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河郡平定城,霍光已經抵達此地,而一些較近的潰敗散兵和都尉所留守軍卒也陸陸續續的到達了這裡,當淪陷區出現了大漢皇長孫的命令時,這些原本已經混亂絕望的潰軍和百姓一下又找到了主心骨。
不過短短兩日能重新聚集的人也不算太多,潰軍只有一萬多人,倒是流民百姓有幾萬人。
“大都督,探子在膚施發現了新情況。”就在霍光部署下一步行動時,趙陰華匆匆的找到了霍光。他們這八萬人因爲繞道漠南,到現在還不知道朝廷已經奪了霍光大都督之職。
“什麼情況?”霍光人還未到平定的時候,他的斥候探馬已經在往長安方向探查了,而現在最早的消息已經反饋了回來。
“匈奴二十萬大軍全部匯聚在膚施,李廣利與匈奴已經依城而戰了十餘日,不過從昨日入夜開始,匈奴人卻突然停止了進攻。另外這次匈奴人所用的攻城方式有些......”趙陰華連忙將受到的情報告訴霍光,不過說到匈奴人攻城的時候,趙陰華卻有些吞吞吐吐起來。
“怎麼回事?他們攻城怎麼了?”霍光下意識的看向了趙陰華。
“他們強行驅趕我族百姓衝擊膚施.....已有不下十萬百姓死在了膚施城下.....”趙陰華臉色難看的道出了其中緣由,此話一出不僅霍光,連身旁其他人也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哼.....該死的烏維”霍光一拳重重的砸在身前几案上,臉上涌現出毫不掩飾的殺意。
“此乃攻心之計,既然已經如此攻城十多日了,想必膚施守軍心理也幾近崩潰,可爲何這時候匈奴人突然停止了攻城?其中必有蹊蹺啊!”杜延年也是一臉憤恨,不過他卻還算比較冷靜,很快便發現了其中不同尋常的地方。
“這種時候停止進攻,只有一種可能了......”霍光站起身來,面色陰沉的說道。
所有人都看着霍光,即擔心他要說出的話,又不得不好奇匈奴人究竟有什麼打算。
“立刻傳令朔方幷州兩部,凡是能夠傳達到的地方都要傳達,讓所有百姓躲藏起來,能夠隱藏的物資全部隱藏,不能隱藏的全部銷燬。堅壁清野不給匈奴人一點可以利用的資源,另外傳令大軍立刻開拔,目標膚施......匈奴人在招降李廣利.....”霍光急切的說道,一連下了幾道命令,最後他自己掛上配劍帶頭走了出去。兵貴神速他已經不敢多做一刻停留了,現在霍光都怕李廣利真的降了匈奴,那麼長安城就真的危在旦夕了。
一聽匈奴人可能正在招降李廣利,所有人都心中一緊,也顧不上多說什麼,立刻開始準備去了。而這些人還沒離開的時候,數量上百的精銳騎兵已經一人雙騎先一步趕往了膚施。霍光必須要在李廣利投降之前讓膚施守軍知道他已經在匈奴大軍後方了,只要知道霍光大軍將至,就算李廣利想要投降,那十萬漢軍也不會答應。
“來人,將何師道給我抓起來。”在十萬匈奴人的圍困中,膚施城還是得到了霍光即將出現的消息。這個時候就算李廣利有心,他也不可能讓這十萬大軍都聽他的了,畢竟他執掌軍權不久,其地位和威信都不足以讓這些人真正效忠他。
匈奴大營之中,何師道見狀不妙早已溜出了膚施城,此刻匈奴人也已經得知了霍光就在自己身後的消息。霍光突然離開河西,還出現在了他們後方,完全給烏維和何師道來了個措手不及。
他們這次入侵中原,選取的時機可以說千載難逢。不僅是在漢武帝最忌憚提防霍光的時候,更是在霍光的河西軍被安息牽制無法分身的時候。他們正是算準了霍光不會回援長安,也無法離開河西纔有了這次行動,可如今的局面完全打破了他們的設想。
“先生可有良策?”烏維帳中只有寥寥數人,他對何師道口稱先生的問道。
“雖然霍光突然出現是個意外,不過大單于也不必過於擔心。當務之急我軍應暫避其鋒芒,他帶走了河西八萬大軍,也就是說西域兩關只有不足十萬人防守,當安息得知這一消息後必然會加大攻勢,我軍只需在此牽制住霍光和膚施守軍,無論是歐洛巴佐還是衛右渠都有可能在短時間內攻破漢軍防線,到時候結果依然不會改變。”何師道依舊沒有一絲慌亂,這些意外在他看來依然在掌控之中。
“爲何要避其鋒芒?他區區八萬人,還是疲憊之師,我軍以逸待勞正好挫其鋒芒。”右賢王不解的問道。在他看來霍光千里行軍,早已疲憊不堪了,而匈奴這二十萬大軍正是以逸待勞,應該主動出擊,不說全殲霍光所部,至少也能打得霍光難以招架。
“如今招降膚施已經不可能了,這些人不會再絕望了。而這種突然爆發出的希望會讓他們暫時士氣大振,到時候霍光與膚施漢軍前後夾擊,兵力上並不差我軍,勝負就難說了。”何師道臉上難得的出現了一絲鄭重的表情,這個時候他是覺得萬萬不能在這個地方與霍光交戰的。
“先生之言有理,大軍暫時後撤三十里吧。”烏維思量了片刻,而後點頭說了一句,他也知道何師道說的很有道理。
眼看就要成功的事卻突然生出了變故,烏維心中都不得不聯想到了天意,聯想到了百年前的白登之圍,那一次匈奴差一點就擒獲了漢人皇帝,可是後面一些細小的變故讓唾手可得的勝利付諸東流。
匈奴人主動讓開了膚施城,以防自己被前後夾擊。而霍光總算在李廣利投降之前帶着八萬大軍進入到了膚施城。
霍光帶着大軍浩浩蕩蕩入城,李廣利自然帶着手下部將迎接。不過就在李廣利剛見到霍光的時候,劉進直接指着李廣利說道:“李廣利私通匈奴意欲投敵,將其就地格殺!”
“阿光......你不能殺我.....你如何對得起妹.....”李廣利嚇得肝膽俱裂,他沒想到一見面皇長孫就要殺自己,他連忙向霍光求救,他知道只有霍光能夠救自己。可是他話還沒說完的時候,一支箭矢已經射穿了他的咽喉,他捂着鮮血直冒的脖子,想要把後面的話說完,可是隻能發出嚯嚯的聲音,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射向李廣利的箭矢是一個居延部的匈奴將領,也是這一次烏雅派到霍光身邊的心腹,兩萬匈奴騎兵的統領,這個叫苟廉的匈奴人早就得到了霍光私下授意,一見到李廣利立刻射殺。早在離開河西時,霍光就有了殺死李廣利的心思,不管他有沒有投降匈奴人,而是霍光不想讓這個有野心的繼續知道自己與李妍的秘密了。
衆人都好奇的看着霍光,誰也沒想到李廣利會稱呼霍光‘阿光’如此親密的稱呼他們兩人之間應該有什麼特殊的關係,可惜李廣利最後的那句話並沒有說完,讓旁人也難以猜測。
“拖下去埋了吧!”看着李廣利死不瞑目的樣子,霍光淡淡的說了一句。李廣利畢竟是李妍的兄長,霍光沒有梟下他的首級。
“恭迎長孫殿下.....”李廣利的死沒有引起膚施十萬大軍的一點波瀾,那些都尉將領們對着劉進拜下。這個時候沒有人覺得李廣利死得蹊蹺,因爲現在霍光和劉進等人其實是與大漢朝廷站在對立面的,即便他們在膚施匯合一起面對匈奴人,但是他們還有着清君側的大旗,爲了掌控這支屬於大漢朝廷的軍隊,註定了李廣利這個貳師將軍必須死。
李廣利慾降匈奴的消息很快被傳到了長安,當然還有他被皇長孫下令處死的消息。當長安城在得知皇長孫真的還健在,而且還出現在了抵禦匈奴的最前線時,對於這場轟轟烈烈的清君側行爲,許多百姓和大臣開始抱有了不一樣的態度。
當清君側的八萬河西大軍沒有威逼長安,而是出現在與匈奴的戰場上時,沒有任何人再能找到理由來指責什麼了,一時間那些最後打着勤王名號的軍隊也無奈的改變了態度。而這一切變化使得劉屈氂更加如坐鍼氈,更讓他惶恐的是漢武帝又一次臥榻不起了,而沒有了漢武帝的朝堂,他雖然是丞相,可是卻處處受到桑弘羊的掣肘。
膚施城中,霍光將所有人召集起來,又開始了一番新的佈署。
“只有掌握了長安,我們才能集中力量應對眼下的局勢,所以清君側之事依然是眼下頭等大事。我打算留下上官桀駐守膚施,剩下的人與我率千餘輕騎去長安吧。”霍光沒有打算留在這裡應付匈奴人,在他的計劃中長安依舊是首要目的。
“僅憑千餘騎恐怕難以成事吧?長安城尚有二十萬徵召的民夫,聽聞皇帝已經月餘沒上朝了,劉屈氂肯定會與我們死鬥不休的。”江都公主開口說道,她們現在都已經鐵了心要以清君側之名扶劉進上位了,不管是逼宮也好,還是武力強取也罷,這條路是已經無法回頭了。
“大院君早在長安佈下了一枚棋子,另外朝中諸公大多也不是庸碌之人,我大漢也還沒到病入膏肓的地步,劉屈氂不足爲慮。”霍光毫不在意的說道,彷彿那帝國首都的長安城在他眼中已經唾手可得。
“上官桀”霍光又喊道上官桀的名字,這個他唯一帶走的河西大將。
“十八萬大軍就交給你了,一定要守好膚施。切記不可出戰,匈奴人中有個叫何師道的人,此人恐怕非比尋常,一定不可大意。”霍光不放心的對上官桀吩咐道。何師道的名字已經從李廣利的屬下哪裡瞭解到了,單從他可以從容的出入膚施城,霍光就知道此人不簡單。
“屬下定謹遵侯爺教誨。”上官桀躬身一拜,他雖然謀略不如白政,但是就執行霍光命令上來說絕對沒人比他更盡心了。而霍光被奪去大都督的消息他們也得知了,現在這些人也只能重新稱呼霍光侯爺,而無法再稱呼大都督了。
“長安......我終於又回來了.......”
兩日後的夜裡,霍光帶着劉進等人出現在了長安城的北門外,藉着月色,霍光看到那十丈高的城樓上長安二字,口中小聲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