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樓門外大雪和小寒看到劉徹都福身行禮,陳嬌大喊:“快住他,別讓他進去。”
大雪和小寒面面相覷,看到自家翁主着急的模樣只能硬着頭皮過去攔太子,不想太子對付她們更有辦法。
劉徹單手握住陳嬌的手腕不顧陳嬌掙扎笑對大雪和小寒道:“我這左臂有傷,你們翁主要給我包紮,快去拿金瘡藥和白絹來,這裡不必管,我與翁主玩呢。”
“這……”大雪和小寒畢竟是陳嬌的侍女不得陳嬌的命令都不敢動,眼巴巴的看着陳嬌。
陳嬌不願丟身份讓侍女看熱鬧因此也就不再掙扎,只是氣鼓鼓的吩咐道:“別聽他亂說,關上門,別讓他進去。”。
“那你不管我了?”劉徹聞言瞟一眼肩上的傷,細長的眼眸裡帶上那麼點失落和傷感。
這神一樣的演技讓陳嬌毫無辦法,反正已經到了臥房的門口,門檻前後腳只有一步路,劉徹今天勢必要進去。
見自己攔不住他陳嬌只好妥協,嘆了口氣對大雪和小寒不耐道:“去吧去吧,都下去按他說的拿東西去。”
“喏。”大雪和小寒如蒙大赦,終於不用夾在翁主和太子之間了,行了一禮很快就退了下去。
見陳嬌不再阻止,劉徹終於如願以償,放開她一笑,擡腳就進了屋。
陳嬌的住處是一幢三間相隔另帶一所木樓的大居室,進門寬闊的空間正是她日常起居之處,左邊是她的臥室右邊是與木樓連同的書房(小書房其實是見客人和藏書的地方,一般她不會真到那裡看書)。
三間房相連通空間都很大,但陳嬌金銀細軟東西也不少,滿滿當當裝了一屋子。劉徹對這種連通結構的屋內設計習以爲常,大眼一看內室擺設便一目瞭然。
劉徹也不用陳嬌介紹,自己便如主人一般在三間屋內四處賞玩,陳嬌無奈走在他後面,跟着他性質極高的“參觀”了一遍。
“阿嬌可真講究。”
劉徹站在書房案前躬身拿起桌上的蜜色水玉小茶築,裡面的茶水尚有餘溫,正是陳嬌出去之前用的茶器。
“你的太子宮裡也不比這差。”陳嬌橫他一眼悠悠的開口說。
要說陳嬌與劉徹的關係除了被廢前最後幾年的劍拔弩張橫眉冷對以外其他時候還都算和諧,特別是在生活質量和興趣愛好方面他們的奢侈和精緻簡直如出一轍。
劉徹笑而不語,執起案上的黑陶蓮花壺將尚未涼透的茶水斟入杯中,抿着茶水眯起眼睛神態很享受:“茶也是好茶,可惜冷了。”
陳嬌見劉徹毫不避諱就用她的茶築喝水想阻止卻已晚了,只得由着他胡鬧。
“這杯子我喜歡。”劉徹說。
“你喜歡的東西多了。”陳嬌收起坐上沒看完的竹簡放在書架上,自顧自整理也不跟劉徹多說。
“那我拿走了。”劉徹拇指與食指擰着杯子一邊品茶一邊繞着陳嬌踱步。
陳嬌回神盯着他道:“不行。天下那麼大你喜歡的東西多了,還能都讓你說拿走就拿走麼。”
劉徹脣角一勾背靠書架眼眸虛眯,放輕了聲音對陳嬌道:“天下再大也是我的天下,我喜歡的東西只有我能拿,誰敢覬覦我的愛物,我就殺了他。”
陳嬌覺得好笑,半認真的開口道:“殿下這意思今日我若不肯給你這隻杯子殿下就要致我的死罪了?”
劉徹搖頭,“我說的不是杯子,是你。”
“呵,我陳嬌又何德何能做的了殿下的愛物。”陳嬌說着說着就有些煩,語氣也慢慢不耐起來,“殿下見異思遷的好本事,今天看上茶杯明天又喜歡茶壺,我哪有三十二般變化日日都能討殿下歡喜。”
劉徹見她語氣不善態度也越發認真,雙手扶在陳嬌肩上讓她正對着自己:“怎麼又生氣,我就是愛你喜歡你,沒有別的意思。”
陳嬌不理偏過頭去。
劉徹離她更近,低下頭高挺的鼻翼就對上陳嬌嬌俏的鼻尖,他手上加了一份力輕輕搖她:“世間風情萬種,我自情有獨鍾,說真的呢。”
陳嬌無言良久忽然慘淡一笑,談道:“殿下也要做得到纔是真,罷了說這些也沒什麼用……”
“怎麼叫沒用,你往後看,看有沒有用,小時候就跟你說了,我要騙你你只管我這裡扎。”劉徹點着自己的心口,那樣子真的像極了向愛人表忠心的癡情少年。
或者可以說他現在的的確確就是一個向愛人表忠心的癡情少年。他的愛情半分不假日月可表,只不過花紅易老美人常新,這世上從來就沒有一生長駐的愛情。
“翁主,奴婢拿東西進來了。”門外傳來大寒的聲音
劉徹聽到聲音放開了陳嬌退後一步,好整以暇的負手看向大門的方向。跟陳嬌在一起再怎麼過火他都不在意,但人前他必須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冷傲太子。
陳嬌深吸一口氣調整了心境也不再糾結剛纔的問題,她也是一時用情,這種事早就心知肚明又何必拿出來說。
“進來。”
得到陳嬌的允諾,大寒和大雪手拿托盤圍着這走了進來。
“殿下翁主,茶點和金瘡藥放在哪裡?”大寒見二人站在書架前面就沒有把東西放慣常所放在中屋桌上。
劉徹擡頭望了一眼通商樓閣的樓梯淡淡道:“我去上面看看,你也來。”
他說完就徑直走上樓去,陳嬌無奈跟着劉徹上去,大寒和小雪也緊隨其後跟了上來。
陳嬌的閣樓亭臺做六角木亭狀每隻檐角都垂掛銅鈴,四周掛輕粉絹花紗帳並卷西山紫竹簾,下垂白水晶吊珠華麗唯美。此處遠望可見堂邑侯府全貌,就連隔壁留侯府的亭臺水榭花園樓閣都看的一清二楚,視野十分開闊。
“風景不錯。”劉徹雙臂張開扶在雕花的圍欄上,左臂有傷他唯一用力似乎有些不適應。
“略站一站就下去吧。”陳嬌說。
這裡雖然視野開闊但登高也極易被人看到,劉徹畢竟不適合出現在堂邑侯府況且他此番又是從宮中偷溜出來,陳嬌怕他被別人看到傳出什麼留言對他不利。
“阿嬌你太小心了,不礙事。”劉徹明白她的心思但並不像下去,他轉身一笑竟像命令自己的侍婢對大寒道:“東西放在桌上,你們把四周的帳幔放下來就可以下去了。”
“喏。”大寒和大雪走到四邊將粉色清透的絹紗簾幔放下來,又問道,“殿下可要放下竹簾?”
紗帳畢竟輕薄隨着春風擺動,若要防人還是有些不妥。
劉徹站在閣中一角伸手捻住春風中飄飄散散的柳絮微笑道:“不必了。”
“你們下去吧。”
陳嬌跪坐下來遣退侍女,趙無心不在陳嬌心知劉徹絕對不肯別人爲他上藥唯有自己親自動手。她用銅盆裡的水淨過手擦拭乾淨開始整理白絹和金瘡藥。
劉徹走過來在她身旁坐下看着陳嬌認真的側臉神情的目光錯都不肯錯一下。
“穿着外袍上藥嗎?”陳橋擡起頭問他。
劉徹閃神,掩飾的笑笑,解開外袍和深衣露出受傷的左臂。
陳嬌小心的剪開劉徹臂上被血滲透的白絹,看到裡面長而不深的新傷口忍不住嘖了一聲蹙起眉心。
“沒事,很快就會癒合的。”劉徹勸慰般的說。
陳嬌沒說話將金瘡藥慢慢灑在傷口處,劉徹閉上眼睛劍眉輕蹙無聲無息。
劉徹從小就很能忍痛,受杖責或者練武騎馬受傷的時候都重來都不肯輕聲言痛,這一點陳嬌一直都知道。其實有時想來劉徹也很不容易,無論是前世的那個他還是眼前的這個他。做皇帝有做皇帝的苦衷,前世陳嬌不懂得也不想懂得,這一世她卻心如明鏡。對劉徹而言有很多事就像身上的傷口,痛卻不能說,因爲示弱比疼痛更致命。
陳嬌爲劉徹包紮好傷口,良好的修養和習慣讓她淨過手就開始收拾桌面的傷藥。
春風帶着如雪的柳絮吹進樓閣在她身旁飄飛舞動,角靈空濛的聲響縈繞耳邊,幔帳輕紗無限柔情。
劉徹外袍微敞仍舊看着忙碌的陳嬌,忽然覺得猶如夢境,似這般安靜美好或許是他此生最珍貴的旖旎畫面。
“阿嬌。”劉徹的聲音彷彿帶着春風溫柔的傾訴,低沉悅耳。
陳嬌詫異的擡起頭看着他,蜻蜓點水的吻便猝不及防的覆上了她的脣。
陳嬌愣住,然後她看着眼前眉眼間都深藏柔情的少年劉徹,笑了。
劉徹有些癡迷的看着她極美的笑容喃喃如自語般說:“你知道嗎,十六年來,我見過春日夏風秋葉冬雪,也見過秦嶺逶迤渭水湯湯。可是,這四季春秋,蒼山泱水,都遠不及你的展眉一笑。”
陳嬌的心湖好像漾起了漣漪。那一笑她出自本心,那一刻她什麼都沒有想,只是覺得應該對他微笑,他,值得。
“怎麼院裡都沒個人呢?”
樓下女子尖銳挑剔的聲音讓兩人驀然回神,劉徹不悅的繫上外袍走到紗帳前一看竟然是一位華服錦衣的年輕少婦,身後浩浩蕩蕩跟了一堆侍女僕從。
“是什麼人?”劉徹的好興致被打擾非常不高興,聲音低下來很冷。
陳嬌朝樓下一看不由一撇嘴,心說又是個麻煩精,拉了劉徹一把道:“快走,下樓去,不要讓她看到。”
劉徹忽然拉住陳嬌的手道:“三間通房,下面沒處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