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劉驁之間的心結還是沒有解開,甚至我根本就不知道,我和他之間的矛盾出在哪裡,而他,每日照常來看望飛燕,看完了飛燕就回到宣室殿看摺子。
即使我就坐在飛燕的旁邊,他也好像是看不見一般,把我完全當成是隱形人,對我不理也不睬。
他不想理我的時候,我總是也不願意理他的。
這樣不知不覺的就過了一個多月。
飛燕的肚子這幾日倒是漸漸地有跡象了,微微凸起的肚皮,讓我總是擔心個不夠。
而我還要日日的提防着小六,怕他趁我不注意,會向飛燕下手。
那個我覺得長得很英氣,很有男子氣魄的男人不見了,如今我防着他就如同防着宮中擅長於爭鬥的女人們一樣。
但是,最近一段日子裡面,小六並沒有什麼動作,我不知道他是覺得現在不是下手的好機會,而是想要在我放鬆警惕的時候下手,但是不管怎麼樣,我都不會片刻的放鬆,因爲我知道,自己的鬆懈很有可能會讓飛燕和她腹中的孩子陷入危險之中。
可是,慢慢的我甚至有一種感覺,或許這宮中的陰氣實在是太重,所以纔會讓那樣陽剛的男人也變得這樣的優柔寡斷。
但是,不管事實究竟是什麼,爲了保住我和飛燕的孩子,這樣不知何時會動手的小六,我終究是容不下他的。
飛燕這幾日倦得很,中午的時候,和我說話,說着說着就忍不住的睡着了。
嫵兒給請了脈走了之後,華初就過來了。
飛燕懷了孩子之後,皇太后簡直是高興地不得了,可想而知,到了現在要是真正說起來的話,皇上的子嗣少的可憐,而且還都早夭。現在好不容易有嬪妃傳來懷孕的消息,她怎麼能不高興呢?
因此,前幾日還專門的將我叫道長信宮中,和我敞開心扉的談了一次。
那一日的情形還是記憶猶新。
因爲知道了王政君的秘密,因此專門的避過了午時,到了快黃昏的時候,才趕過去,當然,王政君的氣色是極好的,心情也不錯。
王政君對我還是那種淡淡的語氣,說道:“你姐姐能夠懷上龍嗣,實乃大漢之幸事!”
我笑着說道:“是皇太后娘娘洪福齊天,皇上福澤深厚。”
王政君低頭一笑,很是荒涼,說道:“皇上那裡是福澤深厚,否則也不至於到現在了還沒有一個孩子,大漢啊,看來要亡在我手上了啊。”
我聽見王政君的聲音有些哽咽,擡頭去看,竟然發現,她眼中充滿淚水。
殿中只有我和她,我很是尷尬,不知道該怎樣的安慰她。
思量了一會兒,我站起身來,走過去,拿出帕子,輕輕地爲她擦去眼淚。
她也是有些尷尬,想來是不想在我這個後輩面前這樣的失態,她平靜的接過我手中的帕子,笑了笑,說道:“越是上了年紀,眼睛就變得不好,容易流眼淚。”
我笑着說道:“不如等上官才人,不,上官醫女過來爲您請個平安脈吧。”
王政君嘆了一口,笑着說道:“那孩子竟然那般的懂事,如今竟是出息的讓許多大人都及不上,若知道是這樣,孤
當初怎麼樣也不願意讓她到你身邊去的,有她照顧皇上的龍嗣,孤也很放心了。”
我點點頭說道:“是。”
王政君突然說道:“回去坐下吧,孤有話跟你說。”
我心知她猛的變臉色,就不會有什麼好事情,於是唯唯諾諾的走回去,在席子上跪下來。
王政君正色道:“雖然孤接受皇上的龍嗣,但是這並不代表孤就認可了你們,明白嗎?”
我明知道她在說什麼,但是還是說道:“臣妾愚昧,不懂皇太后娘娘您指的是什麼。”
王政君淡淡一笑說道:“孤不管你真明白也好,假明白也罷,孤要告訴你的是,只要你一天不能向孤證明你的忠心,表明你的立場,孤永遠都會將你當做傅苑眉的人!”
就和傅苑眉深深的厭惡王政君一樣,王政君也是深深痛恨着傅苑眉的,也許是她們年輕的時候斗的太厲害吧,到了現在,依舊無法釋懷,但是想來,現在其實她們之間的爭鬥依舊沒有停止。
我甚至有的時候懷疑,皇上的子嗣之所以如此之少,就是傅苑眉造成的……
我心中一愣,說道:“皇太后娘娘要責怪臣妾和姐姐,臣妾毫無怨言,只是姐姐肚子中的孩子是皇上的骨肉,請皇太后娘娘萬萬不要怪罪於那孩子。”
王政君說道:“按照律例,細作的後代,一律不許存活!”
我慌忙跪下,長叩在地,說道:“皇太后娘娘,臣妾和姐姐絕無二心,請皇太后娘娘明鑑!”
王政君低低的說了句:“算你們走運,若不是爲了國祚永盛,爲了皇家的子嗣延綿,孤絕不會留着你們的!”
雖然知道結果會是這樣,但是這其中還是嚇出了一身冷汗,我總是在擔心王政君會利用孩子,來要挾我們,要我們的命,不過,出人意料的是,王政君最後竟然沒有。
我深深的舒了一口氣,站起來。
王政君淡淡的說道:“放心吧,孤還有喪心病狂到去殘害自己的孫子。你也要努力些纔好,爲大漢多多貢獻。”
現在想想,果然,王政君並不是個太過於絕情的女人,對劉驁,她總是包含了萬千的疼愛和忍讓。
飛燕已經睡得很熟了。
我這才讓婢女給拉上簾子,守在外面。
我自己也已經困得不行了,於是讓瓊朱守在飛燕的殿外。
自己則是拖着疲憊的身子走回自己的寢殿,爲了照顧飛燕方便些,我跟飛燕的寢殿是連在一塊的,只是宮中的地方迂迴曲折,我也是走了一盞茶在回到自己的住處。
剛到敏蓮就從裡面匆匆的跑出來說道:“娘娘您可回來了,皇上在裡面坐了好久了。”
劉驁不是不理我了嗎?今日這是太陽要從西邊出來了?
我慢慢地走進去,劉驁端着架子,坐在那裡,見我進來,冷着個臉。
於是,我本來的一腔好奇便平靜下來,過去,波瀾不驚的跪下,說道:“請皇上恕罪,臣妾照顧飛燕娘娘,並不知道皇上在此。”
劉驁則是冷冰冰的說道:“起來吧。”
“謝皇上。”我起身,坐下,一句話也不說,劉驁也是。
不知過了多久,敏蓮端了兩杯茶和點心進來爲我們換茶,發現劉驁和我的杯子動都沒有動過,於是很好奇的看了我一眼,問道:“娘娘,奴婢……”
“去將那本相如賦給拿過來吧。”敏蓮雖是一臉的疑惑,倒也不敢問我,之得去將那書拿過來,然後退了出去。
劉驁本來就是乾坐着,我也是乾坐着,兩人尷尬至極。但是如今我倒是悠閒地翻着書,細細的品讀起來,將劉驁晾在了一邊。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端起手邊的茶,喝了一口,看都不看劉驁一眼。
“好吧,你總是這麼愛賭,可是,朕每次都輸。”劉驁終於還是耐不住性子,說道。
我只當是聽了句笑話,頭也不擡的說道:“皇上您說什麼呢,臣妾不懂。”
劉驁苦笑道:“這天下,朕只怕兩個人,一個是母后,一個是你。”
我握着書的手情不自禁的一緊,笑着說道:“皇上說笑了,臣妾惶恐。”
劉驁聲音低沉,彷彿是在思量着這些話到底該不該說。最終,他還是說道:“朕怕母后,是因爲懼怕,懼怕她的威嚴;而對你,合德,那是因爲朕對你最特別,不想讓你受傷害。”
我笑着說道:“謝皇上對臣妾的另眼相待。”
劉驁突然湊近,左手擡起我的下巴,迫使我的眼睛和他相對,他的眼中怒火中燒,說道:“朕已經向你示弱,你還是要這樣的冷漠的對朕嗎?”
其實這幾年,劉驁對我很少冷言冷語,很少對我發怒,就算有,也是因爲心疼。
我以爲有一天我忘了張放,就會愛上劉驁,只是這一天,終究還是沒有來。
我現在提起張放,再也沒有悸動,再也沒有臉紅,但是,對劉驁,也是同樣的感覺。
但是這樣對他,我卻是有一份愧疚的,畢竟,很少,有人對我這樣好。而飛燕說的對,好像只有在劉驁的面前,我纔是這樣的任性。
我笑着說道:“臣妾不明白皇上爲何要向臣妾示弱?”
劉驁突然笑了,只是那種笑,很是落寞,他說道:“你總是覺得朕傻對麼?你總是覺得你可以將朕玩弄於鼓掌之間,對麼?”
我沉默不語,他冷冷的轉身,說道:“朕知道,你總是愛賭,和朕賭耐心,和朕賭智慧,每一次,朕都輸了。”
我笑的不以爲意:“臣妾還是不懂。”
劉驁突然歇斯底里的吼道:“是,你不懂!飛燕上吊的事情,難道不是你們謀劃好的麼!”
我這一次無言以對。
他冷笑着:“你們兩個合起來騙朕!朕一開始以爲飛燕真的是不想活了,後來細細的想來,才明白不過是因爲朕在你那裡呆的多一些,所以飛燕纔要將朕吸引過去,朕以爲你是在乎朕的,可是你卻幫別人想計謀,把朕往別人的懷裡送!”
我還是沉默,最終才說了一句:“皇上您既然知道了,爲何不揭發臣妾?”
劉驁的嘴角勾起一絲嘲諷的笑容,更是無奈,說道:“朕想看看,你對朕到底有沒有一點點的感情?”他擡頭,死死地盯住我,說道:“合德,可是,你讓朕好絕望!”
說完,頭也不回的走出宮殿,我知道,我好像這次,真的是,失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