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正說着曹小北在門口稟報說大長公主請堂邑侯府的郎中趙謙前來給皇后問診。
劉徹聽說趙謙來一拍手道:“來得正好,一會給皇后瞧完朕也有話問問他。”
劉徹這次遇襲比較突然,本是在年節期間又傷在不可爲外人所知的地方,爲了不引起朝局的動盪,劉徹封鎖了消息只說在甘泉宮小住,並沒有向外公佈傷情,是以連皇宮中的御醫都沒有參與會診,只請了甘泉宮的兩位醫官瞧傷。
其實趙謙前來明裡是堂邑侯府不放心皇后的身體讓他前來例朕,實際上是劉徹暗示廣濤大長公主讓他來的。
趙謙給陳嬌切過脈後又給天子問診,劉徹遣開侍從問趙謙道:“今日朕讓你看診是聽說早些年堂邑侯墜馬也傷到過腿側,前些天聽姑母說當時是你主診所以推薦了你過來,那朕問你你有什麼法子能儘量減少換藥讓傷勢儘快癒合嗎?”
趙謙思慮片刻道:“稟陛下,確實有個內服兼外用的方子能讓傷口癒合的快些,且不需每日換藥,只要二三日擦塗一次便可,只是……”
“這藥會對朕的身體有所損害?”劉徹見趙謙有些猶豫立刻哂問道。
趙謙搖頭道:“陛下放心,這倒不會,只是陛下的傷距離龍根極近,短期之內會影響陛下的興致,大概兩到三個月……”
對於高傲的劉徹而言傷在那附近實在是令他懊惱,因爲急於恢復他一聽對身體沒有損害立刻大喜,一指趙謙,打斷他道:“很好,朕就命你立刻配藥,只要對朕的身體沒有損害無論用什麼辦法你都要儘快讓朕的傷勢痊癒。”
趙謙也是男人,男人的那點自尊心他當然明白,拱手道:“喏。”
經過一個多月的用藥調理劉徹的傷果然痊癒了,二月中旬魯王劉德河間王劉端入朝覲見,太皇太后早知二王要入京還特意將江都王劉非再次召入長安,三兄弟難得聚首。
二月底劉徹進行了聲勢浩大的上林春獵,這一次他總算遂心如意的帶上了陳嬌。
“先不要睜眼。”
第一天來上林圍場劉徹就神神秘秘的把陳嬌拉出來說有禮物送給她。
“到底什麼東西。”陳嬌服了劉徹,從大帳一路來到溪水邊上,問了好幾次他都不肯說。
“就好了”劉徹拉着她的手站定,對侍從道:“牽過來。”
陳嬌聽到前方傳來清脆的鈴聲,睜開眼睛時身前已有了一匹健碩神駿的黑馬。
“這馬真漂亮。”陳嬌一見就不由感嘆,就是她不懂相馬騎乘也看得出這絕對不是一匹普通的好馬,單是看那鮮亮毛色和不肯低頭的神氣就知道這馬從前必定是一匹頭馬。
“你喜歡嗎,送給你。”劉徹拉她上前,喜愛的在馬鬃上摸了摸對陳嬌道,“這馬是去年匈奴互市右賢王朝貢的,認真算起來可不知用了多少絲綢糧食才把它換來,朕見了很喜歡,可惜它當時野性難馴,朕讓韓嫣親自馴了十幾日都沒有結果,後來韓嫣出使淮南,朕就把它交給了剛剛傷愈的衛青,本是讓他身體痊癒了再馴,沒想到衛青也是喜歡的不得了,竟然顧不得許多先把它馴服了。”
陳嬌點點頭,走上去仔細端詳這黑馬,也忍不住伸出手來撫摸,誰知這黑馬竟十分傲氣,打着響鼻不讓碰。
陳嬌瞄了劉徹一眼痠酸的說:“真是天子龍威,這馬就不肯讓我摸摸。”
“要不然怎麼是神駒呢。”劉徹笑道,“還是它跟阿嬌不熟,朕教你騎,以後它就只認你一個主人了。”
劉徹說完翻身上馬,拉着馬繮調轉馬頭,黑馬在他的誇下連打響鼻,最後順從的底下頭走到陳嬌身邊。
劉徹對自己的騎術十分自信,他傲然的坐在馬上,逆着光向陳嬌伸出一隻手,眼神溫柔的注視着她:“來,跟朕走。”
陳嬌忽然覺得這個場景恍然若夢,前世今生重疊在一起,讓她憶起曾經最美好的時光。
陳嬌站在馬凳上,伸手握住劉徹的手,劉徹一用力就把她帶入懷中得意一笑,然後揚起短鞭一打馬肚,那黑馬便嘶鳴一聲向前跑去。
兩人同乘一馬在清溪周圍轉了好大一個圈,跑的陳嬌身上都微微出了汗,心情卻好得不得了,上春的景色,靚麗的風光,上林苑的快馬疾馳讓她完全拋開了宮牆之內的壓抑與權衡,像是少女一樣對周圍的一切景緻都帶着歡喜的好奇。
在劉徹的駕馭下神駿黑馬的速度逐漸慢下來,開始在水邊慢走,馬脖上的金玲發出悅耳的聲響。
“阿嬌,朕明日要去跟三哥和八哥出獵,恐怕沒時間陪你騎馬了,你若是想學朕讓衛青留下來教你,可好?”劉徹攬着陳嬌說。
“衛青?他的傷都好全了?”陳嬌問。
衛青一年前傷的太重險些丟了性命,後來被劉徹特賜宮中養傷,期間陳嬌命大寒賜過兩次藥給他,只是不知道他恢復的情況到底如何,休養了一年也不知道身體是不是完全恢復了。
“正是衛青前次傷的太重所以朕這一回纔不讓他跟着出獵。衛青是個妥當之人做事勤勉謹慎,正好可以教你,再說這馬是他馴服的,讓旁人來教恐怕它不聽話,你騎着朕不放心。”
陳嬌點點頭道:“好吧,那你明日打獵可要小心點,不要每次都衝在最前面,好歹想想宗廟社稷,想想太皇太后和太后還在爲你擔心。”
劉徹加緊雙臂環着陳嬌低頭笑道:“那你呢,你不爲朕擔心嗎?”
陳嬌哼了一聲偏過頭去看着遠處的景色懶得理他。
溜了一圈馬兩人又回到原地,遠遠的就看見了隨侍和宮女等在一邊,走得近了才發現原來韓嫣和衛青也來了。
“陛下。”見劉徹策馬過來韓嫣上前行禮稟道,“圍獵的隨行衆人已安營就緒,陛下請放心。”
韓嫣今日內穿一件淺色凌雯的曲裾長衣,外披素色銀邊長披風,髮束飄金帶外着玉蓮冠,腰間陪着黑色的虎紋長劍和私印玉佩,遠遠一看正如謫仙臨風讓人移不開視線。
他身旁的衛青今日卻沒有穿輕甲,而是着一件並無修飾的淺藍長衣,花紋簡單的領口處露出一段白色的深衣,檀墨束腰將他高俊的身材襯得的更加挺拔,他頭上束着禁軍統一配備的紅幘,衣袖處用曜石束口,顯得幹練而精神。
看外貌就知這兩個年輕人都是出類拔萃的人才,可裝束上卻顯然不是一個風格。
“陛下,虎賁營衛隊已經在各處佈防守備,確保上林營地安全。”衛青低頭拱手說。
劉徹勒繮立馬動作利落的翻身下來,然後伸出雙臂接着陳嬌小心的把她放下來,然後接過侍女呈上的溼帕遞給陳嬌。
“知道了。”劉徹用另一塊溼帕擦擦手,然後看着他們二人微微一笑:“不錯。仲卿,你的傷都沒事了吧。”
“下臣已經康愈,多謝陛下垂詢。”衛青說話擲地有聲,毫無傷病之色。
劉徹微一點頭又對韓嫣道:“韓卿剛從淮南迴來又來隨獵,確實辛苦了,你與夫人新婚燕爾團聚之時卻不足兩月,此次準你請求讓你前來上林,朕還真是有些過意不去。”
“下臣不敢,下臣甘願隨侍陛下,這是下臣的榮耀。”韓嫣回答。
“韓卿的忠心朕明白。”劉徹將溼帕丟在銀盤中,負手道:“今日事多你也忙了一天,下去休息吧。仲卿留下,朕有話跟你說。”
韓嫣躬着身自,餘光卻看向一旁面容沉靜的衛青,心裡多少有些不甘心。天子賜給了衛青宮內養傷的殊榮還讓他得到了自由出入宮禁的權力,建章宮落成天子讓他兼領建章宮事成爲建章宮的宮監(這個是官比曹小北他們可是牛逼多了),現在天子竟然還在宮人面前直呼他的表字,什麼事都安排他去做,還要把自己支開。
韓嫣沒有多說,轉身離開了,但是他卻對衛青卻已經生出了嫌隙。
劉徹對衛青道:“仲卿,你馴的這匹黑馬朕把它送給皇后了,你明日就在皇后身邊隨侍,代朕教她騎馬。”
衛青吃驚的擡起頭,看了眼劉徹身邊的陳嬌又看了一眼那匹黑馬,然後進言道:“陛下,黑馬烈性,才馴服不久,讓娘娘騎乘恐怕……”
劉徹似乎早就知道衛青會這麼說,大笑道:“仲卿不瞭解咱們大漢的皇后,你若給她一匹溫順的凡馬她反而不會騎乘。”
對於讓陳嬌騎乘這匹烈性的馬衛青其實非常不放心,但天子已經發話,他只好低頭說:“娘娘鳳儀天下,確實也只有神駒才配得上。”
劉徹薄脣一勾道:“這件事你可不能推辭,你要好好的看着這匹馬,記住你是代朕教皇后,若你對他保護不周便是朕沒能好好保護她,你不要讓朕失望。”
“喏,下臣必當竭盡全力保護娘娘周全。”
陳嬌見劉徹反覆叮囑衛青,說的她好像樹葉糊成的一樣單薄,上前對劉徹道:“陛下言重了,學個騎馬弄得像上戰場一樣。”
陳嬌說完又對衛青客氣道:“明日還是要衛侍中多費心了。”
“下臣不敢。”衛青沒有擡頭,但他輕出了一口氣,只覺得自己身上的責任既重大又特殊。其實即使天子不叮囑他也會推辭,他會兢兢業業的完成這個任務,因爲如果他推辭換成別的人看顧這匹黑馬,他會更不放心。
比起其他人他更瞭解這匹黑馬的脾性,他不希望君上有任何閃失。
第二日天剛矇矇亮劉徹就帶着人馬與兩位藩王上山打獵了,陳嬌第一日來圍場,在這裡住不習慣,也是快到天明才睡着,結果第二日起牀的時候就已經到了晌午。
“已經到了午膳的時辰?!”陳嬌看着爲她準備午膳的小寒吃驚道,“那我豈不是錯過了今早的教習?”
大雪睜着兩隻大眼睛點點頭說:“是的娘娘,衛侍中從辰時開始就在外面等了,站了一早上一直在等您的示下。”
陳嬌的手拍上額頭,這一瞬間真是懊惱極了。
本來她從小嬌貴,讓下面的人等着也是常事,但是不知怎麼,陳嬌卻覺得第一天學騎馬就讓重傷方愈尚在休養的衛青等了整整一上午說不過去。
陳嬌撩開大帳的小窗簾向外一看,果真見衛青端正的立在一顆嫩葉舒展的白楊樹下。
陳嬌一甩手沒好氣的對大雪道:“既然我沒起身,你不會讓他下去休息嗎,總站在外面算怎麼回事?”
大雪有點委屈又不敢過分辯解,只小聲道:“衛侍中說他奉陛下旨意隨侍娘娘,不見娘娘的面他不回去。”
辰時,這麼早,算算也有快兩個時辰了,如今一早一晚春寒料峭仍然極冷,又是在山中獵區,讓一個身有舊傷尚在調理的人就那麼站着,陳嬌越來越覺得不安了。她喜歡做交易,喜歡享受服侍和供奉,但她卻不習慣別無他求無緣無故的好。
陳嬌低頭看了一眼披在身上的雪狸子裘皮,本來這件衣服就已經讓她很過意不去了。
就算她是皇后,衛青也沒有義務和責任付出那麼大的心裡去爲她準備一件衣服,況且他別無所求,若不是卓文君慧眼識珠,陳嬌大概永遠都不會知道那是一件凝結了多少心力的衣服。
陳嬌嘆了口氣,煩躁的在屋裡走了個來回,她都有點不明白自己怎麼會這麼糾結。
她可以要求命令甚至必要時脅迫他人,這是她應有的至高無上的權力,凌駕萬人之上,可是對於他人的真誠,她卻往往避之不及,因爲她不願欠任何人,她會害怕還不清。
衛青想要的一切他自己爭的來,劉徹也給得了,這些與她無關,所以他完全可以不必這樣做。
尚膳監的人還在外面等着主子的示下,大雪小聲問來回踱步的陳嬌道:“娘娘,現在要擺午膳嗎?”
陳嬌不耐煩的說:“別吵!沒見我心煩嗎!下去下去。”
大雪喏喏的閉了嘴,待要走又想起外面的衛青,只好又轉回來跪下道:“娘娘,那衛侍中哪裡如何吩咐,奴婢方纔告訴他您起身了,現在還讓他等嗎?”
陳嬌嘆了口氣,覺得真是太丟人了,剛起牀這種事大雪都要拿到衛青面前去說,她腦袋裡是不是有水!
陳嬌不理大雪,直接撩開帳簾向衛青走去。
衛青倒真是沉得住氣的人,他站了兩個時辰卻不嗔不怒面色平和,見陳嬌向他走來低頭行禮道:“拜見皇后娘娘。”
陳嬌早衛青身前站定,她這一見衛青才忽然想起自己妝容尚未整齊,方纔被大雪一氣沒顧上太多,這時候就略有點尷尬一時忘了剛纔想說什麼,緩了緩才道:“恩……衛侍中久等了。”
衛青又低了低頭,埋首淺淺一笑。
他剛纔見陳嬌出來披着那件雪狸子裘皮心裡就略有欣喜。送禮物最讓人興奮的就是禮物被人喜歡,衛青見陳嬌穿了這件衣服便覺她肯定對這衣服有些喜歡,他也算略微回報了陳嬌對他的大恩。
陳嬌也沒想出什麼其他祛除尷尬的辦法,只好直白道:“本宮初來上林不太習慣,昨日睡得晚,讓衛侍中見笑了。”
“不會”衛青有點走神,一出口才發現自己險些犯了忌諱,趕忙道:“衛青不敢。”
“既然到了這個時辰衛侍中就先回去休息一下,用過午膳本宮再派人請衛侍中。”陳嬌看了眼大跟出來的雪道,“把午膳賜給衛侍中一份。”
陳嬌匆匆用過午膳,趕忙招來侍女給她換了一身輕便的騎裝,這才命人請衛青道溪邊遛馬。
昨日那匹黑馬確實有個性,脾氣大的很,碰都不肯被騎奴碰,不是打響鼻就是甩脖子,卻對衛青的觸碰非常順從,衛青先是安撫了黑馬,然後給陳嬌稍微講解了一下騎馬的初步要領。他不是劉徹自然不敢帶陳嬌騎馬,只是親自牽着黑馬一邊又一遍的讓陳嬌聯繫上下馬。
衛青是個很有耐心的人,但是他教習的時候卻很嚴肅,陳嬌按他說的辦法認認真真的練了大半個時辰才掌握了上下馬的要領。
這麼枯燥的練習做得久了陳嬌難免覺得無趣,衛青看出她面露倦色便提議讓陳嬌試騎一下,圍着溪水走兩圈。
陳嬌自從到甘泉宮休養以來連毽子都很少踢了,久居宮中乍一接觸騎術訓練難免乏力,這會兒坐在馬上中算覺得舒坦起來,不禁活動這脖子感嘆道:“哎,騎馬真的是要騎上去纔有感覺啊。”
衛青在前面牽着繮繩露出微笑。陳嬌的幾個侍女和隨從遠遠的跟在後面。
“衛侍中,這麼驕傲的黑馬都是你馴的,你當年騎馬學了多久?又是怎麼學會馴馬的?”陳嬌一玩開了就想不起什麼別的事了,晌午還在糾結的事情現在早不知道拋到哪裡去了,看着衛青做示範時上下馬的瀟灑頸,這會兒她就想打聽打聽他當年學騎馬的事。
衛青答道:“衛青家中貧寒並無人教我騎馬,在平陽侯府做騎奴時看着別人騎了幾次便會了,後來馴馬竟也不知怎麼就會了。”
陳嬌心說她學個騎馬都有點費勁,連劉徹的騎術也是自幼由最好的馬術師傅教起,衛青竟然看幾遍就會了,連馴馬都是無師自通,真是天生一身在馬上建功立業的本事。
“我記得我以前還不知道你叫衛青的時候就跟你說過,將來你或許還能有大成就,領軍封侯也未可知,你還記得嗎?”陳嬌騎在黑馬上,隨着黑馬走動的節律輕輕擺動着身體。
“娘娘吉言,衛青只想報陛下與娘娘的大恩而後北上雁門從戎抗夷,列土封侯就真不敢妄論了。”
衛青的聲音溫和醇厚,嗓音中帶着一點點笑意,在這日光和煦春風醉人的時刻聽起來格外舒服。
“也不見得,你當年在平陽侯府做騎奴又怎知今日能成了天子的近侍,對了,陛下下旨讓你領建章宮事,以後要叫你衛宮監了。”陳嬌說完不知怎麼腦海裡就浮現出衛青穿上曹小北那一身宦官總領的衣服,瞬間覺得一陣惡寒全身都難受,連忙道,“這個稱呼怎麼一用來稱呼你就覺得乖乖的呢。”
衛青側頭揚起臉向陳嬌微笑道:“娘娘覺得彆扭就還叫下臣的名字吧。”
“衛青啊,衛青……”陳嬌唸了兩句,自顧自的點了點頭,恩,還是叫名字吧,衛青這個名字叫起來還真不錯,就有點像他這人,有希望有張力,卻又像隨處可見的青草一樣低調而柔軟。
衛青聽她在馬上輕聲念着自己的名字一瞬間心中竟涌起極大的喜悅與滿足之感,但這種近狂喜的感覺下一刻讓他警覺又惶恐的按了下去,快的他甚至來不及思考出現這種感覺的原因。
陳嬌騎着馬看了一會溪邊賞心悅目的景色目光又重新聚在身下的這匹神駿黑馬身上,她問衛青道:“你覺不覺得這匹馬又黑又亮,像純黑的靈璧(一種很貴的石頭)?”
衛青回頭對陳嬌道:“娘娘說像就應當很像。”
陳嬌愜意的笑起來,摸摸溫熱的馬頸開心道:“那給它起個名字就叫靈璧。”
衛青牽着馬,看着遠處柳色朦朧的春景一笑,沒有答話。
陳嬌目光一轉,不經意間看到衛青束在腦後的墨發又長又黑,忍不住玩心四起抓了一下。
衛青詫異的回過頭看着陳嬌,不明白她是何用意。
陳嬌笑道:“你的頭髮都長這麼長了,我當初見你的時候纔到這裡。”
她坐在馬上比了一下自己的肩,然後回憶了一下說,“你當時還沒有我的車伕高呢,也不像現在這麼精健,臉瘦瘦的眼睛卻很亮,很清澈,倒和現在一樣。”
衛青怔住,內心無比驚訝,沒想到幾年過去高高在上的君上竟然還記得他當年的模樣,那時候他才十四歲,還是個剛到長安的清瘦少年。
陳嬌見往日那個沉練勇敢的衛青被她說的愣神就很有成就感,她比衛青大一兩歲忽然就有點倚老賣老的得意,探着身子問:“噯,衛青,你說我算不算看着你長大的?”
衛青真的被她這話逗笑了,微微搖頭,笑而不語。
陳嬌看着衛青的黑髮忽然心裡一堵,想起了劉徹曾無比流連的衛子夫那一頭柔亮美麗的青絲。
陳嬌握住馬鞍的手一緊,衛子夫,因爲她衛青會不會有一天成爲她的敵人……
陳嬌失神的時候衛青忽然停了下來,轉過身將馬繮交到陳嬌手上,然後輕撫馬鬃對陳嬌說:“娘娘不要動。”
閃神的陳嬌不明其意,看着衛青緊走幾步到不遠處的桃花樹下折了一枝桃花。
“娘娘。”衛青一手接過馬繮,一手遞上桃花,清淺的瞳仁注視着陳嬌,恍如一池春水。
“這是……?”陳嬌懵懵懂懂的接過桃花不解的回看衛青。
“娘娘不是喜歡桃花嗎。”衛青淡淡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