紹、也是對其餘衆人分析起來。
見逢紀都這樣說了,其餘的謀士們也紛紛點頭應和,讓袁紹的心情稍微好了一點。
然後他就動起了別的心思。
“如果只是用部分兵力就可以牽制住白馬義從,那我們是不是應該給劉備一點教訓?”袁紹看着逢紀,一臉希冀地問道。
劉備這邊的兵力滿打滿算纔是兩萬多人,如今白馬義從主力南下,他的營寨之中,就只剩下一萬步卒和數千民夫了,若是己方集中優勢兵力去攻打,他應該是守不住的。
就算幽州軍擁有數量衆多的船隻,即便是攻下營寨也肯定逮不到劉備,但能夠摧毀幽州軍在渚水南岸的重要據點,使南下的白馬義從成爲無本之木、無源之水,對於冀州軍來說,也是個了不得的勝利了。
“如今文丑將軍正在與關羽對峙,我們剩餘的部隊抽調出來,動用四萬人不成問題。”另一邊的郭圖略略思索片刻,給出了一個數字。
逢紀也點了點頭,“如此巨大的兵力優勢,即便是面對幽州軍,我們攻下他的營寨也只是時間問題。”
兩名主要謀士都這樣說了,袁紹當即就要做出決定,但就在此刻,他心中又產生了一絲疑慮。
劉備明明知道自己手頭沒有多少兵力,還敢分兵南下,莫不是他還有什麼依仗,準備陰自己一把?
出於謹慎考慮,袁紹決定還是把忙於軍中事務,好幾天都沒跟自己碰面的張郃請過來,讓他也提一提意見。
過了半晌,張郃高大的身影出現在帳中,他先是對袁紹行禮,又跟帳中其他人一一見禮,這才坐上衆人特意爲他騰出的位置,詢問起召他前來是所爲何事。
一聽說袁紹想要攻打幽州軍營寨,張郃的眉頭稍微動了動,雖然幅度不大,但還是落在了對方眼裡。
“雋義,你是什麼看法,說出來大家聽聽。”袁紹看見張郃的表情,心中頓時想起了之前他讓張郃出戰,對方卻壓根不予理睬的事,不由得又是一陣氣惱。
這個張郃武藝超羣,會治軍,打仗也不含糊,可以說什麼都好,但就一個讓人難以接受的缺點:覺得主帥不對的時候他也不說出來,而是保持沉默,用自己的實際行動來表示抗拒。
你不跟人交流,別人怎麼知道你的想法?
“末將認爲,此中必然有詐。”被袁紹這樣當衆詢問,張郃終於不情不願地開口了,“從之前兵分兩路,分別強渡渚水,到如今再次分兵,幽州軍的所有舉動看似精妙,卻沒有太大的實際意義,這一點十分可疑。”
“可疑在什麼地方?”郭圖一向看不慣張郃,當即出言質詢。
張郃斜了郭圖一眼,繼續說道:“若是爲了進一步相持,牽制我軍兵力,劉備根本沒有必要親自渡河,甚至都不需要親自南下,這些舉動,換了其他將領也是一樣的做,他爲什麼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把自己放在危險的境地?”
聽張郃這麼一說,袁紹就像是被人迎頭潑了涼水,腦袋清醒了許多,“雋義此言正和我意,劉備做出這種姿態,莫不是故意露出破綻,引誘我軍大舉出戰,藉以尋覓戰機?”
憑藉無比雄厚的經濟實力和便利的貿易條件,白馬義從這支部隊的配備也是豪華得有些奢侈,普通軍士都能做到一人雙馬,有官職在身或是自己家裡有錢的,甚至是一人三馬,機動力遠遠勝過內地諸侯的騎兵同行。
萬一對手是故意讓自己看見主力部隊離開,從而放鬆警惕,等到己方大舉進攻之時,白馬義從再殺個回馬槍,從側翼席捲戰場,那場面可想而知,將會是無比的慘烈。
想到這裡,袁紹心中打了一個冷戰,“派出斥候,監視白馬義從,看看他們是不是真的要大舉南下。”
“這些事情是我們每天都在做的,等到酉時,斥候就能回來報告了。”張郃仍然是面無表情,好像這樣的回答對於他來說只是例行公事,但落在袁紹眼中,這就是胸有成竹的表現啊。
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或許這就是名將之風?
結果,還沒有等到酉時,幾名最早派出的斥候就已經返回冀州軍營寨,彙報起自己見到的情景。
“出營不到三十里就遭遇到大批白馬義從的斥候。”張郃眼神微動,沉聲問道:“你們試探了幾次?”
“從第一次遭遇敵方巡邏部隊,到我們回來的時候,各路弟兄們嘗試了不下二十次,始終無法避開數量衆多的敵軍,根據以往的慣例,敵軍主力應該就在附近,絕不會超過五十里。”這名回來覆命的斥候不是一般人,他原本在沮授擔任騎都尉時期就做到了百人將,但後來換了個性情不合的上司,索性就離開作戰部隊,擔任斥候隊長了。
這樣經驗豐富的老卒做出的判斷,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忽視的。
張郃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轉向袁紹說道:“看來使君的感覺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