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光不出所料的被封侯了,而且名號都沒改,只是安陽君變成了安陽侯。同時食邑更是達到了陸仟叄佰戶,除了幾個有數的萬戶侯,霍光一躍成爲了實權上侯。
而封侯根本不是重點,重點是霍光有了大司馬平南大將軍的職銜。如此一來霍光便完全擁有了當年霍去病大司馬驃騎大將軍的地位。這樣霍光雖然失去了成爲御史大夫或者丞相的機會,但從地位上卻一躍超越了丞相和御史大夫,成爲了朝堂之上僅次於衛青的第二號人物。
宣平裡的安陽君府如今已經改成了安陽侯府,而每天往來侯府送禮的馬車從黎明到黃昏都沒有停過。很快整個大漢帝國也都知道了,又一位少年侯爺崛起了,正如幾年前的霍去病一般,年僅二十有餘已經位極人臣。
而未央宮朝堂大殿上,霍光的席位已經被移到了衛青之下,對面右側上首的兩個屬於丞相和御史大夫的席位依舊空缺着。霍光也從右側的文官席位轉入到了左側的武將席位。
“如今京兆尹之位空缺,不知諸位有什麼好的人選沒有?”至霍光封侯已有數日,大大小小的,漢武帝也召開了幾次朝會,但這幾次都沒有討論丞相和御史大夫的人選,卻不知今日爲何漢武帝主動提出了京兆尹的人選。
京兆尹原本是霍光的職位,只是如今他已經是大司馬平南大將軍了,再兼着京兆尹九不合適了。而杜延年已經代理了一年京兆尹,長久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臣以爲既然是京兆尹的人選,不如徵詢平南大將軍的意見。畢竟以前是平南大將軍任着京兆尹,滿朝上下沒人比他更瞭解了!”一個霍光依然叫不出名字的千石官員率先說道。
只見此人一說完,整個朝堂之上似乎商議好了一般的,紛紛低聲說道:“對啊,這人選非問平南大將軍不可啊。”
霍光眉頭微微一皺,京兆尹如此重要的職位,若是以往,不知道多少人掙着搶着,而現在滿朝上下也把他捧得太高了,似乎這些人就一副你霍光說什麼就是什麼的態度。
“既然如此,平南大將軍想必也有合適的人選了吧?”漢武帝的聲音洽和時機的響起。
漢武帝詢問,如此一來霍光便不得不躬身開口了:“既然陛下詢問,臣便不得不說。臣覺得京兆尹丞杜延年就很合適。杜氏一門幾代忠烈,杜延年又熟悉京兆尹事物,且年富力強,若說合適的人選,臣首推杜延年。”
霍光的話倒是不出衆人所料,誰都知道杜延年是霍光的左膀右臂。而後滿朝文武都將目光投向了杜周,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奇怪,看到如此杜周也只能尷尬的一笑。因爲杜周如今是御史中丞,雖然御史大夫空缺,他實際在行駛御史大夫之權,可謂權柄厚重,但御史中丞依然只是一個千石的官員。而他的兒子杜延年成了京兆尹的話,反而一躍成爲兩千石的重臣,地位還在做老子的杜周之上。
“杜延年,倒也是年輕有爲,既然是平南大將軍推薦的人,就命他爲京兆尹吧。”漢武帝爽快的答應了下來,似乎也是很給霍光的面子。
“陛下聖明”霍光口中說着,人退回到席位上,心中卻是不由的一緊,漢武帝真的是給自己面子嗎?似乎這幾日自己也太過順利了,順利到連他自己都有一種權傾朝野的感覺。這真的是聖眷正濃嗎?
隨後的朝議霍光也沒心思去聽了,恍恍惚惚的等着朝會結束。而後坐着馬車返回自己的府邸,剛到宣平裡霍光就看到自己府門前依舊車水馬龍,此情此景讓他不由得眉頭微皺。“告訴甄有財,以後這些送禮的、找門路的,無論是誰統統轟走,從今天開始侯府閉門謝客。”
廣內殿中,漢武帝正捧着一卷書冊看着,許久之後似乎漢武帝也覺得無趣了,突然出聲問道:“安陽侯府還是那般門庭若市?”
“回陛下,今日散朝後,安陽侯已經下令閉門謝客了。”江充如實的報告。
“對了,安陽侯曾上書爲那個呂術求過封侯,明日便單獨傳召安陽侯和大將軍還有九卿去宣室殿吧。”漢武帝說着話便合上書冊將之置於高閣。
安陽侯府已經閉門謝客了,那些徘徊在外的人便很快離去。不過當黃昏十分,還是有幾輛馬車緩緩駛入宣平裡並停在了侯府門前。
“侯爺,楊僕、朱買臣、何遺回長安了,正在門外求見。”霍光獨自一人在書房中沉思,霍棠輕輕的敲響了房門,在屋外輕聲的說道。
“從側門領他們進來吧。”霍光猶豫了片刻,還是決定見一見這三人,不過卻沒有打開大門迎接。
片刻之後霍棠便領着三個人來到了霍光的書房外,而霍光也早就站在了屋檐下等着三人。霍光還是第一次見這三人,雖然一起經歷了那場南征之戰,直到此刻這主帥與部將才第一次見面。
“屬下(楊僕、朱買臣、何遺)拜見侯爺。”三人都是四五十歲的老將了,但是見到霍光還是單膝跪地以軍禮參拜,並且口稱不是下官,而是屬下。
“快快請起,咱們屋裡說話。”霍光連忙一一扶起三人。而後引領三人進入到自己的書房。
“今日怠慢三位了,本侯實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啊,委屈三位來日定當登門謝罪。”霍光將三人引入書房,首先對三人拱手施禮。對讓三人從側門進來表示慚愧。
“侯爺折煞屬下了,不知朝中究竟發生了何事?以侯爺的威望,何人還敢如此針對?”三人連忙還禮,他們早就已屬下自居了,自然不能受霍光的禮。而楊僕在三人中資歷最老,地位也最高,便代表作三人提出了疑問。
霍光感受到這三人也算真心實意,便開口說:“唉,此事與你等無關,切莫貿然插手,一切本侯只有計較。”
察覺到霍光真的有什麼苦衷,三人便不再多言,隨後便是一些尋常的對話,沒過多久三人便告辭離開,霍光親自將三人從側門送出才返回。
書房之中霍光目視着搖曳的燭火,神情異常的嚴肅。自己的部將來拜見自己,而且是第一次拜見,都只能從側門進來,要說霍光心中沒火那是不可能的。但是現在又由不得他不小心。
“二哥,小妹能進來嗎?”霍棠的聲音在書房外響起。
“進來吧。”霍光坐回到椅子上。如今外人看來安陽侯府風光無限,而霍光在家人面前也表現如常,但是這一切卻有逃不過霍棠的眼睛。
“二哥在爲朝堂之事煩心?”霍棠也不客氣的坐在霍光對面,而後開門見山的問道。
“你說說看,爲何會出現如今的局面?”霍光沒有回答,雖是反問卻是回答的再肯定不過了。
霍棠沉思了片刻,沒有立刻作答過了許久才說道:“小妹看來原因有二。其一二哥功績太大遭了一些小人嫉妒。其二如今丞相御史大夫之位懸而未決,雖然二哥已經不會去染指這兩個位置,但是無論是希望藉助二哥之力奪三公之位的人,還是擔心二哥出手阻礙其奪得三公之位的人來說,二哥都是一個最不穩定的因素。既然無法得二哥之力爲其所用,這些人自然先聯手排除掉二哥這個最不穩定的因素。”
“我現在倒是真感覺到一種與世皆敵的感覺。不過這些人其實我都不放在眼中,你直到我真正擔心的是什麼嗎?”霍光無奈的笑了笑,而後又一臉鄭重的說道。
霍棠神色鉅變,用手指了指未央宮方向,然後有些驚恐的說道:“二哥是說.....那位?”
霍光沒有答話只是重重的點了點頭。而後過了許久才繼續說道:“怪就怪我太年輕了。大將軍位高權重吧?可是在陛下眼中,大將軍這一生恐怕就是在長安養老了。如今我走上了如當年兄長一樣的道路,如今大漢北有匈奴未決後患,西有西域諸國還有西南夷虎視眈眈,東邊還有衛氏朝鮮蠢蠢欲動。若陛下還以我爲帥征戰四方,我死了還好說,可萬一我再次得勝,陛下將如何待我?若此生不用我,我不過二十出頭,難道要陛下養着一個軍功赫赫的大將軍,在長安看着他的皇子皇孫登基爲帝嗎?”
“這......二哥是說陛下已經陷入了進退兩難之境?若此生不用二哥,等於在長安埋下了一個隱患。可如果用二哥的話,將來便封無可封了?”霍棠瞬間便明白了霍光的憂慮,其實說到底就是漢武帝的憂慮。
“是啊,因爲我還年輕。東南九郡可戰之兵數萬,還有上林苑的那幾萬精銳之師,這些都被算在了我的頭上。”霍光顯得很是無奈,霍棠更是從未見過霍光如此沮喪的樣子。
“難道咱們就真沒有破局之策了嗎?”霍棠不甘的問道。
霍光猶豫了片刻,搖了搖頭,而後頹廢的說道:“爲今之計,最簡單的便是順應那些人的心思,我做出一副功高蓋世,桀驁不馴的樣子,然後與滿朝爲敵,最後落下把柄牆倒衆人推。到時候陛下再順勢降旨,我或者一無所有,學那莊青翟和張湯,或者孤注一擲最後滿門抄斬。這些我都不甘心啊......”
“已經如此嚴重了?”霍棠難以置信的問道,不光是她看來,全天下所有人都覺得這是霍光最輝煌的時候,可只有霍光認識的現在是自己最危險的時候。
“時間上到還沒有,畢竟我剛大勝歸來。貿然動了我天下軍心民心也難安啊,以後還有誰敢爲陛下賣命了?這段時間就看咱們如何應對了!”霍光雖然有些無奈,但心中還是清楚明白,雖說進退兩難有苦難言,但也不是一點機會沒有。至少漢武帝還給了他很長的時間可以考慮破局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