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盧芳沉默了。
再怎麼沒有軍事常識，也知道兩萬多人在面對十多萬大軍的時候，是多麼的無能爲力。
到時候甭管匈奴人是繞路還是強攻，居庸關守軍，都將徹底喪失掉主動應對的權力。
只能被敵人牽着鼻子走！
絕對的被動，可就意味着絕對的危險！
“太守放心吧，本將在大將軍麾下效力多年，別的沒學到，就一點可是學了個十成十。”李光豎起大拇指，笑出一口白牙，“那就是，絕不打沒有把握的仗！”
“何況霍校尉和陳都尉也都同意，此戰可以說十拿九穩，太守就和大農令一起安坐城中，等待捷報吧！”
盧芳還是有些不放心：“霍校尉，此言是真的？”
“真的。”霍去病一看就沒走心，“不然你數數，我舅舅出塞無數次，可有過一次敗績？”
用事實說話，衛青這個掛逼真就沒有過敗績！
別說李廣那種全軍覆沒式的大敗，就連小敗都沒有！
真真的攻無不克，戰無不勝！
縱觀華夏上下五千年，能在戰績上和衛青持平的，一隻手掌都數得過來。
別忘了，人家打的可不是殘兵敗將！
甭管伊稚斜本人的能力如何，那時候的匈奴，和劉徹接管的大漢一樣，都處於鼎盛時期！
你甭管他是運氣好還是看過劇本，事實就是事實，整個大漢包括最不服氣的李廣在內，都沒人會質疑衛青的戰績！
所以盧芳頓時就安心了：“那就萬事拜託諸位，本官坐鎮後方，就等待諸位的喜訊了！”
於是衆人散去，該幹嘛幹嘛，做出城迎戰前的準備。
霍去病鬼鬼祟祟湊到唐奇耳邊：“唐大哥，和你商量件事……”
“準了！”唐奇大手一揮，“不就是想把騎兵撒出去遛遛麼，給你甲冑兵器又不是爲的好看。”
“嗨，還是唐大哥您明事理！”
……
“列陣迎戰？”
匈奴中賬，趙破奴做了個令人跌破眼鏡的決定。
阿達等人急了。
“萬戶，您三思啊！”
“居庸關又不是漢人的郡城，現在肯定都堅壁清野了，就算攻破了能有什麼好處？”
“我們的兵力不夠，就算要強攻，也得等到大王來了再說吧？”
“萬戶，千萬不要衝動啊！”
趙破奴失笑：“彎彎繞的作甚，你們就是想問，我是不是真的心向大漢以至於都懶得掩飾了，想把你們這些人送給漢軍做見面禮吧？”
衆人訕笑。
話說這趙破奴，或者說且莫車心向大漢又不是秘密，人家從來不遮掩！
或者與其說心向大漢，人家根本就認爲自己是個漢人！
並且可不是打嘴炮，是真的有所表現的。
具體表現在殺起反叛的附庸部落那叫一個狠，連沒高過車輪的孩子都不放過，只要碰到他手上，那絕對就是全族盡滅的下場！
但對那些被擄掠到草原上的漢人羊奴，卻表現出了無與倫比的仁慈。
直到現在，趙破奴最親近的1000名親兵，大部分都是被給與部落牧民待遇的漢人！
親兵首領更乾脆就是個被俘的漢軍！
大部分情況下，因爲趙破奴幹啥都光明正大，反倒沒人去懷疑他忠誠，都絕對自次王趙信已經將這匹兇悍的野狼馴服了。
可這不是趙信不在，而趙破奴又下了個違背匈奴人常識的軍令麼！
之前讓那2000僕從軍去送也罷了，炮灰嘛，就是幹這個的。
可現在？
要知道漢匈雖是國戰，可雙方對這場戰爭的定義和覺悟截然不同。
大漢是生存之戰，舉國上下都恨不得早點滅掉匈奴！
所以上下死戰的決心堅定，不論是守禦還是主動深入草原，都很少有投降的軍官乃至士卒。
至少在衛霍這一代，還是如此。
匈奴就不同了。
他們也同樣仇恨漢朝，也同樣有死戰之志，也同樣是生存之戰。
可內裡定義卻不同。
仇恨漢朝，與其說是生死世仇，不如說是“仇富”的心理更強一點。
類似於“像漢人那麼軟弱的羔羊，憑什麼能過得那麼好”。
敢於死戰，則是因爲草原民族天生的兇悍，他們自生下來就和自然拼命，和野獸拼命，和敵對部落拼命。
惜命根本就活不下來，自然也就不會畏懼和漢軍拼命。
至於“生存之戰”，纔是能體現匈奴軍和漢軍最本質不同的緣由。
匈奴南下進攻漢朝，爲的是搶奪生存資源。
在最極端的時候，全靠南下搶掠所得，才能夠保證部落大部分人能夠在草原上殘酷的寒冬中活下來。
這樣的“生存之戰”，讓匈奴軍有着和漢軍截然不同的價值觀。
簡單說，就是“一切爲了搶掠”的中心思想。
爲了搶到足夠的生存資源，他們不惜性命，能夠在首領的指揮下指哪兒打哪兒。
也願意犧牲自己，來爲大部隊取得足夠的時間。
這時候的匈奴大軍，和後期希望統治中原的很多草原民族截然不同，他們就是純粹的強盜。
而趙破奴的決定，顯然和他們的價值觀不同。
又因爲匈奴人普遍“慕強”，趙破奴已經證明了自身的強大，所以首領們只敢建議，而不敢直接抗命，更不敢當面質疑他的忠誠。
趙破奴也知道這點。
他在想什麼，說實話，很可能他自己也不很清楚。
但這並不妨礙他做下決定。
“迎戰，正是爲了實現自次王的計劃。”趙破奴冷漠道，“難道你們希望大王的大軍，也和我們一樣被卡在居庸關下？”
“要是這次南下拿不到足夠的成果，大單于，還有出過力的部落，會對大王產生多大的不滿？”
“那……”
首領們期期艾艾的。
“派人快馬通知大王，居庸關的守禦比我們想象得要牢固許多，若我猜得不錯，上谷郡的大部分力量恐怕都集中在這裡。”
趙破奴冷笑：“郡內必定空虛，讓大王不要管我們，直接繞路由其他通道進入上谷。麻煩點，但是安全。”
“我們替大王的大軍，把這支強悍的漢軍死死黏在此處！”
衆人這才恍然大悟。
軍議結束後，趙破奴的親軍千戶，一個被俘的前漢軍軍官走過來。
望着匈奴將領們嬉笑遠去的背影，沉聲道：“萬戶，您真的要死心塌地給匈奴人賣命？”
趙破奴眺望遠方的關寨，意味深長：“你不懂，如果居庸關的守將夠聰明，就該知道，我是給了他們一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