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這樣……”
趙健喃喃自語。他想起在出發之前,他們去向孟凡澤瞭解情況,孟凡澤臉上的表情頗爲詭異,還反覆交代他們要深查徹查,一定要把馮嘯辰的老底查個一清二楚。當時趙健以爲孟凡澤是發現了馮嘯辰的什麼問題,希望他們去偵破,現在才明白,孟凡澤是對這個馮嘯辰有着足夠的信任,相信再怎麼查也奈何不了他。
想想也是,幹部要出問題,往往是過不了金錢關和美女關。美女這方面的事情,趙健他們已經瞭解過了,知道馮嘯辰把一個送上門來幫他暖被窩的天生尤物送去篩沙子了,能夠做到這一點,顯然是定力不錯的。紀檢方面收到的舉報信,主要也是集中在金錢方面,其中提供的幾條線索,包括杜曉迪的鑽戒、春天酒樓等等,都是與金錢相關的。
剛拿到杜曉迪那枚戒指的照片時,趙健和王豐碩都有一種惱怒的感覺。一個國家幹部,能夠給家屬買價值10萬元以上的鑽戒,這得是何等的鉅貪。王豐碩對馮嘯辰出言不遜,除了與馮嘯辰打心理戰的考慮之外,還有一層就是這種義憤。
可在瞭解了馮嘯辰的背景之後,兩個人服了。馮立一年光拿分紅就有500萬,就算給兩個兒子平分,馮嘯辰也能拿到200多萬,他還需要去貪嗎?當然,有人會說錢永遠是不嫌多的,但到馮嘯辰這裡,恐怕就不是這樣了。馮嘯辰是一個炙手可熱的年輕幹部,深受領導青睞,如果不出意外,今年之內就能夠接替羅翔飛,成爲國家裝備工業公司的總經理。這麼好的前途,加上的確不差錢,他有什麼必要去收受那些企業三萬五萬的賄賂呢?
作爲紀檢幹部,趙健和王豐碩見過太多爲錢而困,自毀前途的官員,現在想來,如果他們有馮嘯辰這樣的身家,還至於去走這條不歸路嗎?
“對不起,馮助理,我剛纔……誤會您了。”王豐碩站起身來,面紅耳赤地向馮嘯辰做着檢討。論級別,馮嘯辰比他高出好幾個臺階,他剛纔那樣咄咄逼人,也的確是有些孟浪了。
馮嘯辰擺擺手,道:“沒事,小王嫉惡如仇,這纔是紀檢幹部的本色。”
“呃……”王豐碩不知道該說啥好了,人家好像是在誇他,可他愧不敢受啊。
“你們收到的舉報信,應當是三培公司的郭培元發的吧?”馮嘯辰岔開了話題,對二人說道。
趙健道:“我們收到的是匿名舉報信,暫時還沒有對舉報人進行調查。馮助理爲什麼就認定是這個三培公司舉報的呢?”
“因爲他們剛剛向我行賄不成,而且面臨着日本客戶給他們的壓力,他們肯定會這樣做的。”
馮嘯辰說着,便把三立的事情向兩位紀檢幹部說了一遍,這事本身也沒啥密級,再說,紀檢本身就是幹保密工作的,知道這事也無妨。郭培元會賄賂他以及誣陷他,同樣也可能會把這兩種手段應用在其他官員身上,馮嘯辰把這件事告訴趙健他們,也能幫助他們在其他的案子中找到點頭緒。
“謝謝馮助理的提示,我們回去之後,會調查一下匿名信的來源。如果查明是三培公司誣告,我們會把線索移交給司法機關,將他們繩之以法。”趙健承諾道。
“二位如果還有其他問題需要調查,不管是問話還是搜查,我都悉聽尊便。如果需要調查我們工作小組的同志,我也會給你們安排。”
“馮助理太客氣了,我們需要調查的問題已經調查清楚了,匿名信上舉報的事情純粹是無中生有。不過,我們還有一些程序上的事情需要做,可能要找其他同志補充一些旁證材料,這一點也請馮助理理解。”
“完全沒問題。二位遠來不易,如果你們不忙的話,我想請二位去一趟春天酒樓……”
“呃……這個就算了,我們有紀律。”
趙健面有難色,他們剛剛拿春天的事情來訊問馮嘯辰,現在馮嘯辰就邀他們去春天酒樓赴宴,這實在是有些打臉。別說有紀律約束,就算是不考慮紀律的問題,他們也不會去的。
馮嘯辰卻是一臉嚴肅,道:“趙處長是不是有些誤會?”
“呃呃,不是誤會,的確是紀律,我們不能參加吃請。”
“誰說我要請你們吃飯了?”
“那……”
“春天酒樓榆北分店開業之後,頻繁遭到榆北市一些公務人員的騷擾,白吃白喝都不算什麼,還有各種攤派,讓酒樓的經營方苦不堪言。我作爲榆北振興工作小組的副組長,向榆北市政府反映過幾次,市政府也對一些部門進行過批評教育,但隨之而來的就是這些部門對酒樓的刁難。我想請二位到酒樓去走走,讓酒樓的經理向你們當面進行實名舉報,並向你們提交有關證據,你們不願意去嗎?”
“這……”
趙健的臉立馬就變綠了,心裡羊駝狂奔。明明是要舉報當地官員的問題,這個馮嘯辰卻故意含含糊糊,讓自己誤以爲對方是要請自己吃飯,這分明就是對剛纔自己這番調查的報復。敢這樣對紀檢官員使壞的,趙健還是第一次遇見,可馮嘯辰的確沒有問題,而且靠山硬得很,就算是對他們倆使壞,趙健又能奈他如何?
“馮助理,你剛纔反映的情況,不歸我們管吧,這應當是向榆北市紀檢部門反映的事情,我們是國家紀檢部門,不負責這種小案子。”王豐碩也看出馮嘯辰的用意,沒好氣地拒絕道。
馮嘯辰搖搖頭,道:“如果榆北市的紀檢部門能起作用,我又何必麻煩二位呢?這件事,即便你們不來,我也要回京城去向國家紀檢部門反映的。既然你們來了,我就省得麻煩了。你們是來調查我的,而我的問題裡又涉及到了春天酒樓榆北分店,你們到酒樓去取證是合情合理的事情。在取證的過程中,無意中發現了另一個案子,難道不是一件好事嗎?”
“無意……”趙健心念一動,突然明白了馮嘯辰的用意。
他和王豐碩倆人大老遠跑來調查馮嘯辰,其實是一件比較得罪人的事情。他們手上掌握的最重要的線索就是杜曉迪的鑽戒,而這枚鑽戒恰恰是沒有問題的,而且來歷非常清楚,只要他們在工業大學的時候向杜曉迪詢問一下,再做一些查證,就能夠水落石出。他們出於對馮嘯辰的不信任,藏頭藏尾地跑到榆北來,想給馮嘯辰一個突然襲擊,這就顯示出很強的惡意了,就算馮嘯辰不計較,他背後的孟凡澤、羅翔飛等人,能不計較嗎?
馮嘯辰是孟凡澤、羅翔飛扶植起來的幹部,如果馮嘯辰被查出有問題,孟、羅二人也會臉上無光。趙健和王豐碩處心積慮想查出馮嘯辰的問題,這就是和孟、羅爲難了。如果真能查出問題,二人也沒話說。現在沒查出問題,人家能對你沒意見嗎?
馮嘯辰讓他們去春天酒樓“無意中”發現一些破壞榆北招商引資的事情,未來再根據這些線索查處一批榆北的官員,可以成爲他們的成績,最重要的是,能夠幫上馮嘯辰的忙,也就算是彌補了此前的冒犯,這對他們倆是有好處的。
春天酒樓那點事,馮嘯辰要進京告狀,可以說是一告一個準,根本沒必要求着趙健、王豐碩二人出手,現在他邀請二人去辦案,非但不是故意噁心二人,反而是在給他們創造機會,他們應當感謝馮嘯辰纔是。
唉,難怪這傢伙比自己的歲數還小,就已經身居高位,這番心計的確是難得。
想通了這一節,趙健立馬就換上了滿臉的笑容,說道:“馮助理提醒得對,我們的確需要去春天酒樓瞭解一下有關情況。這樣吧,我們現在就去,爲了避免酒樓那邊提前做準備,還望馮助理不要透露此事。”
“那是當然,這也是紀律要求嘛。”馮嘯辰同樣打着馬虎眼,他纔不相信什麼不要透露消息的叮囑,人家分明是希望他讓酒樓那邊設好局,以便他們過去的時候“正好遇見”,這樣後面的事情就順理成章了。
出了馮嘯辰的辦公室,來到外面,王豐碩一臉委屈地向趙健問道:“處長,這個馮嘯辰怎麼這麼囂張?”
趙健嘆道:“他沒有短處,自然就囂張了。”
“處長,你覺得他說的事情都是真的嗎,他真的這麼有錢?”
“這些事隨便一查就能夠查清楚,他怎麼可能撒謊?咱們去孟部長那裡瞭解情況的時候,我就覺得有些不對。現在想來,孟部長是知道實情的,所以對馮嘯辰非常信任。”
“是啊,如果我有這麼多錢,也會百毒不侵的。”
“你現在就不是百毒不侵嗎?”趙健立着眼睛質問道。
王豐碩趕緊改口:“不是不是,處長,我是說我們查辦過的那些幹部嘛,如果他們能像馮嘯辰那麼有錢,何至於墮落呢?”
趙健搖搖頭,道:“有沒有錢只是其中一方面吧,有些人貪到的錢也足夠自己用上100輩子了,不還是接着貪嗎?說到底,還是一個理想信念的問題,在這一點上,馮嘯辰是值得很多人學習的。”
“那麼春天酒樓那邊……”
“當然要去,馮助理反映的問題非常惡劣,清除這些害羣之馬,也是咱們的職責嘛!”
趙健凜然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