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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聲潺潺,槳影悠悠,烏蓬船在浩渺的震澤上快速前進。
主艙裡亮着燈,嚴助和桓遠相對而坐,正在弈棋。兩人誰也不說話,一副心思全在弈局中,廝殺得正慘烈。桓遠佈局嚴整,攻守兼備,穩紮穩打,嚴助卻棋風詭異,屢次劍走偏鋒,想險中求勝,都被桓遠一一破解。此刻後繼乏力,已經露出了頹相。
秦歌扶劍站在嚴助身後,目不轉睛的盯着鍾離期。鍾離期卻倚坐在艙門口,舉着一隻葫蘆,一口接一口的灌着酒,對秦歌利劍般的目光視而不見。
艙外的甲板上,樑嘯和衛青盤地而坐,正在玩漢人最盛行的遊戲六博。
六博又稱陸博,是一種近似於後世象棋的遊戲,有一點兵法的意思,郎官們經常玩。衛青不怎麼說話,卻精通六博,樑嘯根本不是他的對手,連輸七局,輸得鼻青眼腫。第八局剛下了幾手,眼看着又要輸了。
“仲卿,你從哪兒學來的博藝,簡直是殺手啊。”
“在平陽侯府學的。”衛青笑笑。“平陽侯是六博高手,他經常和公主對弈,我從旁邊看,學了幾手。”
“你說的平陽侯……”樑嘯慢吞吞的說道:“是哪位平陽侯?”
衛青笑了。“當然是真正的平陽侯。不過陛下也擅六博,除了桑弘羊和韓嫣之外,沒人能夠戰勝他。”
“桑弘羊?”樑嘯眼珠一轉,又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他很聰明嗎?”
“他是商人之子,從小就擅長心算。”衛青落下一子。“他入宮很早,不過因爲出身卑微,一直被人輕視,只能做侍讀。陛下登基之後,對他很是倚重,經常和他一起商量經濟事務。”
“陛下慧眼識人,身邊多有奇士。”
“是啊。陛下不喜歡那些出身世家的子弟。唯纔是舉,若非如此,我這樣的卑賤之人哪有機會侍從天子。”
樑嘯嘴角微挑。現在的衛青看起來很滿足,他還想象不到他以後的成就將有多大。
“仲卿,英雄不問出身,你無須總爲自己的出身所累。將來……”樑嘯指了指星光燦爛的夜空。“你會成爲一顆耀眼的明星,讓世人矚目。”
衛青看了樑嘯一眼,輕輕的笑了一聲:“樑君,謝謝你的激勵。不過,我現在已經很滿足了,不敢再奢望什麼。人苦不知足,卻不知道過猶不及。”
樑嘯沉吟片刻,擡頭問道:“仲卿,你身爲天子近臣,有這樣的想法,可不太好。”
“爲什麼?”
“我聽老人說,富不過三代,王朝也是如此。爲什麼?就是因爲第一代人身經創業之難,第二代人耳聞目睹,他們都會兢兢業業,不敢大意。第三代人從小就錦衣玉食,不知創業之難,只知揮霍奢靡,以爲家大業大,萬年不竭,卻不知道富貴之下掩藏的危機。如果不能勵精圖治,轉眼間就會土崩瓦解,煙消雲散。”
衛青停住了,仰起頭,看着星空,思索片刻。“你這些話,似乎有些耳熟,我好像聽誰說過。”
艙室的窗戶被打開了,露出嚴助有些沮喪的臉。“樑嘯,你也讀過賈君書麼?”
“賈君書?”
“故長沙太傅,洛陽賈誼。”
樑嘯搖了搖頭。他知道賈誼這個人,也對他的事蹟略有所知,但沒認真讀過他的文章,印象深刻的只有那篇《過秦論》。在嚴助面前賣弄顯然不太明智,更何況師傅桓遠就在一旁,他可是知道他家裡連一片簡都沒有,哪裡談得上讀書。
“沒讀過書,居然還有這樣的見識,確屬不易。”嚴助誇了樑嘯一句。自從經歷了驛舍之變,落入桓遠手中之後,嚴助對樑嘯有所改觀。如果不是樑嘯及時喝破鍾離期的身份,他就被鍾離期活生生的扼死了。
“多謝大人誇獎,不過是隨口一說,還請嚴大人指教。”
嚴助大概是和樑嘯一樣,下棋輸得沒面子了,不願意再被虐,順着樑嘯的話題,論起了天下大勢。
嚴助讀過的書不少,但是出乎樑嘯的意外,他的身上幾乎看不到什麼儒家的影子。他的學問很雜,一定要歸於一家的話,更像縱橫家,倒是和他目前的策士身份比較相符。
不知不覺的,嚴助說起了大一統。所謂大一統,是一個很模糊的概念,至少在嚴助這裡如此。在樑嘯看來,他推崇大一統,與其說是提出一種理念,不如說是給桓遠洗腦,強調削藩的正當性,爲朝廷的政策張目。
吳楚之亂就是削藩政策逼出來的,桓遠等人之所以淪爲叛臣,也與此有關。如果朝廷與王國相安無事,吳王劉濞也許不會那麼快造反,說不定桓遠現在還是吳國的將軍呢。
桓遠不動聲色,既不附和,也不反對。樑嘯覺得他的態度有些曖|昧,心裡莫名的升起一線希望。
他是真心不想和桓遠爲敵。
嚴助口若懸河,侃侃而談,直說得口乾舌燥,這才意猶未盡的收住了話頭,由衛青和秦歌護着回艙休息。樑嘯沒有跟着他,他不是嚴助的貼身侍衛,他之所以跟着來,是因爲和他桓遠的師徒關係。
桓遠從艙裡走了出來,與樑嘯並肩坐在船邊。“長安好麼?”
“好。”樑嘯瞟了他一眼,笑道。
“怎麼個好法?”
“處處好。”樑嘯咂了咂嘴,又道:“不過,我嘴笨,說不上來怎麼個好法。如果師傅想知道的話,還是親自去看看吧。”
“我會去的,如果有那麼一天的話。”
樑嘯的臉頓時黑了下來。桓遠這句話的意思明顯不對,他是想帶着兵打進長安嗎?
“師傅,劉駒和他的父親劉濞比,如何?”
桓遠沉默了良久。“不如。”
“閩越和吳國比,如何?”
桓遠輕聲嘆息:“相去甚遠。”
“那我可以告訴你,當今天子比孝景皇帝強幾倍,他的魄力,也許只有高祖皇帝可以相提並論,甚至和秦始皇相比也不遑多讓。”
桓遠用鼻子哼了一聲:“小子,什麼時候也學起縱橫家,賣弄起口舌來了。別說那麼多廢話,最近射藝修煉得如何,有沒有遇到什麼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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