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幽州書院已經走上正規,吸引了周邊各郡絕大多數年輕人才,其中光是劉備前世玩三國遊戲認識的就有好幾個。
其中來自田豫、田疇和徐邈三人,尤其讓劉備印象深刻。
田豫字國讓,漁陽人,今年才十七歲,但已經談吐不凡,做事尤其乾淨利落,深得盧植喜愛,認爲他起碼也是鎮守一州的人才。
對於盧植的評價,劉備是十分認可的,在他的歷史記憶中,田豫曾經短暫追隨過劉備,後來因照顧老母而離開,在曹魏勢力爲官,威震北疆數十年,最後也是擔任過護匈奴中郎將,領幷州刺史。
田疇字子泰,右北平無終人,十九歲,平日裡喜好讀書、擊劍,也是個文武雙全的人才。
只是此人性情有些孤傲,對功名利祿不屑一顧,頗有避世傾向,劉備與之交談幾次之後也放棄勸說,任由他自己去了。
三人之中,最受劉備重視的是薊縣本地人徐邈,這徐邈不善言辭,作風樸實無華,有古君子之風。
尤爲可貴的是,徐邈年紀輕輕,卻對農業生產,各種技術推廣有着濃厚的興趣,對招募貧民租種田地,逢災年以工代賑等方面更是有獨特見解。
劉備樂觀地認爲,只要徐邈在盧植身邊學上兩年,思想更加成熟,再安排到適合他的崗位上磨練一番,等到他三十歲,就能起到當年興漢第一功臣蕭何的作用。
除了這三人之外,劉備在其餘學子裡面沒有找到自己熟悉的名字,便不是那樣熱心了,可是盧植不一樣,在他看來,不同能力、不同品行的人,有着不同的作用,只要用心培養,都能成才。
老先生心中一直有個宏願,就是讓天下人人有書可讀,有學可上,基於這個想法,他和鄭玄二人對那些品行端正純良,卻明顯不適合研究學問,或是走上仕途的學子也多加照拂,並極力引導這些人打好基礎。
“這些人註定是做不得學問的,然而教授孩童識字斷句,卻是綽綽有餘,再加上他們心思單純,耐得住寂寞,用來教書比那些心思活絡的要強。”盧植是這樣說的,對於他的說法,劉備相當贊同。
自古至今,真正能夠教書育人,桃李遍天下的,無不是耐得住寂寞的人才。
這一天劉備坐在書房之中,翻閱各郡彙總上來的報告,忽然他擡起頭來,對門外的裴元紹說道:“派人去右北平,請劉太守到州府一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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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秋收在即,使君卻召下官前來,不知有何要緊之事?”右北平太守劉政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他是漢室宗親,兩千石高官,卻被年齡比自己小一半的劉備花錢買官騎在頭上,本來就一直耿耿於懷,如今又被劉備呼來喝去,自然是更加牴觸。
劉備不以爲意,仍是滿帶微笑地將幾張紙遞了過去,“上面是右北平郡的公文,下面是樂浪郡的公文,兄長看看有何區別。”
見劉備以兄長相稱,想是還念着宗親的情面,劉政心中好受了一些,他粗略地將兩份公文掃視一遍,覺得都差不多,便也放緩語氣答道:“下官愚鈍,看不出區別,還望使君賜教。”
“右北平的公文之中,凡是涉及到具體數目,便多用約、有餘等詞,敢問兄長,兩月有餘,是餘一日、兩日,還是十日,二十日?”
這一下劉政皺起眉頭,又將兩份公文細細看了一遍,終於發現了相似的格式之下,巨大的態度差別。
樂浪郡那邊是張煥主管,他爲人仔細,數年來一直掌管遼東錢糧人口,對數字極爲敏感,公文之中各類數據詳細異常,牽扯到曲轅犁、水車這種重要物資的時候甚至能夠精確到個位。
劉政爲官多年,單憑這一份公文,就能清楚地知道樂浪郡近期都做了什麼事,具體花費和效果如何,他不禁暗暗點頭,深感張煥是個人才。
反觀右北平就不一樣了,各種模糊,各種語焉不詳,劉政原本還對這種風格的公文沒什麼感覺,此時卻老臉通紅,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我請兄長前來並非存着羞辱之意,而是覺得你我均爲漢室宗親,理應坦誠相待,戮力齊心,爲幽州百姓謀福祉,讓這數百萬漢家子民得享太平,安居樂業,豈不美哉?”劉備見這劉政尚存羞恥之心,便趁熱打鐵,誠懇地勸說起來。
要照劉備以前的脾氣,或許三句話不到,他就得跟劉政頂起來,落個不歡而散的結局,可如今即將爲人父,不知不覺間,他的脾氣也小了許多,遇見事情也不像以前那樣激烈了。
劉政見劉備說得誠懇,心中那些芥蒂也煙消雲散,他握住劉備的手,半是羞慚半是悔恨地說道:“當如使君所言。”
送走劉政之後,劉備返回書房之中,略有疲憊地靠在椅背上。
在過去的兩年間,他名義上是遼東太守,實際上就是個高級工程師和設計人員,每天只管寫寫畫畫,提出各種想法,具體執行、和各個階層的人溝通,都是推給張煥等人。
如今來到幽州,身邊沒有了無所不能的張煥,劉備才真正知道當官,尤其是當一名日理萬機的地方大員是多麼枯燥,多麼的累人。
州郡縣三級編制,幾百萬人口,數量衆多的地方豪強,這些因素使得劉備治理幽州,整合力量的難度遠遠高於遼東,他費盡力氣,才勉強將幽州大體上擰成一股繩索。
在這根相互糾纏的繩索之中,各方面的力量都要考慮,各方面的利益都要保障,否則就會分崩離析,偏偏在現在的時間段,劉備還不敢大刀闊斧,按照自己的思路來。
洛陽城裡還坐着個皇帝,還盤踞着無數的高官顯宦,各地方還有勢力龐大,對體制內各種規則瞭如指掌的世家豪強,只要天下沒有大亂,任他劉備有再多想法,也得老老實實地戴着鐐銬跳舞,不敢越雷池一步。
“真懷念在遼東當山大王的時候。”劉備不安分地挪了挪屁股,心中蠢蠢欲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