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新社的報道直接推開了輿論封鎖的大門,其他國際主流媒體眼見大勢已去,不得已對這條新聞進行了跟進報道,但無論在形式還是在客觀程度上,相比起巴黎人報都相差甚遠。
對於他們來說,報道是次要的,質疑和帶節奏纔是首要的,一時間,各種垃圾新聞充斥了整個國際輿論界,甚至壓過了陰巴戰場的相關新聞。
“基因編輯增產水稻安全性如何?專家觀點:建議不吃。”
“基因編輯技術是否可信?資深研究人員表態:理論研究意義大於實際應用意義。”
“糧食即將迎來大幅增產?專家表示,即使不靠基因編輯技術,未來增產也在預計之內。”
“糧食短缺現狀或將持續半年以上,增產技術遠水難解近渴。”
“基因改造包藏禍心?產品或包含基因武器,對非黃種人有健康影響。”
“增產40%?研究員表示,該產量仍未達到極限。”
在這一片報道之中,法新社和路透社罕見地採用了中立客觀的報道風格,與其他媒體形成了鮮明對比,對於這種情況,國內許多圍觀羣衆不明所以,但對於相關領域的專家來說,他們對這種態度轉變實在是絲毫都不覺得意外。
在華夏新聞發佈的第一時間,他們就已經收到了大量來自英法兩國的相關技術諮詢和求助,而對於這些求助,他們統一採取了擱置的態度,但仍然向對方發送了相應的技術簡報。
這種技術簡報在普通人看來也許不值一提,但對於從業者來說,相當於是在華夏發佈一輛能跑的跑車之後,進一步把這輛跑車的技術參數擺在了他們面前,通過這些技術參數,他們能夠極爲方便地判斷出技術真實性。
所以,他們沒有任何理由跟風去做那些所謂的質疑,因爲他們是真的需要吃飯。
10月中旬,在華夏發佈相關技術兩週之後,兩架飛機分別從巴黎和倫敦起飛,經歷了20多個小時的飛行,降落在了羊城機場,隨後,飛機上的乘客馬不停蹄地轉機飛往海藍,在4個多小時之後,就站到了基因增產水稻實驗田裡。
這片稻田與當時葉舟看到的相比,已經完全變了模樣,禾苗已經開始結穗,青綠之間點綴着散亂的金黃,而這種金黃,也正預示着不久之後就要到來的豐收。
法卡斯是嚶國著名的農業領域專家,他主攻的方向其實是小麥增產,但這一次他也沒有挑三揀四,能夠親自到現場看一看,對他來說已經是一個難得的機會了。
在剛剛走進實驗田的時候,他還略有些失望地跟身邊的人抱怨了這片實驗田的規模以及佈局,認爲這樣緊湊的結構根本無法進行有效的田間管理,可當帶隊的徐蕾通過手腕上的腕錶操作整片稻田進行自動化灌溉時,他臉上的表情瞬間發生了變化。
是的,這樣的自動化操作在英國當然也有,但絕對沒法做到像這樣簡便迅速。
一旁的徐蕾還在介紹着她們最得意的田間管理系統,而法卡斯已經開始有些迫不及待了。
他想要去看看那些傳說中的水稻的抽穗情況,想要親眼去驗證這項偉大的劃時代技術的真實性,於是,他悄悄離開了隊伍,在一塊實驗田附近蹲下,然後開始仔細地觀察面前的禾苗。
分櫱情況很好,穗粒飽滿,穗粒數衆多,輕輕用手捏上去,每一顆已經開始結粒的稻穀都幾乎完美地填滿了穀殼,空殼率低得嚇人。
他沒有水稻研究的經驗,但哪怕僅僅根據現在眼前的情況來判斷,華夏所說的增產40%的觀點,也不會是空穴來風了。
他滿意地點點頭,小心翼翼地向稻田的更深處挪動,想要再去看看內部的情況,但就在這時,他的肩膀被人重重一拍。
法卡斯嚇得猛然轉頭,等看到來人的臉後,他哭笑不得地開口說道:
“格利特,你還是那麼愛開玩笑怎麼樣,他們往哪裡去了?”
名叫格利特的中年男人同樣蹲下了身子,刻意壓低了聲音說道:
“他們還要繼續去參觀無人機系統,我不想去,我得趕緊看看這水稻怎麼樣,情況好嗎?”
法卡斯重重點頭,回答道:
“情況很好!你知道的,我不是水稻相關的專家,但從目前這些植株的生長情況來看,這些華夏人絕對不是在毫無根據地吹牛。”
“你看,這株水稻抽穗數量達到了25支,從分櫱情況來看,有效率幾乎突破了80%,這很驚人,更驚人的是,它的穗粒數也同樣龐大”
格利特仔細地觀察着他手中的水稻,任何鄭重點頭道:
“確實如此.那麼我們此行的目的已經基本達到了。接下來,我們就需要繼續努力,嘗試去跟他們達成更深的合作了。”
“是啊。不過,我很懷疑他們能不能接受我們的條件。”
法卡斯感慨地嘆了口氣,隨後不顧形象地坐在了田埂上,就像一個疲憊的老農一樣。
看到他的動作,格利特同樣也坐了下來,他擡頭看着逐漸落下的太陽,眼神中透露出一種難以掩飾的傷懷。
曾經,自己的國家也是驕傲的日不落帝國,可現在,自己的太陽落下了。
而東方,這輪太陽正在升起。
沉默片刻之後,他開口回答道:
“不管他們能不能接受,總之我們必須要努力,這是世界農業領域的一次徹底變更,也是人類歷史上第一次通過基因技術實現的里程碑性質農業成果。我們必須得搭上這班車-——不管用什麼辦法!”
“我知道,可是,他們總還是有更好的選擇,比如毛熊,比如Srbija我們充其量只能排隊罷了。”
“能排隊就已經不錯了。有些國家已經直接出局了,不是嗎?”
法卡斯微微點頭,正打算起身跟上參觀的人羣,但他的視野很快被眼前的一個物體吸引了目光。
那是一條蛇。
吐着信子,做出攻擊姿態的一條蛇。
他饒有興趣地看着眼前這條無毒蛇,靜靜等待片刻之後,一伸手便將其抓在了手裡,隨後才興奮地說道:
“嘿!格利特,我抓到它了!這裡居然還有蛇,看來他們的田園生態維持得還真不錯!”
“這大概是某種生物防治手段吧,用來滅鼠的好了,把這個小傢伙丟掉吧,我們得儘快去跟那位女士談一談之後的合作計劃了。”
“那個叫徐蕾的女孩子?她能對此負責嗎?”
“不知道,但總得先跟她聊一聊,因爲她畢竟是這裡的負責人但是,我們要注重策略,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法卡斯的嘴角露出一絲笑意,隨後回答道:
“當然,在這方面,你完全可以相信我。”
幾分鐘後,法卡斯和加特利兩人手裡把玩着那條無毒蛇走到了徐蕾面前,這也是他們策略中的一環,在他們的想法裡,女孩子總會對這種冷血動物有一些天然的恐懼,把這條蛇拿到她面前,也許可以讓己方在交流上佔據一些主動。
然而,他們這個打算在見到徐蕾的第一瞬間就落了空,後者皺着眉頭從他們手裡搶過那條可憐的菜花蛇,然後一甩手丟回到了稻田裡。
“兩位先生,請你們不要再打擾我們稻田保安的工作了好嗎?他們晝伏夜出,很辛苦的。”
“保安?這倒是一個新奇的說法不管怎樣,徐蕾女士,我們剛纔在那邊的稻田裡仔細觀察了你們的水稻,確實很棒!”
“無論是有效分櫱率,還是穗粒數,都遠遠超過了我們的平均水平,如果能夠進行推廣的話,對世界糧食短缺格局會有相當積極的推動。”
“不過,經過加特利的仔細推算,我們發現了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徐蕾疑惑地問道。
“我們認爲,這個品種的水稻增產率恐怕達不到你們所說的40%,按照你們的數據,一畝水稻的產量應該要達到1800千克左右,對吧?但我們認爲,這一畝水稻的產量最多能達到1400千克——這個記錄我記得在去年就已經出現過了。”
“是在河蘭省吧?河蘭省HD市,我去年看過你們的新聞。”
“所以,我們認爲,這一次的新品種水稻在環境適應性上應該並沒有那麼樂觀,想要讓它們發揮最大的潛力,還需要種植技術、水熱條件的配合,對嗎?”
“當然,但是”
徐蕾下意識地想要反駁,但法卡斯打斷了她的話。
“沒關係,這並不意味着這不是一個開創性的進展,它的穩定性相比其他的水稻已經超過太多了,並且還具有可遺傳性,這已經是了不起的進展了。”
“我想,後續我們還是會與你們尋求合作的,但是恐怕在合作條件上,需要再進行討論了。”
徐蕾無奈地嘆了口氣,等法卡斯說完之後,纔開口回答道:
“首先,這位我不知道名字的先生,合作條件並不是我能決定的事情,但是如果你們想要降低你們的,嗯,你們的誠意,那麼我會向我的上級傳達的。”
“第二,我想你們弄錯了。”
“弄錯了?弄錯了什麼?”
法卡斯疑惑地問道。
他倒是並不在意對方所說的“降低誠意”的說法,因爲這本來就是談判策略的一部分。
但是,從對方的表情來看,自己似乎真的犯了什麼了不得的錯誤,並且,這種錯誤讓她感到有些可笑。
她臉上的笑意,都已經快要憋不住了。
等待了幾秒鐘之後,徐蕾舒了口氣,擡手指着身旁的水稻,開口說道:
“你們剛纔看的,其實是我們這次新品種水稻的對照組。”
“真正的實驗組,在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