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室殿靜悄悄的,針落可聞六就在羣臣的緊張中,景帝道:“申公,你負責軍制。
“諾!”白鬚飄飄的申公上前一步,領命了。
羣臣很是奇怪了,周亞夫身爲太尉。這修改軍制一事,是他的份內事。怎麼又派給了申公呢?
“申公博學多才,通曉百家之學,把這事派給你,聯放心。”景帝掃視一眼羣臣道:“你們都說前朝殘暴,仁義不施,前朝的軍隊是虎狼之師。可是,這數十年來,若是大漢有這樣一支虎狼之師。還會有平城之辱,高後之恥嗎?虎狼之師好啊,可以讓敵人聞風喪膽。當年。山東六國打不過秦國,就罵秦國殘暴,罵秦軍是虎狼之師,若是匈奴哪天這樣罵大漢之軍,聯當痛飲百杯!”
這話很是驚人!
數十年來,秦朝雖不如後世那般給罵得一無是處,也是罵聲不絕。罵其不施仁義,罵爲暴秦,罵秦軍是虎狼之師。景帝竟然公開讚揚了秦朝,讚揚了秦軍,羣臣要不是親耳聽見,還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想想,也是這個理,若是這幾十年來。漢軍有秦軍那麼能打,能打的匈奴破膽,就是給罵爲虎狼之師又能怎樣?
“皇上聖明”。周陽對景帝這番驚人之語非常贊同。
“皇上所言極是,前朝雖有殘暴之事,前朝之軍雖是虎狼之師,卻不失爲一支能征善戰,讓敵人聞風喪膽的強悍之師!”申公年老成精的人物,能言善辯,一通話說得週週正正,讓人無懈可擊:“前朝能席捲天下,掃滅六國,並非無因,其軍制便是其最大保障。大漢當借鑑其長處,成大漢軍制
秦朝雖給罵得很厲害,卻是“漢承秦制。”漢朝的很多東西,都是承襲秦朝的,包括漢朝的禮儀也是叔孫通根據秦朝禮儀制訂的。申公這說法,儘管有人不太贊同,卻是無法反駁。
“前朝之民,聞戰則喜,這才能掃滅六國,一統天下景帝微一潁首:“若是大漢的百姓,跟你們這些朝臣一樣,聽說匈奴打來了。就嚇得快尿了,大漢還不知成什麼樣呢?軍制就要這麼制訂。”
景帝的聲音很高,羣臣卻是不敢反駁,羞愧的低下了頭顱。以往,他們的頭顱可是高昂着呢,如今不得不低下了。
“周亞夫。你是太尉,這事本該你來辦。可是。你這人。打仗有一套,說到這種筆墨之事,非你之所長,你就不要念着了。”景帝衝周亞夫道。
周亞夫打仗拿手,拿筆象拿刀,要他來制訂軍制,還真是大問題。自家事自家清,周亞夫哪敢有異議。
“董仲舒,你倡導辦學育人,推舉茂才,想法很好景帝看着董仲舒,給他派事了:“聯要在大漢大舉辦學,不僅僅是要教會百姓讀書識字,還要教會百姓技藝之學。你主張推行儒學。可是,光有儒學不行。大漢這麼大。百業之才皆要有,讀書的要有,種地的要有,打鐵要有,制軍械的要有。不僅要會,還要精通,還要創新,只有這樣,才能長漢後浪推前浪,一浪蓋過一浪,一代才比一代強,大漢才能長盛不衰”。
董仲舒的策論裡面,就有不少辦學的主張。可是,他主張推行儒學。有周陽在,他這一策豈能推行?
就是景帝也不太贊成。景帝這幾天看了百行百業,爲各式各樣的技藝所震憾,要不是周陽力主,他不會把這些人才招集起來。哪裡想得到。一看嚇一大跳,這些技藝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而漢朝卻是離不開。
是以,景帝更加贊成周陽的主張,耍在漢朝大舉辦學,鼓勵百業
。
這事還真得找一個人來管理,董仲舒非常合適。爲這事,景帝找董仲舒面談,董仲舒先是力主推行儒學。等到景帝把周陽的想法告訴他後,董仲舒啞口無方了。周陽的想法一旦實現,漢朝之強盛可想而知。
董仲舒這人明裡是儒生,實際上是個法家之士,懂得權變之道,思慮之後,接受了周陽的主張,決心在漢朝推行教育,把辦學這事做好。
董仲舒有才學,卻有一短,喜歡把事情扯上天人感應,弄得神神秘秘的。
哪怕是失一場尖,他也說那是上天示警。對他的天人感應之說,景帝就不會考慮,因爲那會限制皇權,皇帝能讓自己的權力被限制嗎?皇帝沒有認爲他那是妄言,已經算是寬容了。
董仲舒就是喜歡這麼幹。惹惱漢武帝,隨便找了個藉口,把他扔進監獄去關了一段時間。董仲舒終於學乖了,不敢亂說話了。
“諾!”董仲舒領命。
今天的董仲舒,不再是狂生之態。穿上了絲履,儒雅清年,讓人大生好感。
景帝一件件國事派下去,這些新進官員都有事情辦。當然,他們有事辦了,那些先前的朝臣,就有人給架空了。機靈點的,馬上請辭。景帝照準。
不夠機靈的,還想戀棧。景帝把他們貶到那些不重要的地方,任由他們愛幹嘛幹嘛去。
最引人注目的,就是窒嬰都被架空了。他除了還擔着一個太傅頭銜外,一點事也沒有了。竇嬰一直是重臣,又是景帝的表兄,深得景帝信任。最重要的是。他也力主抗擊匈奴,還曾數次請命飛引司然連他都給架空不明白景帝是如何想的凡※
“朝局的變化,這纔剛剛開始!暴風雨在後面!”周陽念頭轉動之際。已經隱約猜到景帝的用意了。
一直到了餉午時分,景帝才把這些新進官員的事情派定,下旨退朝。要他們去忙活。
經過這次改變,以前那些畏懼匈奴的官員已經十去七八。即使留下來的,再也不敢說匈奴如何如何厲害了,只有老老實實的爲擊破匈奴奔走。
可以這樣說如今朝中的官員,絕大部分主張用刀劍和匈奴說話。就是主戰派。武將們自是不用說了,力主與匈奴大戰。文臣再一主戰,文武一體。全心全意爲破擊匈奴效力,這局勢大爲不同了,數十年積累的暮氣,一朝改變。
漢武帝決心破擊匈奴,爲了扭轉朝中風氣,進行了兩次大規模的辯論,鬧得朝野沸騰。景帝沒進行什麼辯論。拿掉那些畏懼匈奴的大臣。把力主抗擊匈奴的官員簡拔於高位。這事就迎刃而解了。
從此以後,改革全面鋪開,大漢帝國日新月異,大漢帝國的實力越來越強,朝着文治武功的鼎盛之局,大步邁進!
周陽出了宣室殿,拉着朱買臣,去商議百越之事了。
本來,周陽打算回陳倉練兵,景帝卻不允,要周陽留下來,周陽只好留在長安。
默默
未央宮,養心殿。景帝一身燕居之服,與凌肅對坐。
“皇上雷厲風行,一朝而變朝局,凌肅佩服!”凌肅衝景帝施禮,略示欽佩之意。
“要是沒有周陽,聯哪能做此事。”
景帝笑呵呵的道:“周陽的想法非常新穎,很好!這次是招攬了很多人才,與其說是人才,不如說是種子。有了他們,這學一辦起來。大漢的人才就會層出不窮,取之不盡,用之不竭。象太公垂釣、百里飯牛、主父偃餓到街頭,這些事就不會再出現了。數千年來,那些聖人禮賢下士,招攬人才,可是,他們有聯這般自個培養的麼?沒有!”
從三王五帝到如今,三千多年過去了,不少聖人賢君,他們禮賢下士的故事流傳千古,就沒有一個人象景帝這般,大舉辦學,培養人才。
辦學這事一成,歷代賢君聖王招攬人才的訪求、招攬這些招數就沒有用了。景帝在“糧滿倉。食有肉”外,又多一出件超越歷代聖王賢君的壯舉,要他不樂都不行。
“呵呵!”凌肅笑了,讚一句:“這都是皇上聖明,採納了周陽之議!”
“呵呵!”對這奉承話,景帝愛聽。接着道;“先生可願見聯?”
“先生說了,多年未見皇上,亦願見皇上。只要時機愕當,先生當晤皇上。”凌肅回答。
“又可以面聆先生的教誨兵”景帝很是神往。過了一陣,這才收回心思道:“今天請先生來,是聯有一件事要請先生幫下忙。”
“皇上何故出此言?”凌肅有些奇怪,景帝怎麼用上了幫忙二字:“皇上但有所命,凌肅不敢不盡力。”
“這事只能用幫忙,不敢言吩咐。”景帝臉一肅道:“聯想請先生幫聯做一件壞事。”
“壞事?”凌肅有些難以置信。這兩個字竟然從景帝嘴裡說出來。
“是的,是壞事!”景帝肯定一句:“你們這些政俠,都是君子,堂堂正正做人。可是,聯要請先生幫聯散佈謠言。”
“謠言?”凌肅大奇,不住翻眼珠。他和景帝相識這麼多年來第一次聽景帝如此說話。
“先生,你如此做。”景帝壓低聲音,嘀咕一陣。
凌肅一張嘴變成了圓形,過了半天。這才反應過來:“要上,你這是爲何?立嫡之事,干係重大,拿掉大行令慄青是必然的,爲何還有寰彭祖?”
“舅氏一脈,因爲太后的關係,已經數人無功封侯。”
景帝臉一沉,很是不滿:“封侯就封侯,他們若是知機識趣,好自爲之,那也罷了。可是。他們仗勢欺人,胡作非爲。寄彭祖他膽大妄爲,他竟然敢到太后那裡去告聯的刁狀。聯命周陽爲將一事,就是他告訴太后的。此事何等干係?若當時聯屈服於太后,哪有長城大捷?哪有今日之大好局面?此事。聯給他記着呢。”
給景帝惦記着,竇彭祖的日子怕是不好過了,凌肅心中一凜。
“聯還在,他就這般上躥下跳。急於邀功,博太后歡心。若是聯不在了,他還不蹦上天?”景帝的聲音略有些高:“宮中有太后,外有樑王。再有竇氏爲患,那還得了?聯不會把這些禍患留給後世之君!一併除了他們!”
樑王勢大,深得寰太后寵愛,一直想搞兄終弟及。若再有簧彭祖這些竇氏子弟從中奔走,後世之君很難有所作爲,縛手縛腳是必然之事。
凌肅臉色一肅道:“皇上宏闊遠謀,安肅明白了!”
“那就有勞先生了。”景帝長吁一口氣。
“皇上。請容凌肅多句嘴。”凌肅遲疑了一陣。提醒一句每:“寰彭祖是太后的侄子,深得太后喜愛。這樣做,有傷太后之心。”
“先生說得是。”景聳有些傷感:“太后拿他不是當侄子,而是當親兒子,有時,曰着都眼起聯的兩個舅是苦命其是小,微人販賣十餘家,受盡了折磨,爲人燒炭。差點給垮塌的山崖壓死。”
竇太后兄長竇長君,弟是寄少君,最苦的就是竇少君了。被人販子擄掠,輾轉販賣了十幾次,成了奴隸。一次,爲主人家在山中燒炭,一座山崖垮下來,除了他,全給壓死了。後來,他隨人來到長安,聽說當時的皇后,也就是後來的簧太后,是觀津人。他很是奇怪。想來想去。把自己身世寫好,託人帶入宮中。
也是天幸,這些東西還真交到了寰太后手裡。寰太后一瞧,嚇了一大跳,又有些驚疑。寰太后入宮中時,這個弟弟才四五歲,時隔十幾年。又哪裡分辨得清楚。實太后派人把箕少君召進宮,隔了一層簾子,問他過去之事。寰少君年紀雖卻是還記愕一些情景,把寰太后分別時爲他洗頭,喂他吃飯的事一一說來,竇太后方纔確定,眼前之人就是失散多年的弟弟。哭成了淚人。
竇彭祖是寰長君之子,竇長君沒有實少君那般的坎柯人生,卻到死沒有封侯。竇彰祖的侯位,是竇太后硬逼着景帝給封的。
因爲竇長君兄弟倆的關係,一個早死未封侯,一個人生坎坷,竇太后對窒氏子弟特別憐憫,跟親兒子沒區別。
若景帝要除竇彰祖的話,寅太后會非常非常傷心,凌肅的提醒很有道理。
“哎!”景帝長嘆一口氣,虎目中噙着淚水:“人無打虎心,奈何虎有傷人意,聯不得不如此做!爲了漢家大事,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皇上,那竇嬰怎麼辦?”凌肅問道:“此人頗有才具。竇氏子弟中。就他是憑才具博得封侯,若是”豈不可惜?”
“竇嬰若是明事理,聯自不會動他。如今。只是晾晾他罷了。”景帝虎目中精光一閃:“可是,若是他要亂動,那聯就顧不得表兄弟之情了!漢家大事,纔是最重要的!聯的身子,是一天不如一天,這都硬撐着的!時間不多了,不能留下禍患!”“皇上,你要保重龍體!”凌肅很是動情。
“人生在世。誰能不死?只要能讓大漢更加強大,能成就漢家大事。聯雖死無憾!”景帝卻是以不可置疑的口吻道:“若是匈奴橫行,再壓着大漢打,聯還有何面目活着?還不如死了的好!”
凌肅想說話,最終沒有說出來,告辭離去。
“春陀,傳周陽!”景帝雙手扶在短案上,胸口急劇起伏,心神激盪。久久難以自已。
雖說是爲了漢家大事,有些事不的不做,人心畢竟是肉長的,景帝心裡也不好受。畢竟,這些事一做下了,要傷寰太后之心,那是自己的母親。
“臣周陽見過皇上!”周陽進來,向景帝施禮。
“周陽,來,坐!”景帝臉上泛起和藹的笑容。
“謝皇上!”周陽謝一聲,跪坐到景帝對面。
“氣色不錯!”景帝把周陽略一打量,笑道:“聯把你從陳倉召回來,沒讓你回去,是有一件大事要交給你去辦。”
“皇上有旨,臣自當遵辦!”周陽領命。
“這事雖不是練兵,卻比練兵更加重要。”景帝臉一肅,道:“聯要你來守衛皇宮。”
“啊!”
守衛皇宮可是頭等大事,景帝的身家性命,還有滿朝文武,都交到了周陽手裡,可以說,大漢帝國的安危全操於周陽之手,比起練兵還要重大,周陽大是意外。儘管周陽想過不少重大的事情,卻是沒有想到是這等事。
“建章軍給你編入了新軍,如今的皇宮安危,是由細柳和莆上兩支軍擔着。”景帝的濃眉一擰,彷彿出鞘的利劍:“可是,得由人來統領。尤其是在這非常時期。”
“非常時期?”周陽心頭一跳,景帝不會是要動手了?要動手也不用急呀,放到新軍練成,收了百越再來做,不是更好嗎?
周陽當然不知道景帝的身體越來越差了。
“聯想來想去,就你最合適!”景帝很是欣賞的打量着周陽:“這宮中的安危,干係極大,非特別信任之人,不會交付。你是聯的女婿,又是大帥,聯很放心。細柳、消上兩支軍,你雖然沒有統領過,可是,你是打出來的大帥,他們會服氣。你能鎮住他們。”
軍隊裡面,就是強者爲尊的世界,你強就有人尊敬你,你弱不會有人鳥你。周陽是憑真本事打出來的,這是軍隊最服氣的那種人,只要周陽去,一定是令行禁止。
“皇上信任,臣不敢不盡力。可是,練兵又怎麼辦?”周陽遲疑着問道。
“這事你放心吧。有李廣、程不識他們在,還怕出問題?你的打法。他們都瞭解。”景帝信心十足:“聯把你留在長安,時間不會太長。多則半年。少則一兩月。只要這段時間過去了。你再棄練兵。聯還盼着你把匈奴給擊破呢,怎能把你關在籠中?”
“諾!”周陽領命。
“你去忙吧!”景帝微一頜首。
周陽站起身,出了養心殿,格頭望天,暗道:“要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