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風雷激盪 第八節

李弘疑惑地看看田疇,“揚州來人?袁術的人?”

“對,袁術的兒子袁耀來了。”

當年田疇在關東和豫州一帶作戰的時候,和袁術往來密切,對袁術的手下較爲熟悉。他仔細介紹了一下袁耀和荀正。袁耀是袁術的嫡出長子,很有才華,在袁氏年輕一代中和袁紹之子袁譚不分上下。荀正出身穎川荀家,是太常荀攸的族弟。同來的還有一位袁術的掾屬叫劉曄,此人乃光武皇帝之子阜陵王劉延的後代,宗室中人,身份極爲特殊。

“袁術不但讓自己的兒子親自趕到河北,另外還派了一個宗室後人,一個荀家子弟同行,可見他對此次河北之行的重視程度。”田疇低聲說道,“大將軍,袁術也許有什麼大事需要和你商量。”

“請到偏帳,我親自見他們。”李弘揮手說道。

袁耀二十歲左右,高瘦俊秀,說話溫文爾雅,神態略顯矜持,一看就是出身高門的官宦子弟。劉曄比他年紀要大一點,氣質高雅,談吐不凡。大概因爲連日趕路的原因,三個人都很憔悴,看上去疲憊不堪。

李弘和三人寒暄了幾句,又問了一下袁術近況,對孫策在江東發動的戰事也非常關心。孫堅之子如此勇猛善戰,倒是讓李弘頗爲驚訝。他笑着對袁耀說,北疆很多孫大人的朋友對孫大人的後人一直很關心,曾數次拜託南下使臣攜帶信件財物問候孫家。今天他們聽到這個消息,一定很欣慰。袁耀說,孫夫人對北疆很多故人的掛念之情非常感激,伯符兄也曾對我說,如果有機會,他一定會報答這些北疆故人。

接着袁耀把此趟河北之行的來意做了詳細說明。

袁術相信李弘在河北的所作所爲是爲了中興大漢,表示願意尊奉幼帝和晉陽朝廷,願意和李弘一起平定天下重振大漢。但目前自己實力有限,所在地盤和河北又相距甚遠無法互爲支援,所以只能暫時委曲求全和袁紹、曹操等叛逆結盟。

袁術認爲此次袁紹等人聯軍攻擊河北,正是一次絕好的平定天下的機會。他建議李弘誘敵深入,把叛軍主力吸引到冀州予以殲滅,自己則趁着兗州和徐州兵力空虛的時候予以攻擊,佔據中原。如此一來,兩人聯手,兩三年內當可擊敗袁紹、劉表,徹底平定天下。

袁術爲了表示自己對天子和朝廷的忠誠,願意把自己的兒子留在河北作爲人質。

李弘暗自驚駭,對袁術的建議怦然心動。

“大將軍,這只是我父親的一個建議。”袁耀指指荀正和劉曄說道,“不管大將軍是否同意,荀大人和子楊兄都將帶着我父親的奏疏即刻趕往晉陽覲見天子。”

李弘命令門下督賊曹任意把袁耀等三人嚴密保護起來,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揚州有密使趕到了河北。

田疇、餘鵬、傅幹、陳羣、袁渙、司馬懿等六人在偏帳內商議袁術這個建議的真實性。

袁術這個人的本性如何,李弘和田疇都有深刻的認識。當初袁術對他們說過,所謂國政就是欺詐,那麼今天袁術這個建議不外乎就是“詭道”也。袁術的本意是佔據中原,消滅曹操的三家聯盟,繼而利用河北實力大損無力南下的機會,從容代替曹操的三家聯盟,繼續保持三足鼎立的格局。

但袁術的野心顯然不止於此,他可能還要趁機聯合袁紹,兄弟聯手,共抗河北。以袁閥的實力,一旦以黃河爲界,和河北對抗,那麼河北平定天下的步伐將大大減慢。

既然河北對袁術的本意可以猜得一清二楚,那袁術爲什麼還要派自己的兒子親自跑到河北來獻策?他憑什麼認定李弘一定會答應他?

“這件事,可能和袁紹有關。”司馬懿想了很久後,做了一番推測。

三家聯盟重建皇統後,嚴重威脅了袁閥的權威。此刻袁紹想重新奪回皇統,袁術想殺回中原,兄弟兩人聯手的可能非常大。

曹操的三家聯盟肯定要防備這事,因爲大戰一旦爆發,袁術如果從曹操、劉備的背後發力猛攻,三家聯盟必定凶多吉少,所以曹操和劉備會時刻戒備着袁術,這時能幫助袁術的只有袁紹。袁紹要想幫助袁術,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盡力促成這場大戰。今天叛軍的集結速度非常快,和袁紹的竭力幫助是分不開的。

但袁紹這種幫助還不夠。我大軍如果率先殺進中原,或者憑藉黃河之險誓死阻擊,叛軍全部集中在中原一帶,袁術根本沒有機會,他必須要想盡辦法把叛軍主力全部送到冀州。叛軍只要殺進冀州,袁術的機會就來了。首先河北大損,我大軍短期內無力再戰。其次中原一亂,叛軍勢必急速撤回,我大軍可以乘勢追擊,甚至有可能把曹操、劉備等叛逆全部殺淨,這樣袁術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輕鬆拿下中原。

袁術派自己的兒子親自趕到河北獻策,正是爲了讓我們主動讓開黃河天險,把叛軍放到冀州。袁術之所以有把握大將軍會答應他,正是因爲袁術的這背後一擊,可以讓河北以最小的代價贏得這場大戰的勝利。

司馬懿的推測得到了衆人的一致認同,但這裡有幾個關鍵問題,卻讓衆人非常費解。

一是袁紹絕不會幫助袁術和自己形成鼎立之勢。叛逆們攻擊河北的目的是一致的,那就是消耗河北和其它勢力的實力,給自己的發展爭取時間。在這個前提下,袁紹的最終目的可能是利用袁術的倒戈一擊,讓曹操的三家聯盟和袁術混戰,然後他再把中原一口吞了。如此一來,他不但可以控制皇統,還能以強大的實力和河北形成對峙。

袁紹的這種心思,袁術不可能不知道,那麼袁術爲什麼還要跳進這個圈套呢?

二是河北既然知道了袁術的計策,完全可以立即把這個計策透漏給曹操的三家聯盟,這樣河北不但可以避免這一場大戰,還能把袁術送進絕境,讓中原戰火紛飛。此刻河北只要牽制住袁紹,任由曹操和劉備痛擊袁術,袁術恐怕只有逃亡江東了。

難道袁術知道河北此仗的目的不是擊退叛軍,而是意在摧毀三足鼎立之勢,絕不會放棄這一戰?既然如此,他用什麼辦法才能讓自己的大軍避免進入冀州戰場?難道就憑江東戰場就能打消曹操和劉備對他的戒備?

其三,曹操集三家實力重建了皇統,佔據了主動,狠狠打擊了袁紹。在這種情況下,他不力圖穩定三足鼎立之勢,反而積極聯合袁氏兄弟出兵攻打河北,其用意絕不簡單。田疇等人認爲,曹操劍鋒所指,可能不是河北,而是袁術。如果曹操的最終目標是袁術,那麼這就是一個極佳的以攻代守之策。他一方面可以利用此仗重創袁紹,一方面可以堂而皇之地消滅袁術,迅速鞏固三足鼎立之勢。

如果曹操計中有計,那我們是不是應該將計就計,把叛軍放進冀州?

由此引出第四個疑問,這一切是不是叛軍的詭計?如果是叛軍詭計,河北就要承受重大壓力。

偏帳內燭火通明,李弘和自己的六位下屬徹夜不眠,繼續商討。

袁耀是袁術嫡出的唯一長子,以袁術的個性,他不會爲了別人的利益而損失自己的兒子。這種事他無論如何也不會幹。所以袁術之策還是可信的。

叛逆們之間矛盾重重,即使有十幾萬大軍,也很難上下齊心形成巨大戰鬥力。把他們放進冀州,分散他們的兵力,相機予以殲滅,未嘗不是一個好辦法。

北疆軍在冀州作戰,不但佔據了天時地利人和,更能節約大量人力物力,另外也正好滿足了冀州軍將領的心願,可以充分激發將士們的士氣,力求以靈活多變的戰策重創叛軍。相反,叛軍因爲戰線拉長,無論是指揮還是糧草運輸,都遇到了很大困難,敵我雙方的力量對比會隨着戰爭時間的延續而發生變化。我們打中原,如同張開的五指撞上一隻鐵拳,但現在叛軍打冀州,我們就是鐵拳,而叛軍卻變成了張開的五指。相對而言,我們戰勝敵人的把握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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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我們一直把眼睛盯在中原,想把戰火燒到中原去,唯恐冀州受損。其實,在中原作戰,我們付出的代價同樣很大,無論是兵力折損還是財賦消耗,都非常大。而且,我們還未能掌握戰場主動權,以確保自己達到戰爭目的。

把叛軍放進冀州後,我們完全掌握了戰場主動權,我們可以選擇合適的目標予以攻擊和殲滅,以確保擊敗敵人,摧毀三足鼎立之格局。

大戰即將開始之際,突然把整個攻擊策略完全改變,由外線作戰轉爲內線作戰,這是兵家大忌。

大將軍李弘、尚書右僕射田疇和兩府長史餘鵬顯得非常猶豫。陳羣、袁渙和司馬懿雖然去年曾跟隨大將軍出戰大漠,但參加這種幾十萬人的大戰,他們還是破天荒頭一次,心裡一點底也沒有,坐在那裡一句話也不敢說。

“冀州有邯鄲七座軍大營七萬大軍,北軍有四萬人馬,從塞外南下的鐵騎有三萬五千騎,我們總共有兵力十四萬五千人。”餘鵬開始扳手指頭算帳,“如果大軍渡河南下,前後需要徵調民夫大約七十萬到八十萬人,也就是說,這場大戰約有一百萬人需要消耗錢糧。”

去年大將軍征戰大漠,牛羊和草料都是由匈奴人、鮮卑人、烏丸人等胡族諸部提供的,這在一定程度上減輕了朝廷財賦負擔。另外,自從朝廷實施新兵制後,除了虎賁羽林和南北兩軍外,其餘十八座軍大營的士卒都不再發放軍餉。新的田制和賦稅制度實施後,各郡縣府衙的日常開支和官吏們的俸祿也由他們自己解決。這三個改制給朝廷節省了大量的財賦。正因爲如此,我們今年纔打得起這一仗。

但錢是省下來了,糧食卻省不下來。按照新的賦稅制度,百姓們的力役由每年三十天改爲二十天,這二十天內的口糧由民夫們自己帶。超過二十天後,朝廷就要給民夫們支付報酬提供口糧。仗打得越長,朝廷的負擔就越大。另外,還有十四萬五千大軍的口糧。打仗的時候,士卒們一天吃三餐,糧食消耗大大增加。

根據大司農李瑋大人的預測,如果我們四月中開始渡河作戰,朝廷財賦尤其是糧食數量,即使加上今年五月收割的糧食,我們最多隻能支撐四到五個月,大軍在十月之前必須結束戰事。

不過,依照叛軍的情況推測,我們在四到五個月內未必能在中原站住腳。最後的結局可能是兵撤河北,一無所獲。

(本朝的徭役分兩種。一爲力役,一爲兵役。到了服徭役年紀的成年男子除了服兵役外,還要服二十天的無償勞役,從事地方的土木工程,造橋修路,治理河渠,轉輸漕谷等勞動。因役人輪番服役,所以叫作“更”,役人叫作“更卒”。)

叛軍人數大約在十五萬到二十萬人,所需民夫大約在八十萬人左右,消耗也非常大。但以關東、荊州、豫州、揚州、徐州等地的財賦來看,他們完全可以支撐五個月以上。

關東、豫州、徐州過去就是本朝的富裕之地,田地多且肥沃,又因爲連綿不斷的戰爭和災禍,造成人口大量死亡和南遷,人少田多,恢復起來自然要比人多田少的河北要快。至於荊州和楊州,以及徐州和豫州的南部郡縣,都是人口南遷的主要地方,這些地方過去人少,可供開荒之地很多,所以人多了之後,田地數量猛增,財賦增長當然很快。

另外,自從董卓亂政,州郡擁兵自重後,流民激增,各地募兵變得容易,兵制隨即也發生了較大變化。袁紹、劉表等人都是用募兵制,但不再發放軍餉,而是以糧食代替。士卒們只要吃飽了就行,他們也不再奢求其它的了。曹操從去年開始,採用軍屯制養兵,也不發放軍餉,軍隊數量一度增長很快。

至於各州郡的力役,現在都超過了三十天,州郡大吏們說了算。在這種戰亂情況下,各地方造橋修路,治理河渠,轉輸漕谷是很平常的事,可憐的百姓們爲了能活下去,哪敢不從?只要能讓他們一天吃上一頓飯,叫他們幹什麼都行。

叛軍首領們不要給叛軍士卒發放軍餉,也不要支付所徵民夫超過力役規定時間之外的報酬,他只要把這些人的生命維持下去,這個仗就能一直打下去。

“河北只有三州,財賦完全靠冀州和河東提供,無法支撐持久大戰。而叛逆們佔據了黃河以南的司隸、兗、徐、青、荊、豫、揚等七個州郡,除了司隸的關中、關西外,其他地方都能提供錢糧,他們完全可以打上一年半載,拖都能把我們拖垮。”

餘鵬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相比起來,北疆軍在冀州作戰,要遠比在中原作戰有利。”

在冀州作戰,首先免除了糧草長途運輸之苦,這樣所需民夫數量和運輸途中的糧食消耗就要大量減少,可以節約至少半數以上的糧食。其次,叛軍打進冀州,激起了冀州百姓的憤怒,我們可以利用百姓們保家衛國的情緒,鼓勵他們無償延長服役時間,這樣又可以爲朝廷節約一筆錢財。

我們有了足夠的糧食和錢財,不但完全可以把這場戰爭拖下去,還能把叛軍拖得糧草盡絕,拖到他們財賦耗盡。等到他們無力再攻的時候,也就到了他們敗亡的末日。叛軍這一敗,不僅僅是在冀州戰場上的失敗,也是他們徹底走向敗亡的失敗。如此一來,我們明後年就可以大舉南下進攻了。平定天下之日將指日可待。

“但叛軍十幾萬大軍打進來,冀州損失之大非你我所能想象。”李弘望着案几上的地圖,搖頭長嘆。

田疇伸出一隻手,沿着地圖上的清河輕輕劃了一條線。“從鄴城開始,沿着漳水河到曲周,再從廣宗開始,沿着清河一直到南皮,這就是我們的最後防線。”

“三百里,由黃河向北三百里。”李弘皺着眉頭,全神貫注地看着地圖,喃喃自語,“這三百里河道很多,黃泛區一個接一個。鐵騎很難發揮奔襲的優勢。”

“不能再退了。”田疇堅決說道,“三百里以內,有整個甘陵國,有魏郡和渤海郡南部十幾個縣,還有東郡和平原郡的十幾個縣,有近百萬人口,這樣的損失我們可以承擔。但再多就不行了。我們可以把這百萬人口全部撤到冀州北部郡縣,把這幾十個縣的田地全部改爲休耕地,把這裡變爲荒無人煙的戰場。”

“從魏郡到渤海郡雖然有一千多裡,但整個戰場的縱深太短,幾十萬大軍在此混戰,很難保證叛軍不會殺過清河。”李弘連連插頭,“如果叛軍在四月下開始渡河,我們很難把這一百多萬人撤出去,時間顯然不夠。”

“立即派人渡河南下,想盡一切辦法見到袁術,叫他把攻擊時間拖到五月下。否則,我們不會幫他。”田疇想了一下,又說道,“中原的旱災越來越嚴重,大知堂的弟子正在陸續南下治病救人,讓袁耀派自己的手下僞裝成大知堂的弟子即刻渡河。”

“袁術還在昌邑?”

“他一定在昌邑。”田疇笑道,“這一仗不打完,袁術不會離開昌邑城。”

“你決定了?”李弘看看田疇,又轉頭看看餘鵬,“你也決定了?”

“大將軍呢?”餘鵬反問道。

李弘遲疑不語。

“大將軍,中原旱災如果持續到今年夏天,必定赤地千里,流民暴增,叛亂會此起彼伏。”司馬懿忽然躬身說道,“冀州不能再容納流民了。而阻止流民進入冀州的辦法就是在黃河北岸打仗,斷絕流民進入冀州的道路。至於叛軍,也會因爲中原流民的叛亂,而不得不陸續撤出冀州。轉入內線作戰,可能是萬無一失之策啊。”

李弘低着頭,雙手握拳,不停地輕磕着額頭,心內翻騰不止。

這可是關係大漢社稷的一仗,無論如何不能敗。在外線作戰,雖然損失大,但安全,可保冀州不失。而轉入內線作戰,稍有差錯可就萬劫不復了。

“把我們的意見寫成奏章,急送晉陽,請長公主殿下和朝中大臣在兩天內給出答覆。”李弘擡起頭,望着司馬懿說道,“仲達,把兩種策略都解釋清楚,這一仗關鍵是不能輸,我們輸不起。”

“把麴義、顏良和七大營主將,還有冀州刺史郭大人立即給我追回來。”李弘指着陳羣說道,“長文,你快去。還有,急召冀州各郡太守,請他們日夜兼程趕到邯鄲來。”

陳羣驚喜地答應一聲,匆忙出帳而去。大將軍的這種安排顯然是傾向於臨陣變計,要改外線作戰爲內線作戰了。

“大將軍,袁術那邊……”田疇還沒有說完,李弘已經打斷了他,“不管我們怎麼打,這三個人都要扣下來做人質。你去告訴袁耀,我們答應了,請他派人南下和袁術取得聯繫。”

田疇微微一笑,躬身退下。

麴義等人再度趕回大將軍行轅。

一夜之間發生這麼大的變化,文武大吏們極爲震驚。

忽然,麴義一拳砸到案几上,興奮地大聲吼道:“大將軍,好啊,這一仗我們贏定了。”接着他飛身站起來,大步走到懸掛於大帳一側的地圖旁,“冀州軍士卒缺乏大戰經驗,這是事實,如果直接到中原作戰,傷亡必定巨大。但如果轉爲內線作戰,我們可以依靠冀州境內的河道和城池佈下一道道的防線,利用地形優勢給予敵人重創。這樣我們不但可以減少士卒們傷亡,保存實力,更能讓冀州士卒迅速變爲精銳,爲將來南下平定天下蓄積力量。”

麴義顯然對內線作戰做了很長時間的研究,他指着地圖,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

叛軍的攻擊策略不外乎三種,一是合兵一處,長驅直入。一是兵分三路,兩翼爲輔,中路進攻。一是兵分多路,齊頭並進。依照這三種攻擊辦法,麴義一一設計了破敵之策。

“只要大將軍下令,冀州軍可以在黃河北岸阻擊叛軍渡河,一直到百萬人口全部撤離完畢爲止。”麴義拱手說道,“請大將軍即刻下令。”

李弘搖了搖手。“我已經急奏朝廷,再等等。”

“急奏朝廷?”麴義濃眉一皺,十分不滿地說道,“你是大司馬大將軍,位列三公之上,有兵事上的全部決策權。這種事你一句話就行了,爲什麼還要急奏朝廷浪費時間?”

“正因爲我是大司馬大將軍,我纔要急奏朝廷。”李弘平靜地說道,“現在天子和朝廷在晉陽,河北軍政雖然還是我主掌,但河北是大漢的河北,河北要聽天子和朝廷的。”李弘看看大帳中的文武大吏,鄭重說道,“今天這一仗不僅僅關係到河北的存亡,更關係到大漢社稷的存亡,所以這種大事必須要奏請天子和朝廷。必須要上下齊心,必須要集結大漢所有的力量。僅靠一個河北,是拯救不了大漢的。將來,如果我不在了,你們也要牢記這一點,河北是大漢的河北,河北是爲大漢而戰,你們是大漢的臣子,你們要爲大漢而戰。”

四月上,晉陽。

長公主於深夜時分接到了大司馬大將軍的急奏。她立即傳詔公卿大臣,連夜進宮議事。

太傅趙岐、大司徒崔烈、大司空劉和、太常荀攸等十六位公卿大臣和六曹尚書齊聚尚書檯。

尚書司馬朗高聲誦讀了李弘的急奏,並做了更爲詳細地解釋。

“大將軍讓我們在兩天內做出答覆,但冀州情況危急,我請諸位大人今天晚上就議定此奏。”長公主輕聲咳嗽了幾聲,指着光祿勳鮮于輔和大司農李瑋說道,“鮮于大人和李大人跟隨大將軍久經沙場,對兵事非常熟悉,你們先說說。”

“臨陣變計,乃兵家大忌。”鮮于輔起身奏道,“內線作戰,我大軍要承擔數倍於外線作戰的風險,非常危險。以臣看,我們不能把勝利寄託在一個叛逆之言和一場無法預料的天災之上,此事要慎重。”

長公主望向李瑋。

李瑋苦笑,“從臣的本心來說,我同意大將軍的這個奏議,這可以爲朝廷節約大量的財賦。但此刻變計,時間上似乎已經晚了一點,我們很難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完成內線作戰的準備工作。百萬人大撤離,大將軍只是短短的一句話,但上至朝廷諸府,下至河北郡縣,都要爲這句話付出巨大的努力。這個難度太大了。”

“由外線作戰轉爲內線作戰,不是這個計策不行,而是我們用來準備的時間太短了。”太常荀攸也起身奏道,“如果大將軍能在六月之前,一直把叛軍阻擋在黃河南岸,則此策可行,但大將軍無法保證。一旦我們準備不足,叛軍提前殺進冀州,這一仗的勝負就很難說了。”

代領衛尉事的鎮北將軍閻柔和一貫謹慎的尚書左僕射朱穆卻支持大將軍的奏議,兩人都認爲憑藉四萬北軍和七萬冀州軍的強悍兵力,完全可以把叛軍擋在黃河北岸。不要說堅持到六月初,就是一直堅持到年底都沒問題。

原北疆大吏意見都相左,其它大臣的意見當然更無法統一了。

長公主憂心如焚,焦慮不安。她看到大司徒崔烈一反常態,靜靜地坐在那裡一言不發,十分奇怪地問道:“大司徒爲何不說話?身體不好嗎?”

崔烈站起來,大聲奏道:“以臣看,我們根本無需議定此奏。”

長公主很吃驚,“崔大人這是何意?”

尚書檯頓時安靜下來。

崔烈先對長公主施了個禮,然後面對衆臣,“從董卓進京開始,凡主政大臣有誰把這等大事奏請過天子和朝廷?董卓、李傕自然不會,就是司徒王允大人也沒有。如果當初他奏請天子,天子一定會下旨招撫董卓舊部,或者他和朝中大臣們多多商量一下,朝中的大臣們也會同意招撫。但王允大人沒有,他自己就做主了,他代替天子做主了,結果長安之禍接蹭而至,大漢最後一個迅速重振的機會就這麼拱手葬送了。”

崔烈轉身指指放在長公主面前的奏章,激動地說道:“今天,你們看看大將軍,他在千里之外還想着天子,還想着朝廷,這樣的人不值得信任,我們還能信任誰?我們還能指望誰去中興大漢?大將軍要的不是我們的意見,他要的是我們的信任,是我們對大漢的忠誠。”

崔烈手指衆臣,高聲問道:“諸位大人拍拍自己的良心,你們對大漢忠誠嗎?你們願意爲大漢而死嗎?大漢需要大將軍去衝鋒陷陣,但大將軍一個人能拯救大漢嗎?大漢需要諸位大人的忠誠,大將軍需要諸位大人的信任和幫助。只要君臣齊心,天大的困難都能克服。”

“大將軍在努力奮戰,在努力爭取時間,我們呢?我們應該幹什麼?”崔烈高舉雙臂,縱聲吼道,“我們應該跟着大將軍誓死血戰。”

第二天凌晨,長公主以天子名義下旨,同意大將軍奏議,並急令朝廷和河北諸府,迅速把百萬人口撤離作戰區,爲內線作戰做好一切準備工作。

四月上,陳留雍丘。

荊州大軍行走在馳道上。

黃忠摘下頭盔,伸手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四月天就這樣熱,很少見啊。”

“黃大人是不是太累了?”文聘笑道,“你年紀大了,應該留在荊州。”

“我才四十有九,不算老。”黃忠手撫灰白的鬍鬚,頗爲不滿地問道,“你覺得我老了?”

“不,不……”文聘連連搖手,正想說話,卻看到一騎從遠處飛馳而來。

“魏延回來了,不知道可要到糧食。”

“袁術那個混蛋要是再不給,我們就去搶。”黃忠怒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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