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醒過來之後,敏蓮伺候着我梳洗了,這纔出去開了殿門。
我也出了屋子,在長廊上轉了轉,外面的雪下得比昨日小了些,空氣也變得很是清新。
每天早晨我都喜歡去呼吸一下外面的新鮮空氣,這樣的做法總能使我放鬆自己的心情。
雖然,最近一段日子過的也還算是舒坦,但是,心中總是會不由擔心,或者是想着那雜七雜八的事情無法平靜下來,這樣做也算是一種自我緩解壓力和放鬆的方法吧。
我慢慢的呼吸着這讓我感覺很是舒爽的空氣,卻聽見敏蓮低低的叫了一聲:“中山王殿下,您怎麼在這裡?”
中山王?一大早他過來幹什麼?
我匆匆的出了殿門,就看見劉興站在外面,也沒有打傘,懷中抱着一把七絃琴,臃腫的斗篷上落了一層雪花,他顯然也是凍着了,嘴巴都有些發青了,還不停的搓着手,見我出來了,不禁笑着說道:“宓昭儀總算是起來了,本王都等了快一個時辰了呢!”
大冬天的,王政君又不用我去請安,我哪裡用起的那麼早?
我說道:“中山王殿下倒是起得早啊,宮中大都還沒起來呢吧。”
劉興撅着嘴說道:“可是,本王已經等不及的想要和宓昭儀討論琴藝了!”
一大早就過來讓人家彈琴,我心中立刻窩了一肚子火,但是,看着他可憐兮兮的樣子,我心中的火又莫名其妙的沒有了。
我不由自主的拉住他的手,說道:“先進來吧,外面冷得很呢。”
敏蓮見我的動作這樣的大膽,眼中不禁有了擔憂之色,不管怎樣,我都是後宮的嬪妃是皇上的女人,而中山王則是皇上的弟弟,而敏蓮也並不知道中山王的“事情”。
所以,看見我這樣抓着中山王的手,心中自然會爲我擔憂,而這這樣的做法確實是不合規矩的。
我撇頭看見劉興正在低低的笑,於是問道:“中山王殿下,什麼事情這樣的好笑?”
劉興看着我一臉無辜的看着我,笑着說道:“宓昭儀的手好軟啊…….”
聽了中山王的話,我不由一愣,而後反應過來是深深的無奈,心中那原本早已經不知哪裡去了的火也又重新冒了出來。
這人,真是給不得好臉色,我狠狠的甩開他的手,說道:“殿下請自重!”
劉興撅着嘴,很委屈的說道:“宓昭儀的手好軟,跟母后的手一樣。”
我心中最柔軟的地方突然被觸碰,一切的憤怒都沒有了,彷彿站在我的面前的就是一個孩子,雖然他看起來是一個成年的玉面男子。
我又拉住他,柔聲說道:“趕緊進去暖一暖,外面實在是冷得不行的了,本宮也覺着好冷呢!”
飛燕見我領着劉興進來,很吃驚的問道:“妹妹,你這是幹什麼?他可是個男人,就算是…….他也還是個男人!”
我笑着說道:“姐姐,昨日皇上不是已經說過了,中山王在宮中想去哪裡就去那裡的。”
飛燕淡淡的說道:“好了,要是出事情了,你就自己看着辦吧,本宮可不管。”
我知道,雖然飛燕也知道中山王和“一般的人”不同,但是還對那日之事耿耿於懷,所以,對其極其不喜。
而最重要的是,飛燕和我不同,不像是我那麼的喜歡小孩子……
劉興興沖沖的說道:“宓昭儀,咱們開始吧。”
劉興的智力大約只有十多歲,我根本就不相信他的琴技能有多高,不過他這樣的熱衷於一件事情,卻也是不錯的。
敏蓮將我的七絃琴拿出來。
劉興還真是心氣高的很,竟然一開始就拿七絃琴來,要知道,在樂器當中七絃琴算是最難彈奏的。
劉興說道:“宓昭儀,本王要開始了哦。”
我微微頷首,笑着說道:“殿下請。”
劉興修長的手指搭在琴絃上,音剛起,我就不禁屏住呼吸:這孩子竟然要彈得是《鳳求凰》!
只是,他的琴彈得和我不一樣,他的琴音中有點點的柔情,這大概是繼而他的性格有關的,他繼承了他母親的柔和,加之他本身還是一個孩子的心性,所以聽出來還別有一番風韻。
一曲罷了,他擡頭,一臉得意的看着我,說道:“宓昭儀,本王彈得怎麼樣?”
我看着中山王的樣子,完全就是一個希望能夠得到認可和誇獎的孩子,不知不覺間,我的嘴角竟然也微微揚了起來。
說實話,劉興的琴藝,確實是不錯的,當然,若是以一個孩子的水準來衡量的話想來平日裡因爲他的身份尊貴,所以,也沒有人敢和他直言,所以,都說他的琴技是極好的。
但是,我不想騙他,於是笑着說道:“殿下的琴藝很好,現在輪到本宮彈琴了,是嗎?”
劉興睜着大眼,期盼的看着我,說道:“恩,那宓昭儀準備彈什麼?”
我淡淡一笑,說道:“《鳳求凰》。”
劉興撅嘴:“啊?!爲什麼也是《鳳求凰》。”
我說道:“彈同樣的曲子,殿下也好比較的啊,這樣也不至於說本宮欺負殿下啊。”
劉興見我說的也是有些道理的,於是點點頭,說道:“好,宓昭儀,就彈《鳳求凰》吧。”
我的琴藝其實本來是一般的,但是以前和燕赤鳳還有張放在山中住的那一段日子中,分別受到燕赤鳳和張放的指點,這才日漸精進,而且因爲張放和燕赤鳳的手法都是充滿了陽剛之氣,所以我的琴風之中,也透露着一種剛烈的氣息。
想初進宮的時候,劉驁也是因爲我的一首《鳳求凰》而對我另眼相看。如今拿來對付劉興,真是綽綽有餘的。
我自信滿滿的將手指搭上琴絃,劉興果然是小孩子,昨晚上的那一首曲子並沒有他意識到我的琴技是超出他的,現在他的臉上充滿了期待。
我將初進宮那日和飛燕合演《鳳求凰》的那一段,又重演了一遍。我擡頭看劉興,他的眼中滿是震驚之色,等我一曲終了,他擡起頭,滿不在乎的說道:“嗯,還行。”
真是嘴硬!真是個孩子,明明我彈得比他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他竟然就兩個字‘還行!’
我忍住心中的不滿,說道:“那殿下認爲本宮和殿下的琴藝比起來,到底是好上了幾分?”
劉興撅着嘴,說道:“不好,當然是沒有本王的好了。”
我正欲開口,卻聽見劉驁的聲音:“興弟可真是不誠實啊……”我回頭就見劉驁從門口進來,臉上帶着暖暖的笑意,說道:“朕認爲是宓昭儀的要好一些的。”
劉興很不滿的站起來,說道:“皇兄,他是你的女人,你自然是要偏袒她的。”
我下巴都快要掉下來了,一個十歲智商的孩子,竟然知道什麼男人要偏袒自己的女人的這種說法,
真是了不得啊!
劉驁不禁被他的話逗得哈哈大笑,說道:“興弟說的對極了,朕就是要偏袒自己的女人!興弟覺得男人要偏袒自己的女人這個事情是不對的嗎?”
劉興張着嘴,但是又沒有辦法反駁,最終說出一句:“重色輕友!”
我和劉驁都不禁笑了出來,劉興則是氣沖沖的出去了。
飛燕進來,莫名其妙的看着笑得前俯後仰的劉驁,問道:“那小傻子怎麼了?”
劉驁本來毫無顧忌的笑着的臉立刻僵住了,語氣很冷,說道:“朕不許你們說興弟是傻子!”
我和飛燕都停住了笑,不知道說什麼好,畢竟,劉驁變臉實在是太快了,快的讓我和飛燕都無法跟上他的變化。
劉驁過了好久,才緩過神色,說道:“朕倒是很羨慕興弟,那樣的單純,不用想太多,若是當初是康弟當了皇帝,朕也不用像現在這樣的疲憊。”
劉驁又開始怨天尤人了,每次這樣,飛燕都會藉口出去,
而我都會巧妙地轉開話題。
其實,我真的不明白劉驁與其在這邊怨天尤人的說着一些讓人聽來就厭惡的話語,爲何不好好的努力,讓自己有一番作爲呢?畢竟,努力過後依舊沒有收穫,那個時候就是再說起來也沒有什麼好後悔的不是嗎?
我笑着說道:“中山王殿下果然是很聰明的呢。”
劉驁說道:“朕也很少看見興弟這樣的跟人較勁呢,你可要小心了,”他一副壞笑的說道:“這孩子以後會天天的纏着你,直到你承認你敗給他了爲止。”
我滿不在乎的說道:“臣妾纔不會輸給他的,臣妾要讓他哭着鼻子回中山國去。”
劉驁做痛苦狀,說道:“朕真是好福氣呀,自己的夫人竟然和自己的弟弟這樣幼稚的鬥氣!”
我看着劉驁,突然發現了劉驁的身上與王政君最大的區別就是他的溫情,和親人之間有着一種平常人該有的溫情,在劉興的面前,他就只是一個兄長,而不是一個皇帝。
而生在帝王之家,最難得的便是這種情感吧,雖然劉興對劉驁來說沒有絲毫的威脅。
但是,能夠在一個傻弟弟的面前表現出一個兄長的樣子,而且這個兄長還是一個能夠主宰所有人生死的帝王的時候,這個事情就變得極其難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