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花巧。
毫無破綻。
毫無喘息的機會。
無論黃忠或是呂布,都放棄了在技巧和速度方面做文章,他們想的,只有活下去。
在對方暴風驟雨一般的狂猛攻勢中活下去。
爲了這樣純粹的目的,他們的招式,也變得樸實無華,極其純粹。
這是鬥志和氣勢的比拼。
“黃漢升如此搏命,恐怕堅持不了太久吧?”劉備看得心驚肉跳,但以他的實力看去,只能看得出場上局面十分兇險,至於戰況走向,他是看不出來的。
趙雲倒是很冷靜,“沒有看上去那麼危險,他們還留有餘力。”
都打到這程度了還留有餘力,你怕不是在逗我?
劉備難以置信地看着趙雲,但是想想,昨天他和呂布同樣是戰得昏天黑地,還不是說停手就停手。
高手過招,點到爲止,此言誠不我欺。
場上二人兵器不斷碰撞,巨大的金鐵交鳴聲一下下震撼着每個旁觀者的心靈。
終於,又是一聲轟然巨響之後,二人去勢不停,徑直奔向己方軍陣。
“換刀。”黃忠隨手將佈滿鋸齒的長刀扔在地上,他的直屬親兵早有準備,連忙將另一柄形制重量相同的長柄戰刀遞了過去。
“漢升,差不多就回來,”劉備揚聲叫道。
黃忠朝着劉備等人的方向笑了笑,然後調轉馬頭,重新衝回戰場。
在戰場另一邊,呂布也同樣更換了一柄長戟,之前的交鋒過於激烈,青銅戟頭根本承受不住,早已遍佈裂痕。
張遼看着再次殺作一團的兩名絕世猛將,在看看手中殘破不堪的青銅長戟,不禁搖頭嘆息起來,“打一場報廢一把長戟,太浪費了。”
之前對陣太史慈,呂布打廢了一柄長戟,與趙雲激戰之後,新換的長戟再次報廢,今天這已經是第三把了。
若不是跟了董卓,經常收到財物賞賜,換成之前在丁原手下當個主簿的呂布,估計他得心疼死。
“不要嘮叨了,認真觀摩。”高順沉聲說道。
此時的戰場中心,呂布和黃忠又是毫無花巧地對拼了幾十招,他們手中的兵器再次發出哀鳴,似乎又堅持不了太久了。
正當二人遠遠兜轉馬頭,準備進行下一次衝鋒的時候,幽州軍陣中卻響起了一陣鳴金聲。
怎麼回事?
黃忠茫然無措。
呂布充滿疑惑。
這時候太史慈從陣中飛馬而出,向呂布遙遙拱手,高聲叫喊起來。
“呂將軍連戰三日,馬力已衰,不宜再戰,今日就到此爲止,將軍意下如何?”
聽了太史慈的解釋,呂布這才緩緩低頭,望向身下的赤兔馬,作爲主人和騎乘者,他其實已經感覺到赤兔的體力跟不上了,好幾次急停急轉都做得極其勉強,若是繼續透支體力,恐怕今天就是它的死期。
見對方主動提出歇戰,呂布心中感慨,同樣拱手回禮,“多謝劉使君好意,呂某感激不盡。”
說完這番話後,呂布又轉向黃忠,“黃將軍,你我明日再會。”
“明日再會!”黃忠重重點頭,轉身馳回本陣。
今日的交戰看上去很沒意思,只是兩個人不斷對衝,揮出兵器,碰撞,然後蓄勢,進行下一次對衝。
既沒有前天雙戟相會,將這種兵器的各種招式和魅力展現的淋漓盡致,給人們帶來的暢快。
也沒有昨日梨花漫天飛舞,衝向青黑色鋼鐵帷幕的絢麗和決然。
但在武力和作戰經驗到達一定程度的人眼中,今天的對戰,更加高了半個層次。
極致的氣勢。
極致的意志。
極致的戰鬥。
兩軍將士彷彿都被這種純粹的戰鬥所震撼,久久不願轉身離開。
衆人簇擁着黃忠回到大營之中,此時此刻,他就是幽州軍的軍魂,幽州軍的榮耀。
趙雲等人羨慕地看着黃忠,同爲絕頂高手,他們能夠感覺得到,黃忠此時的氣質隱約有些不同,變得更加凝練,像是隱斂光華的絕世神兵一般。
“明天還打?”劉備有些頭痛,眼下的局勢,似乎已經超出了他的預料。
黃忠點了點頭,充滿感慨地說道:“呂布武藝絕倫,氣力悠長,連戰三日,竟然還是揮灑自如,遊刃有餘,若不是親眼所見,我真不相信世上竟有這等奇人。”
要不然後人討論了幾百年的三國,爭論最多的不是武力天下第一,而是天下第二的歸屬呢。
那可是號稱“人中呂布,馬中赤兔”的完美搭檔。
別說單挑贏他,就是兩個打一個,都沒人能夠戰敗呂布。
劉備心裡瘋狂吐糟了一番,本想再次出言勸說,可他看這幾員猛將兄向高彩烈的模樣,還是長嘆一聲,決定還是由他們去吧。
沒有什麼能夠阻擋,他們對戰鬥的嚮往。
與幽州軍這邊一樣,在幷州軍大營之中,同樣有一羣將領簇擁着呂布,眼中滿是不加掩飾的驕傲和景仰。
戰神。
天下無敵的戰神,
我們幷州人心中的戰神。
甚至連一向與呂布不怎麼對付的大都護胡軫,都肅立在大帳之外,讚賞地看着呂布遙遙走向自己。
“呂將軍連戰連捷,爲我軍揚威,本將回到洛陽之後,一定向董相國當面請功。”不等呂布向自己施禮,胡軫便搶上幾步拉住他的手臂,熱情洋溢地說道。
面對胡軫的殷勤,呂布只是淡淡一笑,輕聲問道:“敢問大都護,渡船可準備好了?”
胡軫一愣,連忙答道:“渡船已經備齊,隨時可以承載我軍南渡。”
“如此甚好。”呂布點了點頭,“既然如此,還請大都護率領士卒,今夜渡河。”
老子正看得過癮呢,爲什麼要趕老子走?
胡軫牛眼一瞪,就要發作,但是接下來呂布的話,卻讓他恢復了理智。
“幽州軍並無孤軍深入的打算,依末將看來,他們佔據黃河北岸,便已心滿意足,董相國真正要擔心的不是北面,而是長安。”
“長安?”胡軫皺着濃眉,仔細思索起來,最終,他還是覺得,呂布的話有幾分道理。
董相國和自己這些人在洛陽,卻把遷到長安的朝廷扔給那羣心懷叵測的老傢伙,時間一長必定生亂。
可是——
“奉先,你不走?”胡軫盯着呂布的雙眼,緩緩問道。
呂布傲然一笑,“狼騎主力盡可南渡,留下一百名精銳便可,呂某自有脫身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