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箭在弦上 第七節

大將軍李弘於深夜時分悄悄回到了晉陽城。

李弘走下馬車,望着沐浴在*夜色*(**請刪除)裡的晉陽城,想到即將和自己的夫人孩子團聚,心裡不禁一陣興奮,但這種興奮隨着荀攸和段炫走到他的身邊,轉眼就消失了。晉陽朝廷的風風雨雨如同這黑色的夜幕一般,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你們連夜進宮覆命吧。”李弘笑着對兩人說道,“明天早朝,我會向長公主請罪。”

荀攸憂色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段炫十分詫異地躬身問道:“大將軍不進宮?”

李弘搖搖頭,“夜深了,不打擾長公主休息了。”

接着他與兩人躬身告別,匆匆上馬而去。快到大將軍府的時候,李弘突然停了下來。“你們先回去。”李弘揮手對賈詡和傅乾等人說道,“我到後將軍徐榮大人府上去一趟。”

門下督賊曹任意向身後的親衛騎招招手,三十名親衛騎撥轉馬頭,率先向黑暗裡馳去。

李弘剛想動身,賈詡一把拽住了他的馬繮,“大將軍,請三思啊。大將軍回到晉陽後,連府門都沒進就去拜訪徐榮大人,這意味着什麼……”賈詡和傅乾等人在路上已經聽段炫大致講了一下晉陽的事,知道此刻大將軍的一舉一動都將影響到晉陽形勢的發展。大將軍現在去拜訪徐榮,等於給晉陽朝廷大臣們一個明確的答覆,大將軍支持長公主,這會引起大臣們的誤會,會大大增加解決晉陽危機的難度。

“大將軍,晉陽的事非常複雜,你還是暫時置身事外,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弄清楚了爲好。”傅幹也追上來小聲說道,“大將軍,你這麼做,只會把事情弄得越來越複雜。”

李弘坐在馬上,低頭不語。過了一會兒,他擡頭看向夜空。天上繁星點點,一輪弦月時隱時現,美麗而深邃。

李弘突然想到了盧龍塞,想到了死去的很多兄弟,想到了埋骨在龍山忠烈臺的數萬英魂。如果人死了,魂魄會飛到天上化作星星。那麼他們現在能看到我嗎?人都要死的,從自己有記憶開始就一直在死亡和血腥中掙扎。自己能活到現在,能活着站在這裡擡頭看星星,都是因爲天上那些勇敢而忠誠的兄弟們。

總有一天,我也會死去,我的魂魄會飛到天上化作繁星。李弘煩躁不安的心突然平靜下來,平靜得就象那浩渺虛無的星海。

李弘立時做出了一個決定。

“晉陽的事,我會妥善處理。”李弘伸手拍拍賈詡,“這世上,有些人不僅希望活着,還希望得到這世上的一切,但我不是……”李弘指指天上的星星,“十四年前,當我從大漠殺回大漢時,我就已經一無所有了,我已經是天上的那顆星星了。”

賈詡、傅乾等人目瞪口呆。

淚水在徐榮的眼眶中打轉。

當他看到站在門外的李弘,當他和李弘緊緊抱在一起的時候,他的淚水悄然而下。

兩個人心意相通,只要一個擁抱,就能深深的瞭解對方。

“陪我走走吧。”李弘指着淹沒在黑暗裡的長街,笑着說道,“我想和你說說遼東的事。”

兩個高大的身影慢慢地走在黑暗裡,淡淡的笑聲讓初秋的*夜色*(**請刪除)變得非常的溫馨。

“糧草大營設在涿郡,距離遼東就有一千八百里。”徐榮低聲嘆道,“以河北目前的財賦狀況,這一仗不能打。如果強行用兵,即使不敗,也將陷入泥潭,最後還是一無所獲。而朝廷將爲此付出慘重代價,南下平叛之期將遙遙無期。”

李弘看看他,忽然明白了徐榮現在的處境。爲了支持長公主推行新政,他得罪了皇室宗親和門閥富豪。爲了阻止朝廷平叛遼東,他得罪了鮮于輔等舊日北疆同僚。如果不是長公主護着他,徐榮恐怕已被送到尉府大牢了。

李弘搖頭笑了起來,“子烈,你爲人謹慎,話也不多,爲什麼這次一反常態……”

“事關社稷存亡,我豈能不言不語?”徐榮苦笑道,“只是我沒想到公孫大人的死,讓鮮于大人失去了理智,他根本聽不進去我的話。”

“是嗎?”李弘注意到徐榮稱呼鮮于輔爲鮮于大人,而不是稱其爲“羽行兄”。

李弘遲疑了一下,問道:“羽行兄和你產生矛盾,當真是爲了遼東平叛的事?”

徐榮的腳步停滯了片刻,黑暗裡傳來了一聲無奈的嘆息。

李弘詢問了公孫度的情況,然後又仔細聽了徐榮對遼東叛亂的分析。

“我個人認爲,公孫度的叛亂是可信的,但公孫度的爲人我很瞭解,他和公孫瓚大人,和所有的北疆人一樣,非常痛恨胡人,他的背叛可能是一種應急之策,是被迫的,是無奈之舉。他可能迫於遼東當時的困境,只能兵行險着,以求暫時穩住攻擊遼東的胡族各部,最大程度地保存實力,護衛遼東邊郡。”

柯比熊的目標是大漠,不是遼東。遼東叛亂只是他精心設計的一個誘餌。他的目的是想把北疆大軍誘進遼東,從而給他稱雄大漠創造機會。從這個目的出發,柯比熊顯然不願意在遼東消耗過多兵力,所以柯比熊威逼利誘,把扶余、高句驪、烏丸、挹婁等胡族諸部一起拖進了遼東戰場。

遼東邊郡突然面對數萬胡人的進攻,當然無法抵禦,不過,柯比熊也罷,烏丸人、扶余人也罷,都對大漢有一種根深蒂固的畏懼。即使大漢現在戰火連綿,實力大減,但大漢過去曾擊敗過所有入侵和叛亂的胡族,包括扶余人,高句驪人,他們都曾敗在大漢軍隊的鐵蹄下,這種本能的畏懼讓他們在進攻的時候縮手縮腳。另外,胡族諸部之間矛盾重重,各方都想保存實力。在這種情況下,當公孫度提出議和時,柯比熊和其它胡族各部首領當然願意接受。柯比熊的目的已經達到,而其它胡族諸部也因爲各有所獲,更不願意冒着損兵折將的危險去強行攻打漢軍。

“遼東叛亂已有數月,但無論是公孫度,還是胡族各部,都沒有越過遼西攻打右北平等幽州中部郡縣。”徐榮看看李弘,緩緩說道,“這足夠證明我的推測有一定的道理。”

徐榮的話給了李弘一個靈感,一個解決遼東叛亂的全新辦法。

他低着頭,慢慢地走着,想了很長時間。徐榮沒有打擾他,靜靜地陪着他漫步在長街上。

“關於遼東的事,你能給我一些建議嗎?”

徐榮停下腳步,鄭重地望着李弘,言辭懇切地說道:“如果大將軍信任我,我願親自趕到遼東戰場,解決遼東危機。”

“本來,我是打算讓你去的。”李弘笑道,“但現在我改變主意了,我覺得你去不合適。”

“爲什麼?”徐榮皺眉問道,“大將軍認爲……”

“我馬上要去大漠。”李弘低聲說道,“你還是坐鎮晉陽爲好。這不僅僅是因爲長公主信任你,更是因爲我不在的時候,只有你才能做到一心一意地支持長公主,幫助長公主推行和實施新政。朝廷若想以最快的速度南下征戰中原,這兩年時間非常非常關鍵,我不希望晉陽再出問題。”

徐榮愣了一下,在這種時刻還能得到大將軍的絕對信任,他很激動,他很想說一句士爲知己者死的話,但他張了張嘴,把感激的話又收了回去。自己能報答大將軍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幫助大將軍迅速平定天下。說再多感激的話,都不如幫助大將軍穩定河北和朝廷來得實在。

“大將軍,遼東的事如果處理恰當,朝廷可以不費一兵一卒。”徐榮極力平靜了一下自己激動的心情,輕聲說道,“大將軍親自趕到大漠,必能威懾和彈壓胡族諸部,柯比熊禍亂大漠之策很難奏效。”

柯比熊的勢力既然難以延伸到大漠西北部,他的危機也就來了。他爲了避免和大漢、和大漠其它胡族諸部發生激戰,只能暫時放棄稱雄大漠的妄想,重新臣服於大漢。

柯比熊臣服了,遼東的烏丸人、扶余人,高句驪人失去了最大的盟友,他們將獨自應對強大的漢軍,這個時候我們可以採取各種辦法,招撫、分裂、離間、收買,只要能讓遼東的胡人放棄叛亂,任何辦法都可以使用。

至於公孫度,不管他最初叛亂的原因是什麼,他參予遼東叛亂是事實,所以如何處理公孫度,將成爲這場遼東平叛的關鍵。處理的好,遼東將在未來一度時間內非常穩定,有助於朝廷平定天下。處理的不好,朝廷有可能在未來一段時間內受到遼東的牽累,嚴重影響朝廷平定天下的大計。

徐榮微微躬身,恭敬地說道:“遼東的事要想解決得很完美,只有大將軍親自去。”

李弘笑笑,伸手拍拍徐榮的肩膀,“我要想圓滿解決遼東的事,需要長公主和朝廷的鼎力支持,但朝廷中能夠透徹理解遼東之事的人只有你,所以這一次你必須留在晉陽。”

兩人隨即商談了一下有關平定遼東叛亂的細節,這時李弘發現距離徐榮的府邸已經很遠了,他拉住徐榮,指指身後,“子烈,我們往回走吧。再走下去,我們要出城了。”

“說完了遼東的事,我們來說說晉陽的事。”

徐榮臉上的神情漸漸黯淡下來,他默默地走着,很長時間沒有說話。

“長公主推行土斷和課租蔭戶之策雖然有助於迅速提高朝廷賦稅,但此策公開搶奪皇室宗親和門閥富豪的錢財,朝廷上有反對之聲也很正常。”李弘看到徐榮一臉愁苦,於是先開口說道,“朝中大臣們對新政一貫很支持,爲什麼這次強烈反對?是不是還有其它原因?”

徐榮點了點頭,“此事很複雜。長公主推行的土斷和課租蔭戶之策,算是對”計口授田“制的一種補充,但此策的目的不是從皇室宗親和門閥富豪手上搶奪財賦,而是從他們手上搶奪人口。”

“搶奪人口?”李弘猛地停下腳步,吃驚地望着徐榮,“搶奪人口?長公主實施此策是爲了搶奪人口?”

“對,此策的目地,就是讓朝廷和皇室宗親、和門閥富豪搶奪被他們霸佔的人口。”徐榮肯定地說道。

土斷之策可以把河北三州的蔭戶全部清查出來,然後朝廷再徵繳蔭戶的賦稅和徭役,但這打擊不了皇室宗親和門閥富豪,更搶奪不了他們的財富。因爲實施此策後,這些蔭戶們不但要給自己的主人上繳田租,還額外要給朝廷徵繳賦稅。

然而,此策嚴重增加了蔭戶們的負擔,把蔭戶們逼上了絕路,此時他們只有一個選擇,迅速離開自己的主人,向朝廷上繳賦稅服徭役,給自己留一條活路。

蔭戶們一般租種兩種地。一個是“計口授田”的時候朝廷分給他們的,一個是自己主人的和田。蔭戶們之所以不願意離開自己的主人,就是因爲他們在主人的照拂下,可以得到更多的利益。此策實施後,蔭戶們迫於生計,不得不選擇歸返朝廷。

蔭戶的流失,使得皇室宗親和門閥富豪們失去了賴以生存的人口,但他們失去的卻不僅僅是人口和財賦,還包括他們的勢力。他們田地再多,因爲沒人耕種,也無法變成糧食和錢財,雖然可以出租或出讓,但錢財卻大幅減少了。錢財少了,他們就無法擴展勢力,而奴客、門客、私兵、門生弟子的減少,更直接導致他們失去了驕橫的資本。

相反,朝廷卻因爲此策,重重打擊了門閥富豪的勢力,迅速增加了人口、賦稅和徭役,還增加了可實際控制的土地。

李弘有一種驚心動魄的感覺。

荀攸給他解釋的時候,僅僅說了此策實施後所導致的表象,而徐榮卻一針見血指出了此策的本質。長公主不是長大了,而是已經逐漸成熟了。她爲了早日中興大漢,竟然做出了她這個年紀根本做不到的事。她不是和整個晉陽朝廷爲敵,而是和整個大漢的門閥豪族爲敵,長公主當真是一往無前,氣勢如虹。

李弘想起了先帝。過去先帝爲了積累財富、收受賄賂、賣官鬻爵,手段極爲卑劣,但他小打小鬧,沒有損害皇室宗親和門閥富豪們的根本。今日的長公主爲了積累財富,卻利用國策,光明正大地肆意擄掠,甚至不惜代價重創皇室宗親和門閥富豪們,其手段之酷烈令人瞠目結舌。先帝和他這個寶貝女兒相比,差得太遠了。

李弘暗暗地吁了一口氣。先前自己在星空下所作的決定,看來是正確的。先帝在天之靈,應該感到欣慰,應該能看到大漢中興的希望了。

“此策都是哪些人幫助長公主制定的?尚書檯的那些中朝官?”

“朝廷在討論此策的時候,長公主曾寫了一封書信給我,徵詢我的意見,其中提到了此策的產生過程。”徐榮說道,“此策最早來源於各地郡縣大吏對‘計口授田’制實施中所遇到的種種問題和試圖解決這些問題所提出的一些建議。長公主拿着這些問題和建議到晉陽大學堂召集博士、諸生日夜商討,歷經數月後纔有了這麼一個定策。”

“這麼說,尚書檯也有一部分官吏對此策持反對態度?”

“對。”徐帶點頭道,“大將軍不要把此次晉陽危機簡單地看作外朝和中朝對相權的爭奪。”

皇權和相權之爭僅僅是這次晉陽危機的表象,實質上,這次晉陽危機,純粹是兩種不同治國策略在制定和實施國策上發生了巨大分歧,繼而產生了激烈的衝突。

現在無論是外朝還是中朝,對此策持反對意見的官吏非常多。之所以看上去是皇權和相權之爭,其實都是爲了掩蓋一個事實,誰能主掌權柄,誰的治國策略就能佔據主導地位,依靠這種佔據主導地位的治國策略所制定的各項國策就能得到順利地推廣和實施。

自此朝廷統一了古文經學和今文經學之爭,以鴻儒鄭玄的融和了今、古文經學精髓的“新經”爲官學之後,“儒法兼融、隆禮重法”成爲治國策略的主旨,但“隆禮重法”在實際國策的制定中分裂爲三派。

一派以長公主爲首,重“法”輕“禮”,推崇“以法治國”,主經“不法古、不循今”銳意改革,推行“法”、“術”、“勢”相結合的治國方略。(法是指健全法制,勢指的是君主的權勢,要獨掌軍政大權,術是指的駕御羣臣、掌握政權、推行法令的策略和手段。)

一派以崔烈、劉和、楊彪爲首,重“禮”輕“法”,推崇“德主刑輔”,主張德刑兼施,任德而不任刑,推行德刑相輔、大德小刑的治國方略。

一派以蔡邕、襄楷爲首。在“隆禮重法”的同時,也推崇黃老之術。主張“文武並用、德刑相濟”,即要求“德治”,也要求實行“仁政”,推行清靜守法、無爲而治的治國方略。

三種不同的治國策略在同一項國策制定中肯定會發生衝突,產生分歧。比如選拔人才,長公主等人不注重出身,注重才能,而崔烈等人不但注重出身,更注重德才兼備。比如在刑罰上,長公主主張嚴刑峻罰,以刑去刑,而崔烈等人主張約法省刑,春秋決獄。其它諸如賦稅、田制等等新政上,都有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治國策略互相爭鬥、互相妥協的痕跡,而從中進行調解勸和的就是以蔡邕爲首的中間派。

本來這種治國策略上的矛盾屬於各人在治國理念上的不同,只要雙方能找到平衡點,求同存異,這種矛盾還是可以避免和隱藏的。但隨着冀州大戰的開始,朝廷財賦的緊缺,雙方的矛盾隨即被徹底激發了。

“如果雙方的矛盾在平定天下之後爆發,對中興大業的影響將被控制在一定範圍內。”徐榮搖搖頭,無奈地嘆道,“現在提前爆發,不但牽扯到皇權的威儀,更影響到中興大業。如果處理不當,後果……”

徐榮沒有繼續說下去。李弘這時總算知道荀攸的難處了。荀攸不是不能說,而是他無法說,這畢竟牽扯到皇權的威儀,牽扯到漢祚的命運。如果他的話激起了李弘的憤怒,必將導致晉陽危機一發不可收拾,他承擔不起這個責任。

“你和羽行兄(鮮于輔)之間的矛盾,是不是因此而生?”

徐榮苦笑,“公孫瓚大人陣亡,遼東胡人叛亂,朝廷在對外策略上隨即發生爭論。長公主極力主張殺伐,劉和、鮮于輔等大人主張剿撫並用,蔡邕大人認爲目前狀況下還是勸撫爲好,而崔烈大人乾脆主張放棄,等天下平定了,國力增強了,再把遼東收回來。”

“朝政真的太複雜了。不同的治國策略會導致不同的處理方法,不同的處理方法在同一件事上又會產生不同的計策,結果在這件事上的同盟者馬上又會因爲另外一件事變成了政見不同者。每個人都有理由,每個人都試圖說服對方,每個人都想控制大局,每個人都想通過自己的計策更好地完成目標。處理國事相比在戰場上擊敗敵人,要難得太多太多……”徐榮看看李弘,“你總是不願待在晉陽,但你逃避得掉嗎?你現在還不是回來了?長公主和朝中大臣還不是在等待你的決定?”

“不同的治國策略會產生不同的國策,不同的國策會把大漢引向不同的方向。”李弘嘆了一口氣,“誰主掌權柄,的確關係到大漢的存亡。子烈兄,你可有什麼建議?”

徐榮停下腳步,伸出一根指尖戳了戳李弘的胸口,“答案就在你心裡。”

李弘告辭了徐榮,匆匆返回大將軍府。

鮮于輔站在大將軍府的門口,由賈詡和傅乾等人陪同着,正在焦急地等待着李弘。

李弘遠遠看見,飛身下馬,和鮮于輔執手相握。兩人親熱地寒暄幾句後,鮮于輔馬上問道:“徐大人都和你說了什麼?他是不是認爲遼東不要平叛了?是不是勸你不要出兵?”

“羽行兄,你我多年的生死兄弟,難道你還信不過我?”

“你回來,我就放心了。”鮮于輔淡淡地一笑,“明天我就上奏陛下和長公主,我要到幽州去。伯珪兄的仇。一定要報。”

李弘點點頭,“好吧,你儘快到幽州去,準備遠征遼東。我儘快到大漠去,穩定了大漠胡族諸部後,我就到幽州和你會合。

“你要親自遠征?”鮮于輔驚訝地看了他一眼,“那晉陽怎麼辦?誰在這裡坐鎮?”

“我想讓子烈兄坐鎮晉陽。”李弘用詢問的口氣問道,“你看行不行?”

鮮于輔臉上的表情很複雜,他想了片刻,搖了搖頭,“你既然決定了,我就不說什麼了。”

李弘和鮮于輔走進書房後,鮮于輔馬上把書房的門關了起來。

“你爲什麼要連夜返回晉陽?”鮮于輔十分生氣地問道,“晉陽的事,荀大人沒告訴你?”

“你爲什麼同意搞這種隆重的典禮?你想幹什麼?”李弘也毫不客氣地質問道,“我是什麼人,你不知道嗎?你這麼做,明顯就是和長公主作對,要削弱皇權,你知道後果是什麼嗎?”

“我知道後果是什麼?”鮮于輔憤怒地揮動着手臂,“長公主爲了重建皇權的威儀,肆無忌憚地奪取公卿大臣的權柄。今天她可以瞞着你說服徐榮、左彥和田豫強行推行土斷之策,明天她就可以說服其它人殺了你。在這個朝堂上,沒有感情可言,她已經不是過去那個愛哭的小公主了。如果你威脅到了她的皇權,威脅到了社稷的安危,她會毫不猶豫地殺了你。”

“羽行兄,這種話你也能說?”李弘瞪着鮮于輔,吃驚地說道,“晉陽到底發生了什麼?”

“要在晉陽舉辦隆重的典禮歡迎你,是蔡邕、崔烈和我,還有十幾位朝中大臣聯名上奏的。這是個機會,你可以利用這次晉陽危機,順利得到朝中公卿大臣的擁戴,坐上丞相的位置,重新拿回所有的相權,否則,河北會在長公主越來越膨脹的權勢下,走向一個我們誰都無法預料到的結局。”

李弘極度震駭。鮮于輔的爲人他很清楚,如果晉陽的情況不是到了十分危急的地步,他絕不會做出這種舉動,但先前從徐榮的口氣中可以聽出,晉陽的情況遠沒有到要用這種極端手段解決問題的地步。

“羽行兄,你爲什麼這麼激動?”

“徐榮、左彥、田豫此次支持長公主推行土斷之策,說明什麼?”鮮于輔恨恨地說道,“如果你能理解,你認爲他們遵從了你的命令無條件支持長公主,但我不能理解。這算不算背叛?”

“背叛?”李弘心裡一沉。

“我和朝中的幾位公卿大臣都反對長公主的土斷和課租蔭戶之策。此策受打擊的不僅僅是皇室宗親和門閥富豪,還包括那些可憐的蔭戶。我不認爲這個新策不好,但這個新策實行的時間實在不對。”

“現在是什麼時候?這個時候激怒各地的門閥富豪,加重賦於各地的蔭戶,可能會引發暴亂,會禍亂河北。”鮮于輔越說越激動,聲音也漸漸大了起來,“如果將來天下平定了,或者我們儘可能完善了這個新策,妥善解決了皇室宗親、門閥富豪的怨怒和幾百萬蔭戶的後顧之憂,那麼我們也可以支持這個新策。但現在呢?現在長公主不顧一切,甚至乾脆拋開我們,拋開朝廷,直接下旨給郡縣試行新策,這是一個長公主應該做的事嗎?如果這種跋扈長公主執掌權柄,河北的命運將會是什麼?你我的命運又是什麼?”

“徐榮、左彥、田豫明明知道他們支持長公主試行新策的後果是什麼,但他們還依舊瞞着你繼續支持長公主,這不是背叛是什麼?”

李弘感激地拍拍鮮于輔的手臂,不知說什麼好。

“羽行兄,維護皇權的威儀是必要的,雖然長公主的做法有點失控,但在局面還是可控的情況下,你應該理解他們三個人……”

“子民,如果不是遼東叛亂,我們藉口公孫度參予了叛亂,強行逼着長公主把徐榮召回了晉陽,河東現在可能已經鬧翻天了。”鮮于輔氣惱地說道,“我知道你信任自己的兄弟,但此次晉陽危機太可怕了,讓人心寒啦。長公主這樣不顧大局,自以爲是的爲所欲爲,太危險了。朝廷必需立即控制她,立即削弱和制約她手中的皇權,而這件事只有你能做到。徐榮、左彥、田豫必須要爲這件事受到懲罰,這也是對北疆大吏的一種警告,一種嚴厲的警告。”

李弘緩緩坐到案几上,心情無比沉重。

鮮于輔一連串激動的話語,是不是代表了衆多北疆大吏對目前朝廷現狀的強烈不滿?

徐榮的話是在暗示自己,這個時候必須做出選擇。是選擇繼續擁戴皇權,還是放棄已經正在急劇淪落的皇權?今天鮮于輔的話,正好說明了大漢皇權在人們的心目中地位的急劇淪喪。

用打擊和削弱皇權來取信、討好門閥富豪,我喪失的不僅僅是忠義,還有可能喪失河北,喪失中興大漢的機會。

大漢不是先帝一個人的大漢,不是長公主的大漢,而是我們所有人的大漢。當年我千里迢迢地殺回盧龍塞,就是爲了大漢,爲了我心中的大漢。

我的選擇不會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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