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馳娜兒冷漠的回答,趙玲兒的火氣一下子就竄了起來。按照她以前的脾氣,絕對是直接找上門大吵一頓了。
不過如今的她也已經三十多歲了,這幾年的工作歷練讓整個人都沉穩了許多。
如今的她已經是軍墾城的紀高官了。雖然性格依然嫉惡如仇,但是卻不會再跟以前那麼莽撞。
掛了電話,趙玲兒心裡的火兒怎麼也壓不住。決定明天一定要去奶牛場,非要跟馳娜兒見一面不行。
第二天一早, 吃完早飯。看到阿依江收拾完了就要去葉雨澤家,趙玲兒攔住她。
“阿依江,一會兒你跟我出去一趟。去辦點事。”
阿依江沒說話,但是神情間明顯抗拒。只不過梅花一直囑咐她要聽趙玲兒的話,所以纔沒有直接離開。
趙玲兒也沒有管她樂意不樂意,把兒子塞到她懷裡就下樓。
阿依江愣了一下,但是懷裡的弟弟卻對她一個勁兒的笑着,嘴裡還喊着“姐姐, 姐姐。”
阿依江突然心中一軟, 不管怎樣這也是她的弟弟啊,是她的親人,於是便也笑笑,跟在趙玲兒後面走了出去。
來到奶牛場,趙玲兒轉了一圈沒找到馳娜兒,一問之下才知道。這兩天馳娜兒在外面放牛。
其實作爲場長,已經沒有必要在外面放牛了。只不過馳娜兒一直喜歡這種生活方式,所以常常自己去放牛。
問清楚方向,趙玲兒還是開車趕了過去。今天她就是要質問這個沒有心肝的女人,連自己孩子都不認,還配做媽嗎?
草原上的天空很藍,大團的白雲堆積着,如同海面上長出的雪山。八月,牧草已經開始發黃,在秋風中舒展着身子, 似乎要在白雪來臨前和天地做最後的告別。
阿依江呆呆的看着窗外, 那種熟悉感讓她覺得這景色好親近。就如根植於血脈裡的東西一樣。
又開了一段兒, 已經有牛羣映入眼簾。稀稀落落的,不像羊羣那樣擠在一起超前吃着草往前走。
牛羣是三三兩兩的湊在一起。而小牛犢子則是不停的在草地上撒着歡兒的奔跑。沒一會兒可能是認錯了母親,被大牛驅逐着。
沒一會兒,一個叫聲從不遠處傳來,不知所措的小牛這才又歡喜起來,邁開蹄子朝媽媽跑過去。使勁兒“哞哞”的叫着,似乎在撒嬌。
“牛,我要騎牛!”旁邊的弟弟拉着阿依江的胳膊,急得催促阿依江打開車門,他要下去騎牛。
一陣嘹亮人歌聲傳來,隨着秋風在草原上飄蕩着:“美麗的姑娘見過萬千,獨有你最可愛,你像早晨初生的太陽,無比溫暖姑娘唉……。”
尋着聲音看過去,只見一個穿着碎花裙子,頭上帶着紗巾的女人,手裡拿着馬鞭,正騎在馬上悠閒的唱着歌兒。
趙玲兒一腳油門踩下去, 到了女人跟前又猛的剎車, 女人不滿的看着吉普車,怒聲道:“你是誰?不知道草原上不許隨便開車嗎?破壞草場!”
趙玲兒也不理她, 徑自打開車門走出去,然後又拉開後門,阿依江帶着弟弟走了出來。
馳娜兒騎在馬上呆呆的看着走出來的阿依江,彷彿這一刻天地間什麼都不存在了,只剩下這個眼神空洞的小女孩站在那裡。
“你下來!”趙玲兒呵斥一聲,然後伸手去拉馳娜兒的胳膊,馳娜兒也沒有反抗,從馬上跳了下來。
趙玲兒把兒子抱上馬背,然後一縱身也跨了上去,然後一抖繮繩,馬就在草原上撒起歡兒來。
小楊威大聲“咯咯”的笑着,就如剛纔那頭亂竄的牛犢子一樣。“我要飛啦,飛啦。”
雙手張開,絲毫沒有因爲第一次騎馬而害怕。
趙玲兒摟着兒子的腰,這個臭小子跟他老爹一樣。天生就是個瘋子,從來不知道害怕。這才三歲而已,難道你真的是一個哈薩娃娃?
馳娜兒呆呆的看着女兒,其實她不是沒有見過女兒。就是這次阿依江回來,她也偷偷回去看過。
只是每次看她,馳娜兒都沒敢讓阿依江發現自己。母子連心,她咋可能不疼閨女。她只是不想打擾她,因爲楊革勇能夠給她更好的生活。
阿依江並沒有看馳娜兒,雖然她這麼多年沒有見過這個女人。但是血濃於水,從見到馳娜兒發那一刻起,她就知道這個女人是誰?
其實這麼多年,無論是爸爸,還是梅花一家人。從來就沒有隱瞞過她的身世,都是告訴她,她的媽媽叫馳娜兒,是個哈薩克女人。
不過阿依江腦子裡卻始終有一片陰霾。“你不是我女兒,你是你爸爸跟別人生的,他抱來讓我撫養。”
這麼多年過去,馳娜兒的身影早已經從阿依江腦海中淡漠,但是這句話卻如釘子一樣紮在阿依江心底最深處。
“阿依江,我是媽媽!”終究是馳娜兒沒有忍住,張開雙手朝阿依江走過來。
阿依江卻後退幾步,緊張的看着馳娜兒,眼神裡充滿戒備。她的眼神瞟向遠去的趙玲兒,只是馬早已經跑的沒了影子。
“我的女兒,是媽媽錯了,你是草原的女兒,終歸要回到草原上的,我們如今有最好的草地,最好的牛羣,媽媽再也不讓你離開我了,我以前都是騙你的,你是媽媽親生的!”
馳娜兒說着,大滴的眼淚從腮邊滾落。幾步就衝了過來,一把把阿依江抱在懷裡。
阿依江掙扎了一下,但是掙脫不了。這個女人的身上有一種很熟悉的氣息讓她覺得親切。那種青草混合着牛奶的香味兒。
“阿依江,媽媽以前不認你,是因爲覺得爸爸才能給你更好的生活,可是我真錯了。你是哈薩克人的女兒,離開了草原和牛羊,你怎麼可能快樂?”
馳娜兒摟着阿依江繼續絮叨着,很多話她不僅是說給女兒聽,還是說給自己聽的。
是啊,一個草原的女兒,離開草原怎麼可能快樂?就如離開大海的魚,最終會渴死在沙灘上的。
阿依江包了一層外殼的心彷彿發出一聲輕響,那層殼破裂了,她緊緊抱住媽媽那壯碩的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