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說開了頭,膽子隨之就大了。
“根據各路斥候的刺探,蒙裡哲離我們最遠,而和連距離我們最近,闕居次之。假如他們這二天得到我們全殲柯最的消息,肯定要加快推進速度以防止大帥突圍而走。”
“我們先對付和連。大帥可以派二千人僞裝成主力,佯裝往黑日森林方向突圍,牽着他的鼻子在周圍轉上二天。同時大帥再派兩千人去阻擊闕居,遲滯他與和連會合的時間,免得他們會合後形成一大砣,將來我們就啃不動了。”
“然後大帥領一萬鐵騎往天馬原方向急進。蒙裡哲以爲大帥正在黑日森林與和連交戰,肯定疏於防備。此時大帥可以出其不意將其一舉圍殲。一萬對五千,有心算無心,勝算很大。”
“大帥消滅了蒙裡哲後,飛速趕到黑日森林再將和連圍而殲之。至於闕居,他要是在大帥殲滅和連之前成功突破阻擊,對我大帥的圍殲之計勢必要造成很大的麻煩,所以,阻擊闕居的人馬要多一點,至少要三四千人。如果闕居要保存實力,他就不敢強攻,他要是強攻,損失就很慘重,他很爲難啦。”
看到李弘煞有介事的在地上劃來劃去,臉上作出闕居可能取捨不下的苦惱樣子,嘴裡不停地嘟嚕着,慕容風再也控制不住,放聲大笑起來。
李弘陪着乾笑了幾聲,然後也跟着哈哈大笑。慕容風看到他傻笑的樣子,忍不住捧腹狂笑。
慕容風笑夠了,腮幫子都笑得酸溜溜的難受極了。
他坐到獸皮上,招呼李弘坐到自己的對面,“我不知道你爲什麼會喪失記憶,但你喪失記憶之前,一定很有學識。你打仗的本事好象是天生的,舉手就來,隨隨便便就能想出很多拒敵之計。你要不是白癡,就是天才。”
“大帥認爲我剛纔說的辦法有用嗎?”李弘問道。
“有用。”慕容風笑道,“豹子,你要記住,一個人最可貴的是自信。將來,如果你有機會獨自指揮軍隊,而我又不在你的身邊,你去問誰?”
李弘笑起來,“我會指揮一支軍隊嗎?”
“當然,你不打仗太可惜了。”
“大帥,今天早上,你爲什麼突然就不高興了?是不是有人背叛你了?”
慕容風微微一笑,“沒有什麼事能瞞過你這個白癡。看到你這麼聰明,不罵句白癡心裡都不舒服,怪不得鐵狼沒事就人前人後的叫你白癡。我現在明白了,他是在嫉妒你聰明。”
“今天這麼高興,又打了勝仗,我就跟你說一點鮮卑國的秘密,不過你可不要對第二個人說。”
李弘把xiōng部拍得咚咚響,發誓不說去出。
“前幾天我已經跟你說過,和連由於好大喜功,對外窮兵黷武,連連入侵周邊國家擄掠財物,匈奴、烏丸、烏孫、丁零、大漢國,對我們都非常仇視。”慕容風說道,“對內他橫徵暴斂,斷法不平,反叛者此起彼伏。此時若不再用雷霆手段,恐怕我們和檀石槐大王辛辛苦苦打下的萬里江山馬上就要分崩離析了。鮮卑人如果重新回到部落林立,四分五裂的局面,隨之而來的將是連綿不斷的戰火,生靈塗炭。”
“所以,大帥和長鹿部落的闕居大人聯手反叛?”李弘問道。
“不是的。”慕容風搖搖頭,一臉的淒涼,“內情非常複雜,真的非常複雜。彈漢山的權力爭奪,已經愈發激烈了。”(彈漢山是鮮卑國的王廷所在。)
“東部鮮卑百戰部落的彌加大人是槐樅的舅舅,他與東部鮮卑最大的三個部落大人飛馬部落的闕機大人,木神部落的素利大人,雲海部落的槐頭大人結盟,聯合了東部鮮卑的所有部落,準備共同推舉槐樅的兒子魁頭爲新的鮮卑大王。”
“要立魁頭爲大王,和連就必須死,於是彌加買通彈漢山一班奸佞小人,日夜吹捧和連的豐功偉績,鼓動和連來剿滅我。爲了殺我,他們設了一個很大的圈套,這個圈套一環套一環,殺我僅僅是其中的一環而已。”
慕容風冷笑道:“只要我殺了和連,魁頭就能登上彈汗山的王位,而我也就成了替死鬼,成爲弒殺鮮卑大王的賊臣逆子,所有的好處都讓彌加那個混蛋得到了。他想得很好啊。”
“和連找到柯最,把如何誘殺我的計策全盤托出,並指使柯最具體實施。彌加這時卻親自跑到大燕山,把這個陰謀告訴了我,並立下毒誓要與我結盟,願意幫助我擊殺和連。他以爲我不知道內情,天天把那副噁心的嘴臉掛在脖子上四處晃悠,讓人作嘔。”
“大帥答應了彌加?”李弘問道。
“我答應了他,但我有我的打算。”
慕容風繼續說道:“柯最找到我最好的朋友牛頭部落的風裂,花了大量的牛羊馬匹和財寶買通他。風裂按照我的要求,答應了他。這個時候出現了一個意外。一個讓人無法接受的意外。”
“我慕容家族的部落幾十年前由於內訌分裂成了三部。我是火雕慕容部落,在濡水河東岸還有金雕慕容部落和黑雕慕容部落。這兩個部落的首領找到我,也向我說了和連的這個陰謀,要求三家結盟,趁機殺死和連,造成鮮卑大亂,然後反叛自立。真是一羣不自不量力的瘋子。我把他們罵了回去,讓他們趁早絕了這個念頭,免得招惹滅族之禍。現在看來他們不但沒有絕了這個念頭,反而變本加厲了。”
“按照我的計策,在虎洞中的二十個看守士卒應該一半是虎部落的人,一半是牛頭部落的人。他們在各自首領的要求下,一旦有人劫牢,就殺死對方部落的人。那個士卒臨死前說豬,肯定是因爲仇恨害死他的長鹿豬闕居,所以才罵了一個豬字,也就是說,他是長鹿部落的人,而不是虎部落的人。”慕容風長嘆道,“風裂到底還是背叛了我。”
“能讓風裂背叛我,只有一個人可以做到,那就是闕居。風裂的三個妻子都是闕居家的。闕居是柯最的妻舅,二人關係非常密切,所以他知道和連的計策,幫助柯最對付我非常正常。”
“金雕部落的慕容績大人,黑雕部落的慕容侵大人又是闕居的妻舅。因此闕居幫二人對付我,逼迫風裂倒戈,也很正常。只是闕居的目的恐怕既不是幫柯最,也不是幫慕容,而是在幫彌加。柯最死了,我死了,他都得不到中部鮮卑的首領大人一職,只有魁頭上臺,他因爲幫助殺死和連和我有功,這大人一職非他莫屬。相反,二個慕容家的敗類目的倒是很簡單。他們出力殺死了我和連,不但可以討好彌加和闕居,還能掩蓋二人的狼子野心。二個卑鄙小人。”
“你現在明白了吧?”慕容風對李弘說道,“本來長鹿部落、金雕和黑雕部落和的實力可以忽略不計,但現在不同了。現在他們和彌加一樣,都是最後要我命的敵人。”
“彌加讓權勢薰瞎了眼睛,已經失去了理智。和連是什麼人?我都栽在他手上,他能行嗎?論耍陰謀,大漠裡誰是他的對手?和連一旦醒悟過來,也許,和連現在已經醒悟過來了,彌加不但要把自己賠進去,恐怕連魁頭都要賠進去。這個白癡。”
慕容風大概聽鐵狼罵李弘習慣了,嘴裡不由自主的也冒出了這麼一句。
“和連當年之所以能夠登上王位,槐樅爲什麼想了好幾天終於放棄了王位的爭奪,寧願去死在彈漢山,都是因爲支持和連的西部鮮卑實力非常雄厚,遠遠超過了中部和東部兩個鮮卑部的實力。”
“當年,檀石槐大王帶領我們與北匈奴大戰,將北匈奴趕進了遙遠的大漠極北之地,盡佔匈奴故地,擄掠了十餘萬戶匈奴人,這些匈奴人後來都成了西部鮮卑的戰利品,致使他們的實力劇增。”
“現在西部鮮卑的三大部落都與和連有姻親關係。紅日部落的落置鞬落羅大人是和連的老丈人,狂沙部落的日律推演是和連的妻舅,野狼部落的宴荔遊娶了和連的親妹妹。這三大部落的鐵騎加起來有五六萬。彌加天真的以爲他那點破事能瞞得了落置鞬落羅,真是笑話。”
“落置鞬落羅大人派他的兒子親自到大燕山同我商量,如何才能安撫大漠諸部勢力,以保證鮮卑不再發生內訌。”慕容風揮手說道,“鮮卑國這片萬里江山是檀石槐大王帶着我們打下來的,我們怎能置檀石槐大王的千秋基業於不顧。這些人個個死有餘辜。”
“在這次內亂中,有些人必須死,比如柯最,他對鮮卑國的穩定與發展沒有任何好處。有些人必須受到懲罰,如彌加,闕居,不要妄想擁有不切實際的權勢。有些人必須受到制約,如大王和連,他的胡作非爲直接導致了鮮卑國力的衰退,需要有人幫助他。”
“不殺和連?”李弘疑惑地問道,“大帥就殺一個柯最?”
“和連不能死。”慕容風說道,“他死了可能直接導致鮮卑國的分裂,甚至於爆發鮮卑族的東西戰爭。我也不能死。我死了許多忠於我的大小部落必將羣起而叛之,這可能讓鮮卑國陷入無窮無盡的內戰中,致使國力日衰,再難有所作爲。”
“西部鮮卑大人落置鞬落羅趁和連率兵南征之際,在彈漢山肅清奸佞小人。我在這濡水北岸,假做中計,將這些心懷叵測的人一網打盡。”
慕容風的這些心事也許是放在心裡憋了太舊的緣故,也許是自己的周圍都是鮮卑人無法傾訴的緣故,今天面對着這個自己喜愛的懵懵懂懂的漢人小夥子,他終於說個了痛快,罵了個痛快,暢所欲言,無所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