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仗霍光雖然沒有親臨,卻也從傳令士兵口中瞭解了一個大概。也對楊僕樓船水軍的戰鬥力有了一個大致的瞭解,同時也從側面反映出南越軍隊戰鬥力的低下。不過仔細一想也正常,如今大漢正是鼎盛時期,上至將領下至士兵,無論兵員配置還是裝備武器都是普天之下最精良的,而反觀南越軍隊戰鬥力低了就不止一個檔次。這種實力不對等的戰爭很容易出現一面倒的情況。
“君上在想什麼?”霍光站在大帳中看着南越地圖陷入着沉思,他都沒有察覺到霍棠什麼時候出現在了自己身後。
“我在想啊,如果不是楊僕攻下了洭浦關,朝堂諸公會不會在陛下面前把我罵的狗血淋頭。”霍光開玩笑般的說道,他離開長安已經半個月了,消耗了大量糧草物資,卻無半點進展,確實有些人對他已經頗有微詞了。
霍棠也沒想到霍光會如此回答,一時也不知如何接口,只能無奈的說道:“想必陛下對君上的信任應該不會聽信這些小人讒言的。”
“將軍,好消息....好消息啊.....”突然帳外傳來張韓興奮的聲音,一聽這聲音霍光與霍光對視一眼,臉上都露出喜悅之情。張韓這時候說的好消息,不用猜就知道肯定是關於藿香正氣散的。
“可是藿香正氣散有進展了?”霍光主動上前走了幾步迎上張韓。
張韓一臉激動,連忙解釋道:“太神奇了,今日後方記錄藥效的醫官傳回消息,其中一張方子的藥效非常顯著,那些輕度暑病的患者,只要服下藥物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完全消除了身體不適,甚至連重症之人都有明顯緩解效果。而且此方真的如君上猜測一般,對預防暑熱效果極佳。”
“這麼厲害?能否在陽山關的軍營中試驗?”霍光也沒想到會有如此好的效果,他倒是很迫不及待的想要立刻看到效果。
“這個方子我們都是用的比較溫和的藥物,絕對沒有問題的,而且小人半日前已經親身嘗試了,若有異常也應該有所表現了!”張韓自信的說道,這方子是他和幾個年輕醫者一起組合推演出來的。爲了瞭解藥性和藥效,他們其實都有親身嘗試。
霍光微微有些驚訝,對這張韓又高看了三分。所謂是藥三分毒,這張韓能夠以身試藥,其膽識讓霍光也很佩服。“古有神農嘗百草,今有張韓試藥,此事本將自當爲你記上一功。”
“君上謬讚了,這些都是小人份內之事。”張韓躬身謙虛的說道。
“本將賞罰分明,該有的功勞自是不會少。如果這方子沒什麼問題的話,立刻在軍中發放吧。”霍光擺手說道,如果解決了這暑病的問題,那麼大軍就再無後顧之憂可以放開手腳與南越兵戎相見了。
“路博德還有多久到?”待張韓離開後,霍光立刻向霍棠問道。
“最遲再有兩日便能到陽山關了。”霍棠答道。
“好,待路博德一到,我軍便直逼中宿縣,韓千秋不是被伏擊在此地嗎?便在此城祭奠兩千漢軍將士吧!”霍光手指地圖,沿着陽山關一直向南,滑到了一個名叫中宿的地方重重一點。
中宿縣是陽山關以南南越的第一座大城,城中有上千戶,人口加駐軍有近兩萬人。此地距離陽山關三百餘里,當日韓千秋就是想最後打下中宿作爲自己封侯的籌碼。
兩日時間一晃而過,路博德所帶的大軍終於與霍光匯合了,不過路博德見到霍光卻是一臉愧疚的單膝跪拜在地。“末將無能,所帶兵馬途中折損嚴重,如今已不足兩萬人,請將軍責罰!”
“只有兩萬不到了?算了......留下的應該都是精兵悍卒了。”霍光伸手扶起路博德,到沒有怪罪他的意思。
其實路博德心中也是鬱悶,他雖然久經沙場,但是這囚徒大軍真的素質太過低劣了,加上酷暑炎熱,如果不是霍光最近調配了藿香正氣散,路博德估計恐怕連這兩萬人都沒有。想着自己當年親手訓練的右北平騎兵縱橫草原的情景,路博德現在心中還憋着一口氣。
當天夜裡霍光便召集了軍中校尉以上將官進行軍議,他直接開門見山的說出了進攻中宿的意圖。漢軍駐紮陽山關已經快半個月了,其實這些將校也都憋着一股氣,現在終於找到發泄口了,各個都自告奮勇的請戰。
“上官桀聽令。”霍光拿起一面令牌沉聲說道。
“末將在!”上官桀面色一喜,卻一臉嚴肅的上前一步抱拳應道。
“令爾率軍五千爲前鋒,攻打中宿城,另外沿途佈置哨探斥候,警戒範圍不得低於十里。”霍光將令牌遞出,給了上官桀五千兵馬做先鋒攻打中宿。
“諾!”上官桀恭敬的接過令牌。對於霍光讓自己佈置哨探的做法,上官桀深以爲然。雖然漢軍一直在陽山關按兵不動,南越軍不可能一直埋伏在密林之中,但是自從漠北之戰中斥候的運用得到了所有的將領認可後,大漢所有軍隊都開始重視斥候的作用。
“本將軍率中軍緊隨其後,路博德你率所部押運輜重糧草隨行。明日三更造飯五更出發。”霍光再次說道。路博德的軍隊尚是疲憊之師,霍光不打算將他們派上正面戰場,只是讓他們押運糧草殿後,也算給了他們充分休整的時間。
“諾!”衆將校躬身應下,而後紛紛退出大帳。
待衆人走後,霍光坐在案几後微微閉目養神,霍棠則開始收拾起東西來。明日一走這裡便不會再成爲南征軍的營地,一些重要的東西都需要隨身帶着。
“明日開始便是真正的戰場了,棠妹你要做好心理準備。”許久之後霍光突然開口說道。
霍棠正彎腰整理着文書,聞言擡頭看向霍光,而後輕笑着說道:“跟着二哥,小妹什麼都不怕!”在沒有外人的時候,霍棠已經能夠很自然的稱呼霍光二哥了,而有外人之時她依舊會稱呼霍光君上。
“呵呵,希望吧!到時候你便知道了......”霍光輕輕搖搖頭,帶着笑意說道。霍棠微微一愣,一時間也沒明白霍光這話是什麼意思。
當霍光的中軍抵達中宿城外的時候已是傍晚十分,上官桀的攻城戰已經接近了尾聲,似乎南越已經做出了縮兵防禦的態勢,中宿的守衛力量並不強,只是在象徵性的抵抗之後便被上官桀破城而入了。
在親衛的簇擁下,霍光頂着最後一點落日的餘暉登上了中宿城的城樓。霍棠一身文士裝束跟在霍光身後,可以看出她還是難免有些緊張。
畢竟這是真正的戰場,雖然只是一場規模不大的戰鬥,但城樓之上依然能看到倒下的屍體,殘軀斷肢到處都是,鮮血更是浸滿了整個地面,空氣中瀰漫着明顯的血腥氣味,讓霍棠險些忍不住作嘔起來。
此刻中宿城中佈滿了大漢軍隊,一些零星的戰鬥雖然偶有發生,卻對整個戰局無關緊要了。漢軍已經在城中升起了多處篝火,火光將整座城池照的宛如白晝,所以即便天色漸暗了,霍光依然能清楚的看到城中的每一處細節。
“將軍,中宿城已經沒有反抗了。這是中宿縣令的首級,那些反抗的兵丁衙役都殺了,其他俘虜也被看守了起來。後面如何處置還請將軍示下。”上官桀提着長刀登上城樓將一個人頭丟到霍光腳下,此刻上官桀渾身鮮血,整個人都顯得異常興奮。
因爲南越基本都沿襲秦制,這裡一縣之長也稱作縣令。霍光看着腳下的頭顱,又望向已經被漢軍佔領的中宿城,霍光似乎能夠透過院牆,看到那些民居之中南越平民躲在角落瑟瑟發抖,那些女子抱着自己幼小的孩子哭泣,卻又不敢哭出聲來的樣子.....
“傳令下去,大軍屠城,無論男女老幼全部處死,以祭我大漢兩千將士亡魂。另今夜將士所得財物全部歸個人所有。”霍光突然命令道,彷彿說了一句微不足道的話。
霍棠身軀微微一顫,有些難以置信的看向霍光,她差點就要開口詢問霍光是不是下錯了命令。不過上官桀聞言卻顯得更加興奮,大聲喊了一聲“諾”,嘴角不由的微微上揚,而後轉身離去了。
隨着上官桀的離開,整個中宿城再次沸騰了起來,不過這種沸騰是煉獄般的景象。只見那些已經投降的南越士兵被大漢軍士一排排的砍下頭顱,原本緊閉的民居房門全部被強行衝開,一個個平民無論老幼婦孺全部被拖了出來,整個城池都充斥着驚恐絕望的哀嚎聲,中間夾雜着大漢將士肆意放縱的大笑聲。
一顆顆頭顱被砍落,殘肢斷臂到處都是,一具具屍體被扔到了火堆之上,其中不乏許多老人和小孩的屍體,甚至其中許多人都還沒有徹底的斷氣。很快整個城池充斥着一股焦糊的肉香味,而霍光依舊面沉似水的站在城樓上,眼中倒映着熊熊燃燒的大火,還有那些燒的捲曲焦黑的屍體。
“嘔.....”霍棠終於忍受不住,也顧不得城牆上還滿是血跡,雙手扶着城牆就吐了起來,一邊吐着身體還劇烈的顫抖着。
霍光走了過去,輕輕的拍打着霍棠的背部,卻沒有說什麼,只是任由她繼續嘔吐。過了許久霍棠胃裡似乎已經沒有可以再吐出的東西了。霍光才從懷中掏出一方潔白的絲絹,爲霍棠擦拭嘴角的涎液。
“這就是戰爭,以後你慢慢就會習慣了!擦一擦手吧。”霍光平靜的說道,將白娟遞到霍棠的手上,此刻她的手沾滿了血跡,拿着白娟的雙手也不停的顫抖。
霍棠張了張嘴,她心裡有許多話想要問霍光,但最終卻欲言又止。只是艱難的用白娟擦拭着滿是血跡的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