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面小舟上,二人話不投機,氣氛難堪起來。
王賢還在苦口婆心的勸說,馬忠卻有恃無恐,只優哉遊哉的喝酒,全當他說話的是放屁。
“行啦,別費唾沫了,咱們還是喝酒吧!”馬忠不知不覺,已經把一壺酒喝光,又向王賢要酒道:“再來一壺!”
“你要是這個態度,”王賢又遞給馬忠一壺酒,聲音轉冷道:“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呵呵……”馬忠既然撕破了麪皮,也不跟王賢客氣了,呲牙笑道:“大人不必客氣,有什麼招數只管使出來就是!”他拿酒壺和王賢碰了碰,愈發囂張道:“小王啊,你是強人不假,可在這山東地兒上,還真討不到好果子,我勸你還是早早收手,打道回府吧!”
“那可未必。”王賢點點頭,和他碰了碰壺,便大口大口的灌酒,似乎心情很是鬱悶。
馬忠的臉已經開始發紅了,他緊緊把着酒壺,邊喝邊大放厥詞道:“我說你又是何苦呢?守着那麼漂亮的嬌妻美妾,折騰個什麼勁兒?”
“我也是無可奈何啊!”王賢嘆口氣道:“要不是爲了太子殿下,又豈會來山東送死?!非欲爲,實不能不爲啊!”
“人家那是拿你當槍使!”馬忠指着王賢的鼻子,笑道:“要我說,你是天下頭號蠢材!”
“老馬你可記着今天說的話。”王賢似乎有些生氣了,橫眉冷對道:“喝完這頓酒,我要對你動手,你可別怨我沒給你機會。”
“不怨不怨!”馬忠哈哈大笑,眯着眼瞥着王賢道:“咱們先把這頓酒喝完,刀子斧子,大人只管招呼就是!看看能不能奈何得了俺老馬!”他就不信,憑自己手下的數萬兵馬,還有漢王做後盾,王賢能怎麼着自己!
“媽的!”王賢啐一口,怒道:“我先跟你拼拼酒量再說!”
“誰怕誰?!”馬忠怪笑一聲,就在這濯纓湖上,和王賢拼開了酒量!
兩人喝了足足一個多時辰,把船上的酒都喝光,誰也沒奈何得了誰,才歪歪扭扭划着船,返回了岸邊。
手下人將馬忠扶上岸,又要去扶王賢,王賢卻擺手道:“我在這兒醒醒酒,你們送馬大人出去吧。”
“大人,酒喝完了……”馬忠滿臉通紅,張狂的怪笑道:“只管放馬過來吧!看老子能不能接得住“!”
“馬大人醉了,還不快送他出去。”王賢眉頭微皺,手下趕緊將馬忠架了出去。
馬忠離去後,王賢仰面靠在船頭髮了會兒呆,突然探手在懷中摸了摸,摸出一個紙包,將其打開後,一陣風便將裡頭的粉末全都吹到了湖裡。
王賢將那牛皮紙也丟入湖中,拍拍手,嘆了口氣。
“大人,沒說通?”周敢出現在船上,看到王賢將解藥丟掉,便知道結果了。
“不是所有人都懂得趨利避害,”王賢神情鬱郁道:“可惜了……”
“大人不要多想了,這是最簡單有效的辦法。”周敢輕聲安慰道:“何況山東的軍隊,被白蓮教和漢王滲透成這樣,他一定是同謀!”
“你不需要安慰我,”王賢笑笑道:“我從來不是什麼好人,如有必要,將他手刃船上,沉屍湖中我也幹得出來。”
“那大人是?”周敢輕聲問道。
“我只是覺着,”王賢的表情愈加沉鬱道:“說不定將來自己會羨慕他……”
“羨慕他?!”周敢一陣錯愕。
“沒什麼……”王賢搖搖頭,閉上了眼。
馬忠的隨從,在行轅門房中等候,見自家大人被爛醉如泥擡出來,並不感到驚訝。因爲就在一天前,大人據說在欽差那裡吃了三十多個蛋,出來吐的昏天黑地。如果這次安然無恙走出來,反而纔會奇怪哩。
隨從們趕忙七手八腳將馬忠塞進轎子,然後打起儀仗,還有‘肅靜’、‘迴避’牌,衙役在前頭鳴鑼開道,往都司衙門而去。
走到半路上,隨從們就聽到轎子裡發出‘嗚嗚呀呀’、‘莫哈莫哈’等種種怪異的聲音,而且都司不光怪叫,還在轎子裡上躥下跳,把八名轎伕折騰的肩膀都快碎了!
“老爺這酒醉的太厲害了!”管事頭子跟在轎子一旁,見狀不禁暗暗心急,眼下正走在大街上,又沒法停下來問問,大人您想不想吐,那不讓堂堂二品都司大人把臉丟在大街上了嗎?
管事頭子一咬牙,吩咐轎伕道:“快走!趕緊回府!”他想的是,只要回府,把門一關,愛怎麼耍酒瘋就怎麼耍!
轎伕們卻被都司大人顛的支撐不住了,有人肩膀一歪,轎杆就滑落下來。這一滑不要緊,牽動着所有人都擡不住了!
砰地一聲,轎子便落了地,裡頭也沒了聲息。
管事頭子見狀大急,一把推開惹了禍的轎伕,趕忙把臉湊到轎門口,小聲問道:“老爺,您沒事兒吧?”問了幾遍,裡頭都沒動靜,管事頭子趕忙掀開轎簾,想看看裡頭是什麼情形。
誰知還沒看清裡頭,先就眼前一花,管事頭子被重重的撞飛出去!
那管事頭子仰面飛在空中,分明看到一個赤條條的大漢,從轎子裡竄了出來!由於位置的緣故,管事頭子甚至能看到那人胯下大鳥!不過下一刻,那人一腳正落在管事頭子臉上,登時把他踩落在地,暈厥過去!
那些轎伕、衙役、護衛一共五六十人,目瞪口呆的看着那滿身黑毛的裸男,從轎子裡竄出來,怪叫着衝出隊伍,一頭扎入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羣中!
老百姓本來被攆到路旁,等都司大人通過,心裡正暗罵狗官就會擺譜k料就看到從都司大人的八擡大轎裡,衝出了一個渾身黑毛的中年裸男!
“好!都司大人裸奔了!”老百姓一下就沸騰了,這下可看到一輩子也瞧不見的光景了!人們激動的奔走相告,狂呼亂叫,也不管什麼肅靜迴避了,一窩蜂跟着都司大人的屁股蛋兒追了上去!
那疑似都司大人的裸男衝到街道上,手舞之、足蹈之,口中狂呼亂叫之!還專門往女人堆裡扎!
泉城百姓何曾見過此等裸奔?大姑娘、小媳婦、老太婆尖叫成一片,當然尖叫之餘,不少女子偷偷從指縫偷窺那裸男的身子,尤其是他臍下三分的部位,暗自和自己見過的做着比較。
老爺們又覺得好玩兒又是來氣,!這瘋子那話兒實在太大,這讓自家婆娘看去,臉上還怎麼掛得住?!幾條大漢便圍上去,對那裸男罵道:“不知羞恥的東西!還不快把你那玩意兒擋上。不然割下來喂狗!”顯然,這些人沒看到這裸男是從哪裡出來的,實在沒法將他和堂堂山東都司聯繫起來!
但那裸男根本不鳥他們,自顧自手舞足蹈,晃動着那活兒要往前跑!幾條大漢伸手去拉,卻被他輕而易舉甩倒在地,然後一路怪笑着呈麻花形向前跑去!
“!這瘋子勁兒還真大,快追上他!”大漢們被掃了面子,惱羞成怒追了上去。這時,追着都司大人的人羣也趕上來了,大街上的老百姓終於知道,那瘋子居然是從都司轎子上下來的!這下徹底沸騰了!大姑娘、小媳婦也不害羞了,小商小販也不管自己的攤子了,呼呼啦啦跟上去,參觀都司大人的!
買賣什麼時候都有,可都司大人的卻是千載難逢的啊!
遠處,大街上只剩下都司大人的儀仗隊,這些人一動不動,場面一片死寂。他們所有人都看到那裸男是從都司大人的轎子裡衝出來的,除非都司大人在轎子裡藏了個裸男,否則那裸男……應、該、就、是、都、司、大、人!
有人還不死心,挑開轎簾一看,只見裡頭是一堆凌亂的官袍、官帽、靴子、中單、還有一條大褲衩、一件紅肚兜!就是沒有一個人影……
所有人都在風中凌亂了,沒人敢胡亂說話……能被選中做都司隨從的都是聰明人,這時候誰敢說出真相?都司大人把自己扒光了,上街裸奔去了。你讓大夥是去追還是不追?追的話,豈不坐實了老百姓的胡言亂語?還讓都司大人怎麼活?!可要是不追,難道就任都司大人繼續裸奔下去不成?!
又過了一會兒,有人才想起他們的頭兒來,趕忙七手八腳將被踩暈過去的管事頭子扶起來,又是掐人中又是扇耳光,那管事頭子才幽幽轉醒,醒來第一句話就是:“我是不是在做夢啊!我怎麼看着老爺在裸奔呢?”
“要是做夢就好了!”衆人鬱悶道:“您看的是真的,老爺不知發了什麼瘋,咱們可怎麼辦啊?!”
“還不趕緊把老爺追回來!”管事頭子直跺腳道:“還要讓他繞城一週不成?!”
“可咱們這一追,不就坐實了裸奔的是老爺嗎?”衆人苦着臉說道。
“也是!”管事頭子定定神,他畢竟主意多,眉頭一皺計上心頭道:“就說那人是咱們抓的犯人不就成了?!”
“可不少人看到老爺從轎子上竄出來啊!”衆人又道。
“造謠!”管事頭子高聲道:“誰敢造謠就殺他全家!還不快給我去追!”
那些隨從們這才趕緊丟下轎子儀仗,朝人羣消失的方向追去!