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雷雷更健康。
阿蒂愣了一楞,忽得耷拉下眉眼。意興闌珊道,“阿嫣,我有時真的滿後悔的。”
“哦?”張嫣問道,“爲何?”
“雖然話說的很大,”阿蒂皺眉道,“但如果可以,我其實並不想做這個閼氏。”她嘆了口氣,“從前我總覺得你太小心謹慎,現在才知道,小心謹慎是有好處的。若不是我當年太鋒芒畢露,又怎會招惹到冒頓?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嫁他。若不是當日單于當衆宣佈婚禮,而我的身後又站着兄長和部落,我其實,很想聽哥哥的話,騎着駿馬遠遠逃開。”
張嫣瞭然於心,淡淡道,“我以爲,你很喜歡這種在刀尖上跳舞的感覺。”
“是啊。”阿蒂怔了怔,笑道,“的確如此。”
“你知道麼?”她揚眉笑道,“雖然我嘴上說的好聽,成婚這一年來,單于亦未曾留宿在我的帳內。”
“怎麼可能?”張嫣失聲愕然,無論如何,誰也不能否認蒂蜜羅娜的美豔動人,她今年才十六歲,青春正盛,冒頓並不是一個吃素齋的善人,怎麼可能放過到嘴的美食?
阿蒂眉蹙難展,眸中陰鬱,“也許他自己太自信了吧。”
“——當日許婚的時候,我在王帳中向他效忠,歷陳匈奴時弊,並請命替創匈奴自己的文字。同時跟他打了個賭。除非我答應,婚後他不得與我真正合歡。否則,便是他輸了。”
張嫣想象着那個匈奴霸主乍聽之下愕然而獵奇的神情。他太自信於自己的男性魅力,又太輕忽了阿蒂,像鷹犬一番逗弄而已。“阿蒂,”她憂心道,“你是將自己放在火上烤。而我怎麼瞧着。冒頓也不像是將賭約放在心上的人。”
可以殺父弒弟登位,輕賤妾侍讓人的梟雄,豈會困於小小賭約?
“你不是說我喜歡在刀尖跳舞麼?困他的不是賭約,也不是我,而是他自己的驕傲。”阿蒂搖搖頭,不以爲然道,“真的沒法子,我也就認了。難不成真會因爲一點貞操而受困於人?”
“那你又爲何要定這個賭?”
她怔了怔,苦笑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其實一年時間。也不短了。冒頓他,也是色中老手,我有幾次愧不成軍。幾乎就要出口認輸算了。總是心底有最後一點倔。也許,是爲了給從前的自己,最後一個交待吧?”
她倚到張嫣身後,在她耳垂邊輕輕道,“阿嫣。要不要哪次裝着喝醉酒,硬抱上去強吻你家舅舅,雖然沒有真正歷過,但男女之間的滋味,真的讓人色、授、魂、銷。”她的氣息輕輕拂在張嫣耳垂之上,激的她手臂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連忙讓開,“我不跟你說了。”
兩個人伸出左臂與右臂,在潔白的藕臂上三分之處。一點圓痣鮮紅有若硃砂。
公元前二世紀的東方,最強大的兩個帝國的皇后,成婚一年之後,竟然都還是處子。
渭水河畔
“還沒有找到麼?”劉盈抹了一把臉,疲憊問道。
“這——”戚鰓一時語塞。最終沮喪揖道,“陛下。我北軍軍士沿着這渭水河從上往下溯游,忙了半夜,盡是完全找不到人的蹤跡。”
“不是聽說還有一個落水之人麼?”劉盈問道,“怎麼,也沒有尋到她的下落?”
“不曾。”戚鰓愧然。
“對了,那羣人又是什麼人,可曾查調清楚?”
“陛下恕罪,匆忙之間,早不見了他們蹤影。據食肆中見過的人說,那一羣人身材頗爲健壯,不像出自關中,應是燕趙北方之人。”
“哦。”劉盈頷首,擡頭遠望渭水河,火把打起的燈光在河水中倒影,一陣陣的晃的他眼睛發疼。他揉了揉額頭,習慣了心中隱痛,忽然之間卻有些後悔,若是當初不允阿嫣多多出宮,是不是,今日她就不會遭此大厄。魯元阿姐將阿嫣交給自己,他卻讓她出了這樣的事。“來人——”
“諾。”
他驀地回過頭來,吩咐道,“持朕的虎符,往北軍再調人馬。朕偏不信,偌大一個渭水河,她便消失了不成。”
“陛下,”滕公看皇帝疲憊的容顏,忍不住上前勸道,“這邊戚中尉已經是全力尋找,你在這兒也是無濟於事。不如先回宮歇息吧——”
“不必了。”劉盈搖搖頭,低聲嘆道,“阿嫣生死不明之時,朕休息不來。夏侯叔叔,”他忽然擡起頭,略帶一絲不確定的問道,“你說,阿嫣她現在,究竟能在哪兒呢?”
(注:滕公即夏侯嬰。漢二年劉邦逃命時踹一雙子女下車,便是夏侯嬰拼命拉上劉盈。可以說對惠帝有救命之恩。惠帝繼位後對其極親厚,賜宅北第,任命爲太僕,九卿之一。)
室中空蕩蕩的並無一人,案上卻置好了乾淨衣裳,極爲貼心。張嫣披好衣裳,擦拭過一頭水溼青絲,與阿蒂回到前堂。
偶有陣風吹過堂上,揚起帷幕,座中空無一人。茅草幽香冉冉從香爐升起,使人沉靜。案上置着一張漆鳴琴,張嫣忽有所感,於是坐下彈琴,唱起那首她們從前都喜愛過的歌曲:“愛從來不可能理智,投入了就難以自持。幸福是做愛做的事,用飛蛾撲火的方式……”
熟悉的曲調盤桓在心頭,亦流瀉在指尖,蒂蜜羅娜怔了怔,一時間百感交集。
穿越女唱後世流行情歌而受大受歡迎,她自然也看了不少。不過真要到自己穿越以後,纔想的通,漢時人欣賞的古典蘊藉,若她們真在人前唱白話情歌,只怕無論是在中原還是在草原,都要被人當成瘋子。於是實實在在的過日子,將過往埋在心底,待到真能揚聲唱一唱,竟還是隻能在同爲穿越的彼此面前。
她微微彎脣。輕輕的打節拍和道,“用飛蛾撲火的方式,做一個快樂的傻子……”
面對愛的時候,我們都很傻,卻也心甘情願。未來會是什麼樣子,我們不知道。那麼,至少沉醉在當下,方對的起自己。
“我們多相似,”張嫣回過頭來,瞧着摯友的面容。嫣然續道,“愛上了就不容一點瑕疵,怎能淺嘗即止?像所有平凡的女子。也有多少心事不欲人知。”
“不用知道你叫什麼名字,現在生活在哪個城市(爲愛陷落的城池),對抗現實想要把日子都過成詩,我們偶爾矜持,偶爾放肆……”
“不用知道你叫什麼名字。人海之中卻似曾相識(有沒有愛你的男子?)愛和被愛都是上天給予的恩賜,我們可以慷慨,可以自私……”
張嫣唱的很動情,一份濃醉但卻無法飲啜的愛情,一場得到但即將失去的友誼。我不想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如果真的可以不用理會身份。立場,以及國家,我們本來可以永世爲好友不離不棄的。
歌聲如詠歎調。最後一個音落定的時候,餘音仍嫋嫋繞樑。
“姐姐。”丫髻女童從外頭搖搖晃晃的走進來,聽不懂她們唱的是什麼意思,只覺得曲調動聽,拉着張嫣的衣袂。含糊笑道,“……好聽。我喜歡。”
張嫣撲哧一笑。彎腰抱起女孩,取了一粒堅果剝給她嘗,諄諄叮囑道,“小明娘,待你長大了,可要將手練巧一點。”忍不住摸了摸耳垂,心有餘悸,“我可不想再扎一針,疼的很。”
明娘含着堅果,聽不懂漂亮姐姐的話語,眨巴眨巴瞅着她,示意還要。
“皇后莫要寵壞了她。”許負笑道,上前接過明娘,交給身後的慈聞,頓了一頓,笑道,“二位娘娘到此也有七八年了,想必也曾尋過許負下落,以解當日來往之淵源吧。”
見張嫣與阿蒂都點了頭,她微微一笑,道,“說起來,負與兩位娘娘都有些淵源。兩位娘娘命格都極清貴,難得一見。此次卦象顯示有雙鳳初會之兆。負這纔來渭水河畔等候。以釋二位之疑。”
“負多年學道,暮年方參透天機,知多年之後,天鳳星辰光芒大作,將有奇緣發生。於是費盡心力促成此事。事實上,張嫣抑或張嫣然,還是蒂蜜羅娜抑或羅蜜,可言前世今生,亦可言本是一人。皇后娘娘不必太過介懷。”
“你的意思是,”張嫣皺眉,“無論我願不願意,我都得走這麼一趟,成爲大漢的張嫣。”
“世事都有一個機緣,尚未發生的時候,怎樣都是可能的。”許負搖頭笑道,“不過皇后既然已經站在了此地,便也可以這麼說。”
“那麼,”蒂蜜羅娜亦問道,“女侯所知的天機,可能告訴我們,漢匈本有歷史可稽,一旦我們憑空出現在這個時空,行止又是否受本來的命運所束?”
許負微不可查的皺眉,淡淡道,“所謂命途,束的是不過是原本在這個時空的人,閼氏與張皇后本不屬於此處,卻是隨心所欲。”
“或者可以換一句話說,你們,纔是大漢與匈奴,真正的命運所在。”
阿蒂悚然,沉默片刻,忽笑道,“看起來,鳴雌亭侯似乎不喜歡我啊?”
許負垂眸,既不否認也不承認,只是道,“我雖爲世外之人,但出世之前,亦是漢人。”
阿蒂訕訕嘆了一聲,忽又問道,“既然如此,許女侯當初又何必成全我的穿越,你本可只助阿嫣一人。她會成爲大漢獨一無二的皇后,幫助漢帝治理天下。”
許負怔了一下,看了張嫣一眼,喟嘆道,“萬物終有平衡,一方得,必有一方失。”意味深長。
張嫣若有所思的彎脣。
她亦可以感覺到許負的不善,若是說許負對阿蒂的厭惡是基於民族的立場。那麼,厭惡自己,又是爲了什麼呢?甚至可以說,她對自己的感情要糾結的多。望着自己的目光,竟有着期待,也有着揮之不去的厭惡。
“張皇后不必多慮。”許負搖頭道,“負不過是個深山婦人,一點小心思,不過出於私情,日後你會知曉。無論如何,許負不會不利於皇后娘娘。”
她看了看堂上的沙漏,笑道,“子時了。天色已晚,夜路難行,二位不妨在寒舍歇息一晚,明晨負送二位回去。”
嗯。發現我也連帶的被你們給影響的不喜歡寫這段戲份了。
好在背馳這章已經結束。
劉盈就該找到阿嫣了。
八百加更如無意外明天中午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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