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簡雍給出的答案,卻讓難樓以爲自己還沒睡醒。
“羊毛也能賣錢?老弟不要騙我。”如今難樓已經把簡雍看成是財神爺,他嫌“大王”和“先生”這兩個稱呼過於生疏,決心改一改,拉近距離,便堅持稱簡雍爲老弟了。
簡雍料到難樓會有這種反應,便將早已準備好的一套說辭搬了出來,聽得難樓一愣一愣,幾乎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了。
“幽州商會竟然將生意做到了萬里之外?”
“遠在萬里之外,竟然也有地域千里,帶甲百萬的大國?”
“那裡的人會用羊毛做出各種物件?”
“他們每年都要買數百萬斤的羊毛?”
這一串接連不斷的忽悠,把難樓忽悠得氣都快上不來了。
說到最後,簡雍在難樓眼裡,都變成了一副金光閃閃的模樣。
“老弟,不瞞你說,我的地盤養不起那麼多羊。”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難樓覺得自己心都要碎了,這世上還有什麼事情,是比看着一座金山卻觸摸不到更痛苦的嗎?
當然有,那就是走到了金山腳下,並且觸手可得,但自己只能搬走極小一部分,只能眼睜睜看着絕大多數金子留在原地。
“沒事啊,盡力而爲,反正我還要去拜訪鮮卑的和連大首領,他那裡應該也有不少羊。”簡雍倒是一臉的無所謂。
“萬萬不可,和連貪婪成性,老弟若是和他做生意,只怕是要被吃得骨頭渣子都剩不下。”難樓頓時急了,他這輩子最忌憚的人是檀石槐,而最討厭的人就是和連了。
若是自己吃不到嘴裡的肥肉被和連那頭惡狼叼走了,難樓指不定得難受成什麼樣子。
簡雍無奈地搖了搖頭,“難樓老哥,你應該改變想法,如今已經不是打打殺殺的時代,大家坐在一起和和氣氣的賺錢,你開心我也開心,這是多好的事情,何必爲了一點點個人恩怨讓整個部族都過不好?”
難樓眯縫起眼睛,也不知道在思索着什麼,簡雍見他猶豫,只好嘆了口氣,轉身走出帳篷,“下個月初一,幽州商會會在沮陽舉行一場盛會,邀請烏桓與鮮卑諸部首領商議羊毛生意,老哥務必要來。”
幽州商會的車隊來得快走得也快,但就是這一天時間,已經足夠他們把絕大多數鐵鍋和鹽巴換成牛羊皮毛,賺得盆滿鉢滿。
作爲友誼的象徵,簡雍留下了兩輛大車,當他走後,難樓的親隨們掀開車身篷布的時候,所有人都發出的難以置信的驚呼。
這是兩車瓷器和木器,烏桓人從未見過的,精美的瓷器。
“本王要穿什麼衣服,才能配得上如此貴重的座椅呢?”王帳之中,難樓一臉爲難地來回轉悠着,在他往日的座位,赫然擺放着一把極爲霸氣的王座。
這個王座是由厚重的木材打造而成,通體被漆成黑色,座位極其寬大,幾乎容得下兩個人坐進去,在高大的靠背和寬闊的扶手上,還鑲嵌着細細的青色瓷片作爲裝飾,形成繁複的圖案。
最霸氣的是,王座底部還有一個寬大的底座,被雕刻出三層臺階,迎面望去,更顯得王座氣勢恢宏。
除了這個大傢伙,簡雍還留下了一整套桌椅,雖然這些桌椅同樣造型精美別緻,但與王座一比,還是顯得相形見絀。
或許他就是故意這樣搭配,用來烘托烏桓難樓王的高貴地位吧。
“這王帳太小也太舊,是該換一換了。”難樓環視四周,怎麼看都覺得王帳和帳內擺設太不協調,他左思右想,心中無法遏制地冒出一個想法:我想住漢人一樣的房子,高大華麗的房子。
幾天之後,下定了決心要賺錢的烏桓難樓王出發了,他帶着五千名最爲精銳的戰士,騎着最爲高大神駿的戰馬,穿上最爲華麗的鎧甲,緩緩向沮陽方向開拔。
沮陽是上谷郡郡城,位於軍都山西北方向,距離烏桓、鮮卑和居庸關都不遠,所以兩三天後,當烏桓人抵達沮陽城外的時候,鮮卑人和漢軍騎兵也到了,三方勢力互相忌憚,刻意保持距離,形成一個巨大的三角形。
“憲和先生請難樓王入城,最多可以帶二十名隨從,不得攜帶武器。”
“憲和先生請和連大首領入城,最多可以帶二十名隨從,不得攜帶武器。”
面對彬彬有禮的使者,難樓沒有什麼猶豫,當即摘下腰間戰刀,隨手扔到地下,轉身挑選了二十名烏桓貴族便催馬向城中而去。
但是另一邊的鮮卑人那裡,和連的反應就沒這麼爽快了。
“大首領,漢人素來陰險,只怕城中有詐。”跟隨在和連身邊的,正是當初從幽州逃亡塞外的閻柔,他在難樓那裡失寵之後,很快就找到了和連作爲新的靠山。
和連表情卻是陰晴不定,遲遲不能拿定主意。
在收到幽州商會的邀請函之後,他迅速召集了部族裡的衆多人手,仔細詢問羊毛究竟有什麼不爲人知的用處,可是那些人的答案出奇的一致:擀氈、搓繩子。
就這麼些沒用的破玩意,漢人居然要用錢買,而且是每年幾百萬斤的數量,難道漢人覺得錢多了燒手?
肯定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大首領,難樓那邊進城了。”另外一名鮮卑貴族指着西邊的烏桓部隊大聲喊叫起來。
“我們也進城,不能輸給他!”這一下和連急了,他這輩子最佩服的是父親檀石槐,最討厭的人就是難樓,無論在任何場合任何方面,他都不希望自己輸給對方。
閻柔連忙出言勸阻,“大首領不可輕舉妄動,恐怕難樓已經和漢人勾結一氣了。”
聽到這話,年輕的漢人使者不禁笑了,充滿了輕蔑和不屑的笑容落在和連等人眼中,頓時讓這些自詡爲天不怕地不怕的硬漢子臉上無光。
“在下的話已經帶到了,大首領若是害怕就請回吧。”這名使者瞟了閻柔一眼,又掃視和連身後的一衆鮮卑貴族,輕輕搖了搖頭,調轉馬頭就向沮陽城奔馳而去。
“堂堂鮮卑勇士,竟然要被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子嘲笑!”一名性情暴躁的鮮卑貴族一把扯下腰刀砸在地下,恨聲罵道。
和連臉色青了又紅,紅了又青,終於也是解下腰間兵器,“我們也進城,閻柔,你跟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