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在幽州軍行進路線上開始出現敗退潰散的河內軍殘部,越接近小平津,潰散的士卒數量也就更多,但是,作爲河內太守,王匡卻一直沒有露面,也沒有消息傳來。
在詢問了七八波河內潰兵之後,黃忠等人終於得到了有價值的情報:西涼軍在平陰縣虛晃一槍,精銳部隊卻連夜奔襲小平津,在強渡得手之後馬不停蹄地發動突擊,河內郡兵一敗塗地,王太守收攏殘部向西逃竄,去找他的主力部隊泰山兵了。
“不往東跑,反倒向西,這王匡是去找死的嗎?”顏良騙過腦袋,往地下重重吐了一口唾沫,恨聲罵道。
“我們要加快腳步,否則王匡可能會全軍覆沒。”黃忠喝了幾口水,將皮囊重新掛在馬頸,順手戴上頭盔,繼續策馬前行。
或許王匡覺得,他若是帶着潰敗的步卒逃跑,很難逃脫西涼軍騎兵部隊的追殺。
或許王匡覺得,他在收攏殘部,與韓浩和泰山兵會師一處,還是可以守住河陽。
事到如今,王匡怎麼想都變得不重要了,對於幽州軍來說,唯一重要的事,就是擊退黃河北岸的西涼軍,把董卓的勢力趕出河內,在黃河一帶形成對峙態勢。
出於這個目的,黃忠下令,讓這些被收攏起來的河內潰兵留在小平津,等待幽州軍後續部隊到來,他們打仗是不行,但用來挖掘溝壑,搬運泥土還是可以的。
幽州軍先鋒部隊繼續沿河向西,由於忌憚西涼軍突然出現,他們略略放慢了腳步,並由顏良親自率領五百名騎兵作爲先鋒部隊的先鋒,在全軍前方十幾裡處形成一個巨大的扇形,確保任何敵人都無法逃脫他們的視線。
又是一天之後,最大規模的潰軍部隊,出現了。
數百名士卒在平坦的原野上拼命奔跑,似乎還簇擁着什麼重要人物,在這些尚且勉強保持着些許紀律性和組織性的士卒身後,則是散亂無章,不斷髮出各種哭號聲的潰兵。
距離他們數裡開外,無數黑甲騎士緩緩出現在地平線上,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這樣的裝備,這樣嫺熟的馬技,除了董卓麾下的涼州或是幷州邊軍,再無別人。
黑甲騎士們分散成一個個小隊,縱馬馳騁在毫無阻攔的戰場,肆意收割着掉隊士卒的性命,他們優哉遊哉的動作和遍佈原野的慘叫聲,共同交織出詭異的場景。
看這副架勢,黑甲騎士們和河內潰軍之間的貓鼠遊戲已經進行了不短的時間,他們之所以沒有發動總攻,將潰軍一舉殲滅,或許只是爲了節約體力,僅此而已。
幽州軍先遣部隊隔着老遠就看到了這樣的場景,最早發現敵情的斥候連忙摸出哨子放在嘴裡,奮力將其吹響。
這種哨子是用細長的竹節制成,其中鑲嵌着銅製簧片,一經吹響,尖銳且極具穿透力的獨特聲響便傳向了周圍。
聽到戰友發出示警信號,高速奔馳中的騎士們迅速轉換隊形,紛紛向各自的伍長靠攏,以五人一小隊匯聚成陣,等到五名百人將在顏良身後聚齊之時,整支隊伍已經像是一把巨大的尖刀,遙遙對準了遠處的騎兵隊伍。
“從這些潰兵右邊繞過去。”顏良發出短促的命令,然後雙腿用力一夾馬腹,率先開始了轉向。
五百名將士緊緊跟隨着顏良的腳步,任由風聲在耳邊呼嘯,將他們身後大紅色的披風吹得筆直向後飄揚,和高昂的戰旗一起,在風中獵獵作響。
黑甲、白馬、大紅色披風,白馬義從將士的標準配置。
這也是白馬義從浴火重生之後,第一次進行真正的騎兵戰。
當你凝視深淵之時,深淵也在凝視着你。
這句話用在此時的戰場是再合適不過,幽州軍發現敵情,迅速做好了戰鬥準備,而遠處本來在追殺潰兵的黑甲騎兵同樣看見了來勢洶洶的幽州軍,同樣迅速變陣。
並且,對方的將領和顏良做出了同樣的選擇——進攻。
同樣的漆黑色鋼鐵盔甲。
同樣擁有剛烈果敢的將領。
同樣擺出一往無前的鋒矢陣。
同樣作爲滿懷驕傲的大漢邊軍。
誰更強?
雙方的距離越來越近,在雙方將士的眼中,自己都彷彿是在衝向一面巨大的鏡子,將要與鏡子中的自己展開殊死搏殺。
“義之所至,生死相隨!”顏良從馬鞍側面得勝鉤上取下戰刀,斜斜舉在身前,口中發出呼喝之聲。
當今世上,只有幽州具備鍛造長柄戰刀的工業實力和工藝水準,如今,正是用實戰來檢驗這種武器的時候。
顏良身後,五百名騎士同樣舉起兵器,整齊劃一地呼喝起來。
“義之所至,生死相隨!”
這是他們加入白馬義從,這支履歷上載滿戰鬥和犧牲的大漢王牌部隊之時,學到的第一句話。
無數先輩在這樣的戰吼聲中前赴後繼,用鮮血和忠誠譜寫榮耀,將大漢的威嚴和榮光灑遍馬蹄到達的每一寸土地。
如今輪到他們了。
夕陽的餘暉中,五百名白馬義從將士再度加速,衝向往日的戰友,今天的敵人。
敵軍將領同樣聽見了這響徹原野的戰吼,原本毫無表情的臉龐也露出一絲不屑的冷笑。
“幽州人也來蹚渾水了。”大戰就在眼前,這名將領卻還在悠閒地說話,彷彿他不是置身於戰場,而是在路旁的小酒肆。
“那就讓他們見識一下幷州狼騎的厲害。”在這名將領右手邊,另一名年輕將領同樣輕鬆地笑着。
爲首那人灑然一笑,再不說話,只是隨手舉起一柄寒光閃爍,造型古樸,鐫刻有云紋裝飾的長戟。
幾個呼吸之後,兩支鋼鐵洪流以同樣的高速,同樣一往無前,無堅不摧的氣勢,重重地撞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