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從來不沾商賈之事的義縱,也開始覺得,事情有點不對勁。
只見他們一進門,鼻尖就傳來淡淡幽香。
令人提神醒腦,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來,然而不管怎麼聳動鼻尖,也都分辨不出來到底是什麼香味。
義縱爲官這麼多年,不知抄了多少權貴高官的家,繳獲過無數天下至寶。
卻也聞不出究竟是什麼東西,才能散發出如此純粹無害的清香!
可也不至於讓人誤會是什麼邪物,因爲聞着只覺得清爽,並不會產生其他不自然的想法。
在享受清香的同時,目之所及的地方,也到處充斥着讓人無法理解的事物。
首先就是一排排擺放得整整齊齊的竹架子,簡約但不簡陋,給人一種井然有序的快感。
架子上一層層擺放着各種事物,隔着老遠都能看得清楚。
最靠近門邊的幾排架子上,都整整齊齊擺着些小巧玲瓏的竹筒。
一個挨着一個,擺得十分整齊。
咋看過去就像是列陣的軍士,對強迫症患者十分友好。
處在這樣的環境裡,哪怕周圍都是粗魯的平民百姓,很擁擠,義縱也罕見的不覺得煩躁。
有膽子大的小心翼翼開口:“這,都是賣什麼啊?”
只見門口一個長得凶神惡煞的壯漢看過來,笑得親切又猙獰:“那竹筒裡放的是油,一筒一筒的賣。後面還有更多商品,各位挑選好想買的東西之後,直接去門口的櫃檯上結賬就好了。”
“要是有什麼不懂,到處都有可以解答疑問的小二,和我穿的一模一樣的就是。”
那輕柔的語氣,真是和形象異常不搭。
自己選?
提問的人驚訝的張大嘴巴,甚至都沒來得及感到驚嚇。
義縱也忍不住挑眉。
這法子,倒是挺新奇。
繼續往裡走,果然發現除了那些竹筒油之外,還有很多叫不出名字的商品。
有黑漆漆的像是飲品的液體,有被透明的手感奇妙的東西包裹起來的疑似肉類,還有些晶瑩剔透,一看就十分高級的琉璃。
還有很多同樣裝着各種眼色液體,卻散發着誘人清香的琉璃瓶。
義縱有些喪氣的發現,除了被指出來的油之外,竟沒有一個商品是叫得出名字來的!
好在越往裡,一些日常的貨物也出現在人們眼前。
比如銅製的漂亮簪子、小巧的手工作物、甚至連新鮮的蔬菜都有!
除此之外,這鋪子還出人意料的大!
供上百人同時在裡頭行走,也完全不會覺得擁擠。
就像那個壯漢說的,每列架子之間,果然有穿着粗布衣服的壯漢站在那裡,隨時準備應付客人諮詢。
可惜他們一個個長得比軍漢還要兇惡,其中不少人臉上還有疤痕,根本沒人敢找他們幫忙!
不過也有好處,至少義縱就看到好幾個偷兒被震懾到,猶猶豫豫沒敢在店裡面下手。
義縱是酷吏,同時也是能吏,一眼就看出來把商品陳列出來,讓客人們自主挑選,也可以隨意觸碰的好處。
除了讓人有挑選的快感外,這一個個商品隨時能入手觸碰,很輕易就做到心裡有數,只要是有點常識的人,都不會輕易被劣質貨物欺騙。
加上每個貨物下面,都有木板寫好的價格。
明碼標價!
即使不認字,也可以尋求周圍的客人幫助,不會被小二和掌櫃的欺瞞。
也給人一種公正公平的感覺,十分舒心。
這不,才走幾步,就看到不少人手裡拿了不少商品,還在意猶未盡的挑挑揀揀。
簡簡單單走了一圈,義縱雖然沒買什麼,卻也覺得大開眼界。
如果唐奇只是個單純的商人,義縱甚至都要生出好感了!
可惜的是,唐奇並不僅僅是商賈,還是九卿之一,朝廷重臣。
朝廷重臣在賺錢上太有心得,可不是好品質!
“唐奇是個佞臣,但這店鋪的法子倒是不錯。”義縱暗暗想着,“等本官爲民除害之後,倒是可以上奏天子,將這法子廣而告之,也算是造福百姓了!”
王剛的心思到沒那麼複雜,只覺得這個“大漢百貨”是真新鮮。
可惜跟着大人來,都沒法好好逛逛。
等下了值之後,一定要和家裡的婆娘來鋪子裡看個盡興,遇到便宜的,買下來也不錯。
唉。
可惜這鋪子背後的人是唐奇,那位大農令被自家大人盯上,肯定落個不得好死。
就是不知道之後,這鋪子還能不能繼續存在。
“咦,掌櫃的,你說多少錢?”
“別不是算錯了吧!”
“是啊掌櫃的,你肯定是算錯了!”
就在兩人心思各異的時候,櫃檯處突然傳來一陣喧鬧。
擡頭看去,只見門前圍了裡三層外三層的人,最裡面的幾個婦人手裡捧着幾個號稱裝油的竹筒,正和掌櫃的爭論什麼。
圍觀的人也時不時幫腔兩聲,讓掌櫃的急得面紅耳赤,不住的分辨。
“莫非是要強買強賣!?”
義縱心裡一喜,趕緊穿過人羣湊上去。
同時對王剛使眼色,讓他把分散開來的捕快們都叫來。
要真是強買強賣,他就能抓現行!
到時候趁機把店面封了,再把掌櫃的和小二都抓回縣衙,不怕審不出唐奇貪贓枉法的證據!
至於其他的可能性,完全被義縱拋在腦後。
如果不是打着強買強賣的注意,請這麼多一看就不是良民的小二做什麼?
還不是爲了逼迫老百姓!
然而等湊到櫃檯邊上,仔細聽了聽之後,義縱才發現。
自己,是不是搞錯了什麼?
只聽最前面那個婦人,手裡捧着兩根竹筒子,眼睛瞪得斗大。
“我說掌櫃的,你是不是糊塗了?這兩竹筒的油怎麼說都有兩斤,你剛剛說多少錢?”
掌櫃的第一百次重複:“沒錯的這位夫人,您買兩筒油,原價一共240錢。但您領了本店的會員牌,打八折,所以是192文錢,沒有算錯!”
“扯淡!老孃我在長安住了一輩子,怎麼會不知道油是什麼價?到時候你們東家發現不對,找我麻煩怎麼辦!”
“是啊掌櫃的,沒你這麼做生意的,一斤油怎麼可能才120錢?肯定是你搞錯了!”
“我打開過,裡面是真真新鮮又清香的好油,比老錢家油鋪賣的油還好,他們家都賣300錢一斤,這怎麼可能這麼便宜!”
“掌櫃的,你還是再去問問東家吧,咱們都是街坊鄰居,不好佔你的便宜!要是把這麼好玩的店面搞倒閉了,也不好啊!”
中年掌櫃的欲哭無淚。
他也確定過上百次,這油真就是120文一斤吶!
怎麼就是不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