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公主、陽信公主、隆慮公主正和劉費打鬧。
“壞東西,看你往哪裡逃!”南宮公主三女大呼小叫,衝上去。圍追堵截。
“姐姐,來啊!你們來啊!我在這裡!”劉毒雙手叉腰,不斷衝三女招手,得意洋洋。
南宮公主三人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就是追不上劉敵,沒好氣的賞了他一個白眼:“有本事,你別逃,你站住!”
“有本事,你追上來!”劉敵毫不示弱。
“呵呵!”看着幾個兒女打鬧,景帝笑呵呵的,穆穆威嚴的天子之慨蕩然無存,倒象一個慈祥的父親。
尤其是劉敵,在三女追逐下,他總是能利用矮几短案作掩護。順利的突出來,機靈異常,景帝看在眼裡,喜在心頭,眼睛不由自主的眯了起來。
王美人一臉的笑容,打量着四個兒女打鬧,一臉的慈愛之色。站在景帝身後,一雙潔白的素手在景帝身上揉捏。景帝政事累了,乏了。就會到她這裡放鬆,這揉捏更是不可少。
“呼嚕嚕!”
就在劉毒他們打鬧中,突然響起一陣呼嚕聲。
呼嚕聲來得太過突兀,南宮公主還以爲是劉敵在胡鬧,笑罵道:“壞東西。你裝睡!有你這樣裝的麼?”
“我沒有!”劉責一如既往的否認。
“你沒有,那是誰?”陽信公主氣憤憤的指着劉敵:“除了你這壞東西,還有誰這般壞,敢這麼打呼嚕。啊,是父皇!”
一聲驚呼之後,陽信公主一雙妙目瞪得滾圓,臉上一副不可思議之色。
這呼嚕的確不是劉黃打的,是景帝發出的。只見景帝一顆頭顱垂着。搖搖晃晃,隨時可能摔倒,呼嚕整得山響。
南宮公主、隆慮公主、王美人、劉敵都發現了,難以置信的打量着。
景帝每次來這裡,總是開開心心的,與王美人、劉黃、南宮公主他們說上好廣陣子話。象這般呼嚕整得山響的事情,還是頭一遭,要他們不驚訝都不行。
“別鬧了!”王美人臉一沉。輕斥一聲。
即使她不說,南宮公主她們也停止了打鬧。景帝雖然貴爲天子,卻是一個不錯的父親,對南宮公主她們很是慈愛,景帝睡着了,南宮公主他們豈能擾他好夢?
“皇上,皇佔!”王美人輕喚幾聲,景帝迴應的依然是如雷的呼嚕聲。
“這可怎麼辦?”這種事,王美人還是頭一遭遇到,有些手足無措。
“阿母休慌。”劉費安慰王美人:“姐姐。過來搭把手,把父皇擡到榻上。”
“責兒,胡說,皇上是真龍之體。豈能如此無禮。”王美人忙攔住劉敵。
“阿母。你放心。父皇不會怪罪。”劉敵一本正經的道。不把景帝擡到榻上,景帝如此睡覺,更加不堪。權衡之後,王美人只好同意劉敵的提議:“要輕點,不要驚醒了皇上!”
母子母女五人齊動手。小心翼翼的把景帝擡到榻上,除去靴襪,姜上錦被。這番折騰,景帝竟是沒有醒,仍是睡得很香。
景帝這一覺睡得好不沉,直到次日纔給王美人強行叫醒。
“皇上,皇上,快醒醒!”燈光下,王美人小心翼翼的喚道。
景帝依然是許聲如雷,王美人焦慮的雙眉緊皺:“皇上,該上朝了!”
“上朝!”這兩個字具有特別的魅力,景帝的驕聲猛然間停了,睜開眼,只見夜色沉沉,揉揉眼睛。問道:“什麼時辰了?可曾誤了早朝?”
“稟皇上”啊!”王美人好象的小嘴一下子張大了,圓乎乎的打量着景帝,彷彿看見魔鬼似的,粉嫩的俏臉上全是難以置信之色。
“你怎麼了?怎麼這麼看聯?”景帝不解的打量着王美人。
“皇,”王美人只說了一個字。又結巴了,還右手伸得老長,指着景帝。
王美人一向溫柔有禮,從未做過有違禮法之事,她這般表情,景帝還是第一遭見到,大是詫異:“說呀!怎麼了?”
聲音有些高,語氣有些嚴厲。王美人這才驚醒過來,葉嗵一下跪在景帝面前:“臣妾不敢說!”
“有什麼不敢說的?快說!”景帝一點也不在意。
“皇上的頭髮,頭髮”王美人說了一半,戛然而止。
“聯的頭髮?”景帝不以爲意,右手在頭上一搔,帶下一根頭髮,卻是雪白如霜。景帝一頭黑髮,黑亮黑亮的,只有鬢邊有點華髮,一見這白髮不由得一愕,隨即釋然:“不就點白髮嘛,用得着大驚怪。”
“皇上,你白白白,白頭了。”王美人格巴了老一陣,這才說完。
“胡說!”景帝根本就不信。輕斥一聲。
“臣妾萬死不敢欺君。”王美人雙手扶在地上,額頭觸地。
聲音並不大,卻是堅定異常。讓人不容置疑,景帝虎目中精光一閃:“真的?”
不等王美人回答,掀開錦被,從榻上跳下來,躍上靴子,快步來到銅鏡前,藉着燈光一照,只見一個頭發半白半黑的男子出現在銅鏡中。
“這是誰呀?”景帝嘴一張,就要問出來,卻發現這男子的容貌和自己一般無二,不由得愣住了,嘴巴張得老大,看着鏡中的自己,半天說不出話來。
昨天還好好的,一頭黑髮閃亮,今天卻凡叮發滿頭,雖然黑髮比白髮也夠駭人“這是真的嗎?”景帝愣怔了半天,這才問出來。
這問題不需要問,也沒人敢回答,王美人只有恭恭敬敬跪在地上的份。哪裡敢說話了。
把鏡中的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打量,萬分不想接受這結果又不的不接受:“白就白了吧,沒什麼大驚小怪的,聯今天不白頭,明天也會白頭,明天不會,總有一天會!”
“來!幫聯漱洗,不能誤了早朝!”景帝和藹一笑,衝王美人一招手。
王美人並沒有站起來,而是誠惶誠恐的道:“皇上,請容臣妾多一句嘴,皇上不能這麼去上朝。”
“此言有理”。景帝猛然醒悟,皇帝的健康干係太大了,若是他這麼去上朝,火然會引起各種猜測,甚至朝野震動:“快,傳倉公!”
王美人應一聲。手忙腳亂的爬起來。忙着派人去傳倉公,然後幫景帝漱洗。在她的幫助下,景帝很快就妝洗完畢,跪坐在矮几上,一雙眼睛不由自主的眯上了。又欲睡去。
“臣參見皇上。”一個聲音響起。正是倉公到來,向景帝施禮。
景帝睜開眼,打量着倉公,道:“倉公,起來吧。倉公,你看見了吧?聯一夜白頭!你是名醫,你說說,這是爲何?聯只聞伍子胥爲出昭關而一夜白頭,他那是愁的,聯不愁,這些天歡喜無限。”
略一停頓:“擊破匈奴可期,聯歡喜不已!”
倉公倒不象王美人那般驚愕無措。把景帝打量一陣,只見今日的景帝與以往有些不一樣,那就是很疲倦,眼睛時不時就要眯上,不象往日那般虎目中神采奕奕。
“皇上,以臣之見,皇上之所以一夜生華髮,是放下了心事倉公的聲音並不高,卻是讓人驚訝不置。
“放下心事?。景帝大是詫異:“放下心事,難道不好?非得整天裡提心吊膽,把自個兒憋着?。
“皇上,伍子胥爲出昭關,一夜愁白頭,他那是愁。”倉公接着往下說:“喜事也能讓人白頭
“胡說”。景帝打斷他的話頭:“喜事能讓人白頭,那誰敢歡喜?你這名醫,名不符實!”
“皇上,請容臣把高說完倉公並沒有驚懼。侃侃而言:“臣遍讀醫書,於各種疑難之症略有所的。據醫書所載,有一人與皇上一般。因喜而白頭。”
“哦!”景帝大感興趣,問道:“是誰?”
王美人眨着美麗的妙目打量着倉公。有些難以置信,這喜事能讓人白頭。“皇上,這人就是前朝孝公!”倉公平靜的回答。
“孝公?”景帝的眼睛猛的睜大了,卑毛張得老大。一臉的震憾之色。
愣了一陣,景帝猛的站起來,聲音很高:“孝公志在強秦,爲此而不惜暴家醜國難於天下,寫進了求賢詔,感動商鞍。商鞍隻身入秦。秦國由是而強。當商鞍收復河西之地後。秦國已強,按理,孝公應該大展抱負,與諸侯爭霸天下,孝公卻是突然病到,最終一病不起。”
“具上!”
倉公和王美人同時跪倒,雙手扶地,以額觸地。王美人更是激動的珠淚直下,身子有些打顫,這事來得太突然了,她無論如何也是接受不了。
“孝公爲強秦。彈精竭慮,耗盡心血。聯爲洗雪平城之恥,高後之辱,和孝公一樣,數十年如一日,兢兢業業,費盡心血,終於在去歲搬掉匈奴這塊懸在頭上的巨石。匈奴雖然未破。大漢卻不再那般危殆
景帝彷彿沒有聽到二人急惶惶的喚聲,接着往下說:“長城大捷後,聯心裡一鬆,歡喜無已。近日更是歡喜,大漢雄風必將播於天之角,海之涯!當匈奴橫行時,聯是拼足了勁,要洗雪恥辱。如今,恥辱已雪,大漢前途無量,聯突然之間心中空落落的,總有一種力不從心之感。如此說,喜事難讓人白頭。更能奪人之命,到也成理
“嗚嗚”。王美人已經哭泣起來。
倉公雖是沒有哭泣,卻是伏在地上不敢動。
“起來!”景帝反倒是平靜下來了,笑道:“時也,命也,天命不可改!這是聯的宿命,聯不甘心吶!不甘心吶!”
長城大捷後,漢匈力量發生了轉變,只需再有數年時間,漢朝大軍練成,內政改革有成,就可以揮師北上。直搗龍城,擊破匈奴,建立不朽偉業。
就在這大好前景突然到來之際。卻發現自己竟然白頭了。要是倉公所言屬實,景帝和秦孝公一般,將是命不久長,誰會甘心?
這種事情。最易惹人怒,若是景帝一怒,倉公性命不保。倉公額頭上的汗水滲了出來,背上涼颼颼的。不住打顫。
“倉公,你怕聯殺了你?。景帝明眼人,一瞧便知他心裡所想,笑道:“既然是天命。又不是你之過。聯何必殺你?倉公。你說,聯還有幾年之壽?。
“皇上承天命,臣不知天命。”倉公哪敢說實話。
“好吧,你既然不願意說,那就不要說景帝也沒有追問:“你能想辦法,把聯的頭髮染染嗎?現在這樣去上朝,必是朝野震動
“皇上,此病雖然罕見,卻沒那麼嚴重景帝的口氣不嚴厲,並沒有殺心,倉心終於定下心來。
“是麼?”景帝淡淡的問,心情非常寧靜。日08姍旬書曬譏口齊餘
廣公,集你展妙弄”王美人衝倉公跪下叩
“娘娘,臣萬萬不敢受!”倉公慌不迭的跪下叩頭。
“倉公,你說。要怎麼治?”景帝很淡然。彷彿勘透了生死一般。
“皇上,只需要調養,多加歇息。龍體自然康健。”倉公強迫自己把話說得平穩些:“前朝孝公患此疾,卻不加歇息,終致英年早逝。”
“歇息!歇息!”
景帝輕輕的嘀咕一句:“皇帝哪有這種命呀!孝公非不願歇,是不能歇。河西之戰後,秦國變強,秦國新軍更是震動天下,秦國一下子重新成了強大的諸侯,要處理的國事何其多。長城大捷後,大漢正面臨着大好良機。此時,若聯歇了,大漢就會錯失此良機,聯會成爲華夏的罪人!會成爲大漢的罪人!”
去歲,匈奴新敗,若是漢朝練好軍隊,內政革新成功,在匈奴恢復過來之前。出兵漠北,必會完成數百年來,無數人想完成而沒有做到的擊破匈奴夙願。
若是景帝爲了將養身子,多加歇息。這些改草就會放緩,甚至停止。會錯失良機。一旦匈奴恢復過來。漢匈大戰,漢朝的代價會高很多。
“這種事,聯寧死不爲!”景帝擲地有聲道:“倉公,該怎麼用藥。就怎麼用藥。你先想辦法,把聯的頭髮染染。要快,聯要去上朝!”
“皇上!”倉公感動得哭了。
景帝明知只要將養,就能恢復過來,可是,爲了國事,爲了華夏大業。寧願折壽,也不願歇着,這是何等的胸懷?
“嗚嗚!”王美人珠淚如雨,直落不停。
“這事不許說出去!”景帝語氣極爲嚴厲。這事的影響太大,當然要保密。
倉公強忍着眼淚,站了起來,開出藥方,幫景帝染好頭髮。頭髮一染好,景帝對着銅鑑一照,沒有破綻。立即大袖一拂,趕去上朝。
默蟻聯
未央宮,養心殿。
景帝與那個中年人對座。景帝仍是一身燕居之服。一臉的輕鬆。
“今日請先生來。是要和先生商議。”景帝緩緩開口:“立嫡之事。要提前進行了。”
“皇上,何不等到大軍練成之後再來進行呢?”中年人微覺奇怪:“到那時,大軍練成。大漢軍力猛增。再處理立嫡之事,不是更好嗎?”
“先生所言極是,聯原本也是這樣想的。”景帝微一點頭,朝自己的頭髮一指:“耳是,天命難改啊。不瞞先生。聯一夜白頭,滿頭的華髮,心力不濟。不得不提前了。
“啊!”中年人驚訝得嘴巴張大了。半天說不集話來:“皇上,凌肅萬死不信此事!”
“聯何必騙先生。”景帝微微一笑道:“與先生相識這麼多年,聯幾時說過假話?這種事,聯哪敢亂說。”
凌肅愣了半天,想說話,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聯這是要倉公開藥,染了的。”景帝倒沒怎麼放在心上:“前朝孝公也是這病。倉公說。這種病。只需要休養便能好起來。河西之戰。秦軍打敗魏武卒,天下震恐,秦國重新成爲強大的諸侯,面臨着千載難逢的機遇,孝公因此而沒有歇息,而是嘔心瀝血,最終一病不起,與世長辭。”
微一停頓道:“大漢如今的形勢。與前朝差不多。長城大捷之後。匈奴元氣大傷,大漢一定要在匈奴恢復過來之前出兵大漠。一旦讓匈奴恢復過來,代價會高得多,會死很多將士。要做到這點,軍隊的訓練、革故鼎新都不能停,聯不會歇着。若以聯一命。能換回無數將士的性命,值了!”
“皇上!”凌肅眼裡涌出淚水,愣愣的看着景帝,激動得連話也說不出來了。
“人生誰無死呢?什麼長生不老。天命久長,皆是虛妄!”景帝非常看得開:“聯的身子骨將會一日不如一日,立嫡一事,一定要在聯精力還能支撐之際完成。一旦聯的精力不濟,說不定會禍起蕭牆!”
“皇上打算何時處理此事?”凌肅問道。
“招攬人才之後。馬上進行。”景帝微一沉吟:“敵兒的安危就交給你們政俠了,請劇孟大俠多多用心。”
“皇上放心,此事我輩政俠義不容辭!”凌肅沒二話。
“只要軍隊刮練好了,革故鼎新完成了,即使聯不能擊破匈奴,敵兒一定能!”景帝對這個心愛的兒子信心十足:“他會成爲一個好皇帝!”
一提起劉茲這個。愛子,景帝嘻邊浮現一抹笑容。
“聯想見先生一面,不知可否?”景帝頓了頓,很是希翼的問道。
“皇上,這事,得由先生拿主意。”凌肅略一思索道:“在下立即轉告先生。”“聯歲在弱冠之際,先帝把先生派到聯身邊,做聯的師傅。先生教會聯做人的道理,教會聯做皇帝的本領,就象父親一般關心呵護聯。聯即位以後,先生更是爲大漢嘔心瀝血。力主削藩,不計生死,先生之父更是因此而投河自盡!”景帝嘆息不已,右手緊握成拳:“可是,聯差點殺了先生,若無你們政俠出面相助,聯將鑄成千古大錯!說起來,聯虧欠先生很多!”
說着說着,景帝一臉的孺慕之色,眼中泛起了淚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